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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火,但央视不敢捧

毒Sir Sir电影 2022-10-16


事件进入了调查程序。


可这个群体,至今面目模糊——


艺考生。


Sir觉得还是有必要写写,他们于大众,熟悉又陌生。


恶性事件发生前,艺考生往往只有两种刻板印象:


一种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对象,过早地背负“这个圈子不干净”的污名。


还有一种就是流量与名利前置的“童话”,在短视频中被反复嚼烂了还要嚼。



就这样。


一个隐秘又庞大的群体,轻飘飘地被命运托举又抛下。


今天,我们借一部纪录片走进艺考生群体,平视他们,尊重他们,接纳他们。


不是什么“洗白”。


只为还原迅速褪去热度的公众事件背后,一个个跌跌撞撞,同样努力书写着青春时代的同伴。




01

我不学


提起艺考生第一反应:


是不是都很好看?


△ 知乎截图


颜值,让一群又一群艺考生在每年艺考的季节里轻而易举地组团登上热搜,有些网友轻车熟路地搬用公式:小章子怡、小范冰冰、小XX……



在很多人看来,颜值是他们的护身铠甲和全部灵魂的外化。


姣好的面容让外人轻而易举地加戏:


家境不俗。家里有矿,才能支持搞(玩)艺术,毕业之后就半只脚踏入娱乐圈,一部戏片酬够老百姓三五年的家庭收入;


没文化。反正文化课分数低,不用苦哈哈做小镇做题家,哪怕成年成名之后也容易被认为是肤浅的花瓶、流量。


靠脸吃饭。艺考生≈北电中戏上戏≈表演系≈十八线小明星,那些学跳舞的,学画画的,甚至不走寻常路学戏曲、学民乐器的呢,反正都被大而化之省去了,忽略了。他们只剩下一张脸。


……


总而言之,在相当长时间里艺考生被认为是浮华娱乐圈在青春期里的投射,光环耀眼,如白昼灼人。


但少有人知道这个群体的“雨夜”,那些鲜有机会表达、被看见的“难”。


央视曾经制作过一部纪录片《我是艺考生》。


没想到,Sir不止在片中看到了艺考的全过程,还引发心理不适:


数年前备战高考的、早已死去的痛苦回忆,又开始攻击大脑。


艺考,一样让人恐惧。


请看这张扭曲的脸。



一个穿着练功服,清秀的女孩突然五官紧缩到一起,对着镜头说:


不,我特别疼。


她晚上还说梦话:我不学我不学。


像不像面对堆成小山的“秘卷”、“模拟题”,高考生内心的呼喊。


艺考也是考,高考生在结束之后用撕碎参考书,让纸屑化成雪花飞满操场完成青春最焦灼的收尾。



艺考生没有办法绞烂练功服,但镜头中的女孩目睹着七八月份同时来培训的学生,一个个受不了走了,零打碎敲地融入无奈、挫败感中。


从某种程度上,艺考生承担了另一重隐痛:孤独,学还是不学都如此。


被视为异类的他们早已失去了句号来临前集体狂欢的发泄机会。



02

概率


那个摆手、纠结的女孩叫安琪,她踏上艺考路的故事很有代表性,是被动追逐所谓成功概率,被迫选择的孩子。


她的初中文化课不好,于是她妈妈想让她……再学回舞蹈,走艺考。


有人自觉高中成绩不会再提高,恰好有学姐艺考进入河北师大,觉得自己也能以这样的方式考个一本。


是不是很像你身边的某个家庭,并不是一开始就走艺考。


是文化课的路被堵死后,曲线救国的办法之一。


——害怕没有学上。


当然,也有人早就备着了,高中升学靠艺考,上大学也继续靠艺考,不差钱,就是发展爱好。


艺考动机,五花八门。


如果单从高考文化课来说,艺考的分数要求确实比普通高考低。


从这一点上,看似走了捷径。


但实际上,文化课没吃的苦,艺考的专业全补上。


决定艺考的安琪,这个时候的舞蹈功已经落下了好几年。


近似从头开始。


一字马下腰,总是够不到后面的腿。手一点点挪着往前够,够到了,但是脚背没有下去,手臂的姿势也不对。


坚持了几秒钟后,安琪撑不住了,带着哭腔直起身来。


△ 看着都疼


尽管面对镜头,但那种切身的疼痛掩盖不住。


练功室,安琪被老师纠正动作。她腿上忙活着,但痛苦的表情显示已经到了身体极限。


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向老师求情,一边又使劲再使劲。


终于,安琪情绪失控。



而舞蹈生掰腰开腿之类的,只是最基本的,另外还得控制饮食


一个女孩吃冰淇淋的镜头被记录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别拍我吃冰淇淋,被老师发现要骂的”。



酸奶麦片,就是日常一餐。


上课前,照旧迎接老师的“死亡之问”:瘦了没?


