如何看待华东限电现象
调研时间：202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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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内容
Q：这两天有媒体报道浙江要有序用电， 并且传出有可能要拉限电的消息， 我们都知道去年国内大范围拉闸限电后中央尤其强调过保供问题，为什么现在地方会出现有序用电？是否煤炭供应等出现问题？
专家：好的，首席已经将遇到问题的背景简单介绍了。我就 12 日这个新闻简单说明一下， 再将 6 月底开始全国范围内供需情况，及华东严峻供电形势给大家介绍一下。
7 月 12 日浙江能源局组织召开全省迎峰度夏电力保供会议，会议的确开了，但是新闻 的总结措辞有过度解读的成分。会议要求严格落实高耗能企业轮检修，这句话是没问题的， 会议确实重视浙江用电的严峻局面并提出了包括它在内的一些要求。那么高耗能企业轮检修 究竟什么情况呢？其实在 16、17 年就开始了能耗双控， 每年为完成指标会组织高耗能企业 轮检修等一系列措施。就是要高耗能企业在特定一段时间内减少用电， 停止机组做全年集中 性检修。今年这个要求在 4 月份就已经提出， 每年 3、4 月份基本都会提出。但这和经济形 势密切相关， 出于今年四五月疫情特殊情况， 政府主抓经济， 其实可以适当放松的， 但由于目前这轮高温天气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时间， 华东片区电网处于高压临界， 有出现拉限电风险， 而中央层面高级会议反复强调杜绝拉限电情况。所以出台一系列措施，轮检修是措施之一， 是在原来基础上为了保供放的严格一点。这次涉及的企业负荷是 50 万，浙江负荷最高是 1.04 个亿， 1 个亿的基础上轮检修了 50 万，实际上比例很小，是一种象征性的，现在正好有需 要， 就落实严格一下。蚊子肉也是肉， 缺口就是四五十万， 每个省都这些， 加起来有两三百 万， 如果有事故发生， 频率会崩溃。所以新闻导向是说因为保供而导致轮检修， 又好像要限 电。但其实不是的， 这个是本来就有的， 又在这个机会下强调一下。也就是 50 万。后面又 会放松的。今年最重要一个是保供， 一个就是稳价， 是保经济的。所以就是为大家澄清一下 过度解读的新闻。
下面为大家简单讲一下全国的供需形势， 以及华东地区的供需形势， 以及后面可能还有 持续高温如何应对。近期从 7 月底开始全国陆续高温天气，先是四川一带，往年可能是 35 度就是高温， 今年属于反常， 因此四川当地本身就缺电， 水电外送就送不出来了。山东华北 一带也是持续高温， 导致六月底开始省间现货市场价格高， 7 月开始华东西北、西南、华北 电网负荷持续创新高， 截止到 7 月 9 日， 全国网经营区负荷 9.93 亿， 全国所有经营区 11.8 亿。这是全国情况。华东情况是，华东下周预计最高 3.74 亿负荷，所有资源用尽还有 900 万缺口，高耗能轮检修 50 万，临近省可能也是 50 万，加起来有个两三百万，就要一点点 补上。现在区外买电支援非困难， 哪些地方送给华东， 华东内部又怎么分配， 每天从早讨论 到晚都很难确定。
再来看一下浙江这边具体采取怎样的措施？昨天启动需求侧响应， 这也就是为什么说海 宁、绍兴等地企业收到限电， 需求侧响应 300 万， 这本身是企业自愿行为， 提前一天邀约， 比如提出需求 300 万下去，很多企业包括居民家里也可以接受邀约， 邀约价格上限 4 块钱， 那根据 300 万需求出清， 这两天都是 3 块钱左右。中标的企业在用电的时候把负荷降下去， 但是都是自发的，降得也都是空调这些可调负荷，不会是工厂关了。然后会按 3 块左右一 度电价格补偿给大家。现在为了去完成省里要求去落实 300 万需求响应，有些企业说大不 了不要补偿了， 不想停空调， 但这个会影响电网频率有崩溃风险， 因此省里要求各地坚决落 实，但这个指标会分解给各个市。所以导致现在很多联系通知的客服人员可能表达会比较绝 对和强硬， “一定要降下去不然会拉限电...”，但其实不会这样做的，因此导致误解。还有一 些出租大楼， 本身响应需求会有额外补偿输入， 因此会贴一些通知， 表述也是过于强硬引起误解。需求侧响应实际上是一个级别很低的， 是一个市场化行为。如果需求侧响应也不好用， 下一步可能会启动有序用电。这两天需求侧响应是 300-450 之间，明天会最大达到 600 万。 当然换个需要给钱的， 电网会把钱付给用户， 但补偿额的确很多， 大概三四块钱一度电， 一 天就要五千到七千万， 一个礼拜就要好几亿， 实在支付不起。另一方面后续随着气温下降和 其他省份支援可能会有好转。
