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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电影出过的丑,都被他挽救

柳飘飘 Sir电影 2019-06-19

上周四,表哥一篇海报盘点(还没看的可戳→《致某国产片,你得要脸》),炸出不少“不服”声。


要脸的国产片有没有?


答案是肯定的。


只要有一个人在,华语电影的脸就不会丢。


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了。


黄海



黄海怎么牛?中国电影海报的审美到底行不行?


来吧——


必须承认,大部分海报是……不行的。


很多海报压根就没分清,何为传单,何为海报。


比如前阵子引起群嘲的佛山金鸡百花电影节。


这黑中带彩、彩里泛金的色块,凌乱多样的字体,和堆砌拼贴的图片素材。


把艺术字换成“性感吴京,在线发牌”也毫不违和。



丑,还是小事。


抄,才是常态。


前几年,中国电影丑海报,我们看过太多。


丑则丑矣,还没有灵魂。


比如,搬用了电影《玩叛游戏》海报中“酒店挂牌”设计的《非诚勿扰》。


与原版比起来,只换了个颜色。



《玩叛游戏》发生在一个“性爱俱乐部”,也就是一夜情场所。


所以海报设计只有一扇紧闭的酒店房门,门牌上写着“无法回头”。


暧昧气息,不言自喻。


但《非诚勿扰》作为一部正经相亲戏,同样使用酒店房门元素,就emmmm……


再比如《爱情呼叫转移2》和《真爱至上》。



《真爱至上》发生在圣诞节,因此海报主色调是经典的圣诞红白配色。


 红色缎带、手写贺卡,整张海报像被打包的圣诞礼物,成为无数人圣诞必刷片。


《爱情呼叫转移2》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搬。


再加一些画蛇添足的汉化:


原版的手写贺卡,被换成土到爆炸的水钻爱心;画面颜色杂乱无章,远没有原版色块和谐;为了表现卡司庞大,还直接撒满星光特效。


发现没,真正的好海报,是有多层含义的。


第一层,看这部片前,你会被它的美和悬念吸引。


第二层,看完电影后,你会发现整部电影的灵魂都浓缩在海报里。


而当年,我们的电影海报,大多数还停留在这样的阶段:


学到了构图,学不来审美。


搬得来画面,搬不来故事内核契合度。

好在,近年来中国电影海报审美,被他以一己之力拔高——


中国当下最“贵”的海报设计师,黄海


前一阵,梅粉们的微博首页,应该也或多或少刷到过他设计的上影节海报。


上影节海报,在此之前都长什么样?



基本每年都以金爵奖作为主视觉,说不上丑,但总有一股浓浓的教科书封面味。


主题也不明确,像体坛盛事多过电影盛会。


今年黄海操刀的海报,主视觉摇身变成《大闹天宫》里的孙悟空。



《大闹天宫》和上影节什么关系?


《大闹天宫》正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巅峰之作。


孙悟空头上的金箍,恰好为数字22的变形。


海报化用了电影中一个巧妙的桥段——猴兵猴将拉开水帘洞。


这拉开的,不也是上影节的帷幕?



更妙的是海报的主题定位:创生万象,幕后为王


镜头前的千变万化,都来自藏在幕后的英雄——电影工作幕后从事者们。


有意义,还好看。


这不是黄海第一次让电影节“好看”了。


2016年的金马奖影展,他用《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做海报——


杨德昌40多岁时,险些对拍电影失去热情。


那时他和朋友们追忆自己的少年时代,聊“年轻是一种品格”,聊青春是“尚未遇见悲剧的生命”。



忽然,便动起了拍《牯岭街》的念头。


杨德昌的那句“年轻是一种品格”,黄海一直念念不忘。


于是,就有了15岁的少年张震,在夜空下仰望,照亮前行,手电筒光,亦是“电影之光”。



光凭这两张电影节海报,就能扭转世界对中国电影海报的印象?


当然不止。


英国电影杂志《Little White Lies》评选2018年20佳海报,第一和第十的位子,都被黄海占领。


排第十的《龙猫》重制版海报,小梅和妹妹仿佛穿行在疾风劲草中。


但这浓郁的绿和干枯的黄,似乎不符合逻辑。


再仔细看,才会意识到,她们是在龙猫的肚子上。



毛发纤毫毕现,也正是4K重制版《龙猫》的一大看点。


不光重现了小梅和龙猫初见的奇妙和感动,还颇有“只缘身在此山中”的余韵。



而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偷家族》海报,凭什么能打败《黑色党徒》《巨齿鲨》,位居第一?


那是电影里最经典的一个场景。


一家人在海边嬉闹,奶奶在沙滩上望着他们,用唇语说,“谢谢你们”。



黄海改了电影,又更好地概括了电影——


他把奶奶身后的太阳伞,移到她手里。


片中的奶奶,虽然没有在雨中为一家人撑伞,却的的确确守护着这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黄海说,每部电影都有一个世界,海报就是开一个窗口去看这个世界。


他的海报,不仅重构了电影里的那个世界,也正成为世界看往我们的一个窗口。

在这之前,黄海向来以“中国风”闻名。


相信你多少看到过他给《我在故宫修文物》做的海报。


每一件文物上,都有罅隙。


而那罅隙上,都有个小小的人影,在缝缝补补——


他们都是修复大历史的小工匠。



这套小中见大的海报,当年就让黄海和他的中国风小小地火了一把。


但如果把中国风,狭隘地理解为瑞鹤、刺绣、 景泰蓝,那又落了下乘——


比如他给张艺谋的《影》做的海报。


遒劲的毛笔字,为何底色为黑,字为白?


