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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胆给「亚洲顶流」泼一盆冷水

毒Sir Sir电影 2021-03-16

从来没有一个其他国家的电影让中国影迷如此分裂。


韩国。


喜欢韩片的人认为,韩国电影已是绝对的亚洲一哥,尤其《寄生虫》问鼎多项世界级奖项后,更跻身世界一流。


但不喜欢者又极其鄙夷。


吹吧就。

别说日本中国,韩片能不能干掉伊朗印度都是大写的问号。

别误会。

Sir今天不为掀起骂战。

对于电影,立场从来不该是你死我活的站队。

相反,我们应该在对辩中,看到更多答案的可能。

这些可能既拓展我们认知的边界,也提醒我们如何活出自我的丰富性。

——这才是艺术的魅力。

具体到韩国电影。

敢拍的它,也因敢拍题材的泛滥,内部布满裂缝。


怎讲?


Sir给你从头说起——

先天不足


相比中国,韩国电影起步算晚。


80年代,中国已经诞生出了《芙蓉镇》《黄土地》《红高粱》等兼备商业和艺术的佳片。


还处于文化封锁中的韩国电影几乎无人问津。


1993年,韩国本土电影的票房占有率掉到史上最低——


15.9%。


韩国电影崛起,得感谢一个男人。


1997年10月13日,他在釜山电影节撂下狠话。


振兴韩影。

说这话的是三次竞选总统,三次失败的金大中。

这是他第四次参选时的承诺。

韩国人其实半信半疑。

在此之前,韩国电影已被全面限制得奄奄一息。

谁也没想到,一个曾经历5次死亡威胁,6年监狱生活,长期被软禁的74岁老头,拯救了韩国电影。

在以压倒性40%的投票率当选总统后,金大中没有食言。

上任后,他主张取消“电影剪阅制度”。

上任第二年,他成立电影振兴委员会。

设置辅助金,扶植电影节,推动类型制作和艺术探索。

1999年,更发生了韩国影史著名的光头运动。

为了抗议韩国加入WTO世贸组织,开放外国电影配额,韩国影人发起大规模示威游行,几乎所有的电影人都动员起来,不少男性影人甚至剃光头在汉城国厅、光华门等地静坐抗议。

△ 下图全是如今韩国电影的中坚力量,最左金惠秀,最右郑雨盛和李政宰


最终,政府和电影人达成了共识:


不仅将电影列为重点扶持对象,还立法规定,韩国每家电影院每个放映厅,一年必须放映满146天本国电影。


让电影回归电影。


帮电影找到观众。


政策,资金,决心通通具备。


还缺......


拍电影的能耐。


咋办?从模仿开始。

同年的《生死谍变》,标志着韩国电影开启自己的黄金时代。

现在看,故事相当套路。

除了“南北谍战”的设定,技法完全是港式枪战+好莱坞主流大片的杂糅。


△ 《生死谍变》剧照


可对当时的韩国观众——


这是韩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大片。


△ 当时的报纸题目


澎湃而又持续压抑的民族情感,终于找到出口泄洪。


1999年,《泰坦尼克号》横扫世界票房。


——除美国外,在中国,日本,新加坡均是年度票房冠军。


唯独在亚洲大陆东北部,它输给了“韩国战狼”《生死谍变》。


《生死谍变》上映后,共吸引660万人走进电影院,而1999年,韩国总人口不过4000多万。

高涨的民族主义与观影热情急速合流,电影,成为民族身份的标识,这让韩国电影有着别国无法企及的后劲。


可是。


剔除对港片,好莱坞的模仿。


还有什么办法让韩国电影更具本土性?