所以需求侧响应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 50 万轮检修要落实， 轮检修时间基本就是需求 侧响应时段，高峰时段， 9:15-11:45 12:30-17:00，还要启动有序用电准备工作。长时间紧 缺的话不排除会动用这个手段，这个就是不给钱。但是拉限电肯定不会。
我再简单介绍一下对企业和经济影响。实际上对企业用电影响不大， 刚刚提到的 50 万 相比全省 1 个多亿用电其实不算什么，落在每个企业就一点点。需求侧响应一是有补偿二 是自愿， 影响也不会太大。但是对价格影响是有的， 因为所有工商业用电是市场化形成， 每 月有电网代理用电， 还有点对点双边协议价格等等很多方式。首先现在七月八月， 燃气机组 顶峰高峰期， 燃气机组均价也贵， 如果超过了中长期合约量， 购买天然气现货会更贵， 天然 气机组占比高会提高用电成本。现在外省购电价格也很高， 因为大家都缺电， 价格水涨船高， 浙江现在没开省内现货交易， 省间每天都开， 而且缺电省份都可以找不缺电的省份购买， 但 是价格很高， 上限达到 10 元， 会反过来影响省内工商业用户用电均价。但是全国包括浙江 在内目标都是保供和稳价， 稳价就是稳住价格， 比去年刚放开市场化后涨幅 20%有所降低。 所以价格也不会太离谱，比之前会有个几分钱的上涨。
Q：这一次有序用电报道还是在于最高负荷难以满足，而不是火电机组缺煤？
专家：是的，靠省内机组全部供电和省外支援，中长期和现货(比如今天调整的量)，大家 都缺， 省内机组是没有问题的。政府也在反复强调， 释放全部省内机组能力， 供电能力是没 问题的。
Q：作为华东地区来看，火电存煤库存也很安全吧？
专家：是的，包括之前个别有缺陷机组都发布了整改通知，要求 7.10 之前能全部满发，今 天看都能达到。
Q：这个需求侧响应这些是不是未来好几年都要持续， 不可能短期为了满足这个最高负荷新上一些煤电机组很不划算？
专家：不划算是一方面， 另外最主要就是双碳目标， 十四五期间煤电装机可能还有略微增长， 但是十五五不会再允许新上煤电机组了。华东也是， 今年就没有新上的煤机， 新能源也就是 两三百万的样子， 所以装机增长完全不满足负荷增长。因为今年形势太严峻， 后面两年可能 会适当上一下煤机， 但是后面形势会更严峻， 因为负荷一直增长， 新能源有地理限制， 只能 在装机， 东部除了适当的风电和分布式光伏很难上大规模风光。所以十四五可能都会面临这 样缺电情况，也看天气吧，后面几年会很缺电。
Q：既然可以预见缺煤情况，那么有什么解决措施呢？比如新上新能源和储能？
专家：方法有很多， 一个是储能， 还有虚拟电厂等， 这些都是一些目前来看有用手段。虚拟 电厂如果真能用起来是有用的。现在为了 5%尖峰负荷上煤机不划算另外违背双碳目标， 虚 拟电厂就是把现有资源， 需求侧响应就是虚拟电厂前身， 国外也是从需求侧响应开始慢慢发 展为虚拟电厂。需求侧响应主要是补偿没法疏导，就是电网掏，现在高达 4 块， 但是这个 可能也很难吸引到企业。如果有一个大的需求侧运营商， 本身以此为生， 几毛钱就可以满足 利润， 就可以有足够动力将所有聚合起来需求响应。如果虚拟电厂参与实时控制就可以在当时节点上调节， 调下去， 能够极大缓解缺电。但这个需要几年的发展， 今明年马上用肯定不 行， 因为要解决太多问题， 市场化机制、大体量投资， 因为目前还缺少回报收益确定性。储 能也是， 成本很高， 不一定能回收， 所以现在都是电网和发电企业央企， 一方面是社会责任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电网和发电。但本身是很容易亏本和砸钱的。另外就是在三北地区 发展新能源， 通过特高压通道送过来， 部分缓解缺电。但是像今年全国范围内持续高温， 的确很难过。