因为从字缝间走出的,正是电影中匿身暗处的“影子”替身。



发现没,黄海的中国风一点不刻意。


他的海报,往往是乍一看,色彩很跳脱。


但仔细看细节,又很有序,有质感。


他不是专门去凹中国风,而是结合故事,融入中国风。



而飘飘最佩服的,是黄海和甲方的斗智斗勇——


有的甲方如姜文,是伯乐,也是“回头客”。


都知道姜文那张《太阳照常升起》的海报,是黄海第一次打响名号。


当时姜文毙掉了上百个方案,却一眼看中了这张。



电影里,周韵挂在树上的绣花鞋丢了后,她便疯了,开始光脚在雪地上走——


许多人说“看不懂”。


其实海报早把感觉告诉你了:又疯、又美、又诡异。


去年,黄海又和姜文合作。


海报上,依然有周韵。


乍一看,红墙黄瓦,美人伫立,平平无奇。


但细细一看——房顶上倒垂下一个人影。


正和《邪不压正》的世界一样,一半在屋顶上,一半在屋顶下。


屋顶下是俗世,屋顶上是侠隐。




侠隐有多“隐”?


另一版海报里,你一定没有发现——


夜色里惊弦飞起的鸟群中,有个身影竟不是鸟,而是刺客。



让甲方一再回头不算什么,甲方一再改方案,还能越做越好,这才是能耐。


《我不是药神》一开始叫《印度药神》。


于是主创们的名字便被写进化学分子式,成了入药良方。



后来改名《中国药神》,海报便又改成佛祖拈花一笑,只是手中不是莲花,而是一颗胶囊,普济人间。



后来,片名终于变成现在问世的《我不是药神》。


五个“药贩子”,在一弯小小的胶囊船上同舟共济,随时都有溶解的危险——


我哪是药神,只是一尊过江的泥菩萨,自身也难保。



每一次修改后,海报都更为精进。


再想想平时不停被甲方要求改方案、越改怒气值越高的自己,惭愧嘛。


更别提业界知名的“奇葩甲方”王家卫。


墨镜王有多奇葩,大家多少有耳闻——


梁朝伟说:和王家卫合作很痛苦,每天就是听音乐感受剧本。


木村拓哉说:除非有梁朝伟,不然再也不想跟王家卫合作。

王家卫:你在等一个人,准备好了吗?好了?开拍!……停!


木村拓哉:不好意思,我在等谁?


王家卫:某个人。


木村拓哉:……


而黄海把《一代宗师》海报方案发给王家卫时,他只发回来一张图——


一张树影朦胧的照片。


用周星驰《功夫》的话来说,大佬你好歹写中文啊。


后来黄海一遍又一遍,终于给出了王家卫要的感觉。


黑白的世界,雾气弥漫的树影。


宫二呈进攻势,姿态却有几分女儿情态。


叶先生呈后退状,似防御,又似迟疑。



在和甲方的斗智斗勇中,黄海从来没输过。


给《黄金时代》做五张海报,他花了半年时间。


许鞍华看到海报,只说了一个字,“好”。


可片方不好——


画面上的泼墨太过杂乱,容易让人抓不到重点。



黄海坚持不改。


他说:“这片泼墨象征着乱世,而汤唯静静地站在纯白的纸上,那种坚定非常有冲击力。”


其他几版,也足见得他的任性:


和那些恨不得把明星做成大头照的海报不同,他设计中的汤唯,总是渺小如尘。


世事疮痍,时代萧索。


一个女子要做点什么,唯有以笔为刀。



美国当地观众未必熟识汤唯,于是美国版海报,只有一树寒梅一支笔。


萧红的侧影,立在笔尖。



她一生遭受的苦难和泪水,成了笔尖的墨水,和丰裕如金的灵魂。


法国版,他用汤唯一手拿笔、一手抽烟的侧影——


正是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写作时的经典姿势。



发现没,在他的海报里,卡司,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卖点


他所坚持的一切,都和以往的实用主义所背离。


没有层层叠叠的堆人头。



没有近乎色情的男性凝视。



更没有狂轰滥炸的视觉冲击大杂烩。



这些三秒内吸引眼球的手段,在刺激票房时,无疑是有用的。


可当黄海摈弃了这一切,他反而成了中国当下最“贵”的海报设计师。


那些看起来无用的电影解读、文化意蕴,竟有了“无用之用”。


审美不行的,从来不是中国设计师。


而是曾经急功近利、杀鸡取卵的电影市场和功利主义。


但其实,如今早已不是吆喝越大,人越买账的时代了。


最后,送上一组黄海设计的海报,慢慢品,别着急。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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