答案我们已经看到——


注入现实。

后天取巧


众所周知。


韩国民族文化里有“恨”。


这跟他们的历史相关。


日本殖民统治、朝韩分裂战争,乃至今日,国家军事仍被美国牢牢控制。


用韩国学者金用淑的话说:

“‘恨’是人生连续失败导致的不断积累的悲哀。”

这种“恨”集中体现在“386世代”身上。

386世代,指的是,60年代出生,80年代上大学,90年代(30岁)成为韩国社会中坚力量的人。

奉俊昊、朴赞郁、崔岷植等人均在此列。

他们对权力结构天然过敏,他们的电影充满对掌权者的不信任。

《杀人回忆》有着大量对警察暴力执法的渲染。


滥用私刑。



寻衅滋事。



更讽刺的是,雨夜犯人很可能又要行凶时,警局却抽不出警力。


警察都派去“维稳”了。


△ 后方挂着的照片是当时军政府总统全斗焕


怒火燎原,何止一地。


警察朴探员(宋康昊 饰)开始那句:“美国办案都是用车,韩国小啊,走着就行。”


你以为是调侃?


直到最后,指控犯人时,美国发来的DNA检测直接驳倒了警察的一切努力,我们才赫然发现,不在场的美国始终左右着韩国的权力运作。


“韩国小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杀人回忆》这部取材自真实事件的悬疑类型片,真正让它成为“韩国电影”——杀人事件只是一个切口,切出的是韩国昏天暗日的80年代。


那段历史,既是奉俊昊,也是一代人的心灵创伤。


而与创伤被共同翻起的,还有两种情绪。


悲愤与无力。


其实一体两面。


越悲愤,越无力,越无力,越悲愤。


最终,通过海量的票房和掌声实现了替代性补偿。



2003年,《杀人回忆》在韩揽获525万观众。


奉俊昊的这一波类型片包装现实题材操作,不仅让个人名利双收,也给韩国电影提供可供复制的本土化模式。


要不就取材历史事件,如《素媛》《辩护人》;要不就根植当下现实,虚构故事暗合时局,如《恐怖直播》《寄生虫》。


总之,一定要蹭上社会议题。


绝大多数韩国电影都有一口咽不下的气。


或者来自贫富差距,或者由于官商勾结,甚至是更深层次的制度腐化,这些电影里的人物,总是锲而不舍地追击,死缠烂打地决斗,最终玉石俱焚地牺牲。


这种反映现实,介入现实的愤青姿态,到《熔炉》被推至高峰。


原来,电影还能够改变现实。


今天,提起韩国电影,一种众口齐声的说法是:


改变现实。


《熔炉》促使韩国政府通过并出台“性侵害防止修正案”;


《梨泰院杀人事件》令逍遥法外的凶手被引渡回韩;


《素媛》直接推动了对性侵犯“化学阉割”的通过;


不可否认,这些都是“有良心”的电影。


良心难求。


但当一个人,一部电影动不动声称良心时,我们往往要警惕:


他是真的有良心,还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他有良心。


在一个免于恐惧的环境中,敢言不是什么值得标榜夸耀的东西。


因为大部分人的敢言,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知乎》有一则冷清的提问——


如何看待韩国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


一则回答值得深思。


这种魔幻现实,不禁让人想起《黑镜》其中一则故事。


《一千五百万的价值》。


选秀节目,一位少年撕心裂肺地控诉:


不满选拔者的无情,不满资本的无孔不入,他忍无可忍,当着全世界咆哮。


结果呢?


他反常的行为反而打动了评委,最终被资本招安,专门给他一档控诉现实的节目。


△ 《黑镜》剧照

同理。


当越来越多韩国电影带着过量的时评气息。


当越来越多韩国电影以启蒙者的姿态来表达立场。


这种“针砭时弊”,有多少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是为了批判而批判的姿态表演。

现实至死


韩国电影仅仅用20年时间站到世界前沿,这是韩国电影了不起的地方。


但也无需回避。


韩国电影亟待破局。


类型片的形式+现实题材的内容,一开始,本来只是韩国电影在先天不足条件下,寻求民族美学的权宜之计。


但慢慢地,变成一条流水的公式,一种重复的套路,一种自觉或不自觉的投机取巧。


水面之上。


是那些动辄在豆瓣拿下9分,感动,泪目,燃爆无数国人的必看良心。


水面之下?