Q：国网对下半年用电增速做了预测，同比去年8%？
专家：是的，因为最近一波拉起来了很多。
Q：这块主要是来自工商业还是局面呢？
专家：工商业用电需求已经恢复了，这块全国范围基本恢复到 3 月份水平。现在可能与高 温关系密切，我们测算温度提升一度，负荷增长 200 万，基本都是空调。
Q：如果用户不参与需求侧响应， 咱们只能有序用电？
专家：这两个其实都要提前一天邀约，到当日再按照可参与名单序列走，两个方法很类似。如果都很缺乏参与的话， 还有顶级手段， 但还没有到拉限电程度， 可以小时级到秒级可中断， 也是通过前面梳理下达指令，有强制性。
Q：用电紧张时刻，对于高耗能企业会提高电价吗？
专家：现在都是市场化价格，不是政府定的，而且上抬价格效果也不快可能要半年-一年， 搬迁到价格低省份不是短时间响应的。所以价格信号在这个还算是计划模式下起不到太大作 用， 除非是这个虚拟电厂这种。但是现货机制还没有完全建立， 价格可能会涨， 但价格不是 原因而是结果。
Q ：您提到新能源装机，新能源在尖峰时刻不能提供电力吗？
专家：新能源当然可以提供电力， 比如新增 300 万装机， 高峰时刻可能不能满发， 但是 200 万可能做到。现在夏天光伏能达到 90%水平， 风电还要看风。今年和去年相比， 可能复合 增长 8% ，但是增长的装机只有新能源，所以肯定会有缺口，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Q：夏季巅峰负荷在几点？
专家：每个省不一样， 一般是上午 10:30 左右， 夏季下午是一两点， 会把中午抛出去， 中午 光伏出力高， 负荷反而下去了。现在主要是下午两点左右， 还有下午五六点之后因为光伏下 去了。
Q：需求侧响应，是电网提前通知，到时候看个人，实在不行再拉？
专家：不是的， 需求侧响应本身就是不会拉的， 就是自愿， 提前一天接受邀约应当当天减下 去， 但是这两天执行很好， 一方面是省里强制要求各市落实， 其实就是要求着企业落实。总 的来看落实很好，今天四百万也落实的很好。
Q：有序用电和需求侧响应
专家：需求侧响应就是给钱， 最近有点像政治任务强制性。有序用电是不给钱， 是强制性的。 需求侧响应问题不大， 有序用电会很谨慎，虽然说不排除使用，但是提了很多次都被否了， 因为它的强制性， 政府非常谨慎。对于市场化用户自愿的行为， 大家接受度很高， 但是是强制性的，会引起社会不良反响基本都被砍掉了。
Q：参与需求侧以哪些企业为主， 会公开吗？
专家：还是以工商业、大工业和可中断生产线负荷为主。需求侧响应也有很多散户， 下载“网 上国网”，就有需求侧响应，大部分是楼宇，比如楼宇空调从二十五六度升到二十七八度。还有工业园区、工厂企业。一般都以空调负荷为主， 有些企业比如水泥不会停生产线， 但可 以晚上生产多点， 白天降下去。我们会有营销期间梳理名单， 可能以比较熟悉、执行到位的 企业为主。
Q：气温上升和线性还是非线性
专家：测算过，温度上升一度，负荷增长两百万
Q：如果很多企业自愿限电，是不是本身开工率不高？
专家：分很多情况， 一方面很多企业是求着企业降， 因为四块钱电费吸引力不大， 会影响生 产经营，挑出来的都是生产影响不大的。一个是价格是否足够高，可能会吸引已不能企业， 但是相比生产利润吸引力未必大。另一方面是影响生产有多大。所以需求侧执行难度有。好 赚钱的还是虚拟电厂， 不需要四块钱可能几毛钱就能吸引市场主体响应， 不是看单价是为了 做体量。未来的趋势还是需要有人专门去做这个虚拟电厂， 或者新能源+储能， 这也是为何 这些话题非常热门。
Q：现在虚拟电厂最大痛点在哪里？
专家：最大痛点是收益不稳定， 市场上有测算， 广东虚拟电厂一年量能到两三百个亿， 但是 不对的， 钱从哪里来？从用户手上每度电上涨幅度多大， 还有测算周期， 意味每天都有高负 荷持续。大概就是两个礼拜。
需求侧响应是电网公司垫钱，所以不可持续。一年就开张两三天，无法支持成本。
现在华北还有调峰辅助服务市场， 也是报量报价， 均价便宜一点， 总的每年回报率也就 3% 左右。冀北虚拟电厂是电网砸钱做的。