除了“忠武路五虎”(朴赞郁,李沧东,洪常秀,金基德和奉俊昊)这些在作者性上还有所建树的,是真正的羊头;而韩国每年涌现出更多的,实则是以“现实”为噱头的狗肉。


2018年的《门》。


打着改编崔顺实(朴槿惠的亲信)干政案的名号,摆出一副暴露黑暗,鞭挞黑暗的正义姿态。


△ 《门》剧照


最后又做到了什么。


豆瓣5.1:


空有某些事件的噱头却未见成果,

不幽默也一点都不黑,终究只是一场小人物的小打小闹......



我们能够看到的韩国电影,其实都经过层层筛选。


名气小的,评分低的,票房差的,都被自动过滤。


即使是成名已久的。


以国人熟知的《熔炉》来说。


全片很明显带着用力过猛的情绪去创作。


一边是受害者大量无助的,绝望的奇观展示。



一边是加害者最直白,最粗暴的无耻反击。



再加上电影结尾近似呼吁的念白。



《熔炉》当然是一部好片。


但它的好,又有多少与电影相关?


再露骨地说:


与其说《熔炉》是部电影,不如说是则慷慨激昂的战斗宣言。


宣言当然越黑白分明越有感染力。


好感人啊

看得我都想杀了那些坏人



这帮**的畜牲,吃屎长大的变态,喜欢猥亵未成年人是因为JJ小的无法定位吧?

我要是那老师法庭上解决不了我就抄个油桶上去炸了他们的狗窝同归于尽。



但都知道。


真正优秀的电影,绝不止步于黑白分明。


它可能指涉现实,但不会以现实为全部承载。


它是借现实与我们不敢或不曾的一部分对话,让我们对人性和世界有更深沉的反思和理解。


这就是看多了韩国电影,你会不满足的原因。


多多少少,总有那么一点主题先行的刻意。


连《寄生虫》这种级别的电影也不例外。


今天。


哪怕你问最死忠的奉俊昊影迷,《寄生虫》是他最好的那一部吗?


他一定摇头。


原因。


就在于影射过于直白。


在那座被虚构的豪宅里,贴满了密密麻麻贫富悬殊的隐喻。


上与下、明与暗、里与外、净与脏。



导演对标签过分的贪婪,甚至不惜借人物之口一次次认定盖章:


比如“不是‘有钱却很善良’,是‘有钱所以善良’”“钱像熨斗,能把人熨平”“如果有钱,我会比他们还善良”等等。



Sir不否认。


大部分的有钱人的善良,可能只是一种虚伪的自我感动。


但这世界上,难道就不存在真诚善良的有钱人,或者真诚善良的穷光蛋吗?


Sir不敢这么武断。


而《寄生虫》的命门正在于此。


当一个(一类)角色被压缩成某种精确的概念性。


它就不是人。


只是工具。


这也是为什么创作常常强调:要贴着现实,而不是黏着现实。


2007年,韩国著名导演,时任韩国文化部长的李沧东做客北京电影学院。


当天交流,最后一个问题是:


近几年韩国电影发展势头比较好,请问有什么值得我们中国电影人借鉴和学习的地方吗?


李沧东说:


尽量不要去学习韩国电影,请相信这绝不是谦虚的话。


如何理解这句话。


Sir以为得分两面谈。


于韩国,李沧东的话是警醒。


警醒韩国同行不要总用同一套语言去讲述世界。


于我们。


是惊醒。


我们既不能活在唯中国电影独尊的旧梦,也无需对韩国电影过分推崇。


一个人口只有5200万的国家,能用20年站在亚洲前列,一定有它值得学习的地方。


但脚踏实地地学习之余。


我们的眼光大可更高更远。


具体到电影。


当我们把现实/良心置于一切之前,以现实/良心覆盖掉电影更为精细的技术性,更为复杂的艺术性去讨论——


其实是对电影的贬低。


良心可以打扮。


现实可能转瞬即逝。


唯电影永生。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助理:海边的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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