今年整个国家的政治任务就是保经济， 不能提高用户用电成本， 所以虚拟电厂的钱又没人掏 了很难发展。
Q：散户可以直接 app 参与吗？
专家：1.要先申请， “网上国网”，户号绑定，打开需求响应点击申请，通过后会有邀约，邀 约答复就可以参与。2.不是一个现货市场， 报的最贵的就决定了大家的价格， 不管哪个时段 就是一样的价格
Q：有典型的工业企业做响应吗？
专家：高耗能企业会好一点， 用电量大， 用电成本高一点， 总有人晚上生产， 比如水泥、钢 铁也是用电大户。所以调一下的话效果很好。
Q：浙江这边高耗能工业多吗？
专家：浙江和江苏这些比起来， 的确江苏工业为主。最近很多企业都转移到了安徽， 6 月增 长了 10.52% 。所以安徽一方面是招商引资好，一方面是电价影响，今年经济增长快。
Q：跨省交易这种 10 元的电价，成本是用户承担吗，还是电网呢？
专家： 需求侧响应是电网出， 理论上也是用户掏。省间现货， 包括省内肯定是用户掏， 省内 现货上限是 1.2 元，中长期上限 0.498 元，现货上来肯定用户成本高。
Q：如果企业一下以中长期把所有用电都签了，这是不是就按照合约价格付了？
专家：理论上是的， 但是只能和浙江省内电源签合约。但是中长期各电源侧现在惜售， 会有 惩罚机制。欠了要接受考核， 要掏一点罚款。集中竞价的均价付钱。中长期分三场交易， 双 边《集中竞价《挂牌交易，集中竞价会贵五毛以上。现在就是卖方市场。
Q：浙江也有抽水蓄能电站，抽蓄有出力吗？ 能享受价差吗？还有储能呢？
专家：大部分抽水蓄能是调度的外来电，还是按照原先的价格机制，没有市场机制在。23 年会执行 633 号文件。储能的话，没有把成本纳入输配电价，需要补贴支持。浙江能源局 发布文件有三年补贴， 200 元/千瓦/年，每年 3%回收成本。但是示范项目。也吸引到一些 企业，但到了现在还是没钱，总要有人来出。用户补贴也不一定能到位。考虑到涨价问题， 不一定要落实储能市场机制。因为前期投资很高，不能很快回收会很快黄了。
Q：您说的第三方储能经济效果不太好， 那电网本身也有储能， 会使用化学储能或者钒电池储能这些吗？
专家：电网也建， 回收不了成本， 主要是削峰填谷。抽蓄成本纳入输配电站， 电网肯定会发 展抽蓄，而且对电网调峰效果很好，量也很大。
Q：外购电很难？但是像西北地区新能源装机量很大，这个是因为运力不足吗？
专家：最主要还是需求量太大了， 华北、华东、西南这些大范围内都出现高温， 大家都缺电 抢一抢就没了。新能源毕竟不是很稳定， 三四月还在统计西北地区弃风弃光， 到现在风小了 很多， 光伏好很多。新能源很难满足全国用电高峰的用电需求， 但是等大家负荷下来了， 新 能源又会弃风弃光，这也是一个矛盾。
Q：现在新能源不出力的话，能多开点火电来发电呢？
专家：现在新能源肯定是大发， 没有弃风弃光， 火电其实也是能用尽用了， 基本上全国能用 的资源都在用了。
Q：调度主要是电网的主要功能， 为什么电网还需要虚拟电厂来调度呢？
专家：实际目前虚拟电厂还是以电网综合能源服务公司在做， 按照示范项目做， 一方面还是 考虑收益， 电网做是否能得到可靠收益，要做可研看投资回报，这是最主要的。其他来说， 电网做有不利条件， 不像其他社会资本那么灵活， 需要层层审批， 很复杂， 项目很可能被砍 掉，但是企业做会很灵活。
Q：虚拟电厂和发电侧配置储能是否有冲突？
专家：没有冲突， 虚拟电厂很广义， 理论上所有分布式资源都可以加进来。集中式大的不需 要有专门机构聚合起来， 就是分布式需要聚合， 这也是虚拟电厂最主要作用。电源侧配储能， 但是不知道怎么用， 就会有资源浪费。有一个聚合商能全部聚合起来， 在不增加任何增量装 机基础上利用好存量装机可以最大化利用。商业模式的话没有很成熟范例，还需要发展。
Q：十五五火电没有增长，基荷能源谁来做呢？
专家：基荷还是以煤电为主， 2030 年煤电会有下降，淘汰老旧，新增不让上。基荷还是以传统能源来支持。当然能源局也建了两批新能源大基地， 建特高压， 就地消纳和外送， 也可 以支持一些，但是依然可能会有新能源不太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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