而超出标准的,直接被称为“胖子”。老师也不点名,自己往出站,然后额外跑步去。


△ 死亡质问,已经开始心慌了


身体受伤也是家常便饭,身边得常备各种冷敷、热敷的药,应对身体不适。


七月份刚来的时候

就感觉这里太苦  

太难受了 我想回家 

不想学了

好几次给我妈打电话 我要回家

我不学了



来探望的家长。


前一句还对着镜头开女儿小时候练舞的玩笑,说“我就信这四个字天道酬勤”。


下一秒,就转过身去抹眼泪。



来自新疆的阿依丽莎喜欢播音,便离家万里从新疆来到北京参加培训。


结果到北京的第一次测评,就被泼足了冷水:前后鼻音不分。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过来都来了,家里也都支持了丽莎的决定。


然而爸爸特别好奇:


为什么别人家孩子考大学

就是那么简单一件事

就你这 

你要跟别人走不一样的路


在爸爸眼里,艺考不是捷径,反而更折腾。


好不容易熬过培训,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重头戏:考试。


艺考不同于普通高考一锤定音,考生可以同时报考好几个学校。


首先是密集的行程


比如安琪,早上还在济南,中午就到北京,北京考完紧接着下午到天津,天津考完再立刻坐高铁回到济南,考第二天的科目。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游击战。


至于考前订住宿,得靠


抢不上便宜又近的,四人一个标间,三人间住五个人,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选择多了,考中几率大了,但压力并没有因此消失。


我也没有哥哥姐姐什么的

所以我妈没啥指望

就指望我了



报几所学校,就是几次“高考”。


千军万马,三番五次过独木桥。


尤其是名校,所有人仰望的山尖。


阿依丽莎理想的大学是中国传媒大学。考试当天早上,学校附近的理发店坐满了为考试做造型的学生。



来这里的每个人,连头发丝都铆足了劲儿。


名校谁不想上呢?可得偿所愿的不过几人,余下的大多数,还是被迫流向其他院校。


不要全都是全国重点院校

我一看都是什么中央戏剧学院 电影学院的 上戏呀

我不是说反对你们一个都不报

报两个足矣了

事实就是很残酷

考生多得很 比你帅的比你漂亮的有的是

比你声音好听的有的是


这是纪录片里艺考培训老师的原话。


有多残酷?


数据为证:


那一年南京艺术学院吸引了3.8万人报考,录取人数仅为2000人;


画画相关专业,光北京的一个考点,就有一万五千考生。


乌央乌央的人群,用一句老师的原话形容: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还会有在造星产业发达的韩国进行了两年练习的特长生,和其他学生一起竞争表演专业。



张程,24岁,自己创过业,又回来参加艺考。


这是他第五次考电影导演。


不是考不上,而是因为坚持艺术理想,想去喜欢的艺术院校。为此,他甚至亲手撕掉了之前其他学校发来的录取通知书。


决心够大了吧?


但现实就是现实,连物理受力分析都考了的北电导演系,张程如愿过了三试,结果还有四试,被无情淘汰。


只能去云南艺术学院。


△ 不愧是连贾樟柯都考了两回也只能曲线救国的北电导演系


这就是艺考更复杂更折磨人的地方——


杀进了初试,也不一定就板上钉钉,二试三试乃至四试,道道都是槛。


全部通关,才算赢。


是技术战,也是心理战。


赵志恒,把中国戏曲学院当成了心尖肉。明明已经过了二试,三试就在眼前。


但意外的变故让他与国戏失之交臂。


大小伙儿泣不成声,但到头也只能埋怨自己:


不能怪老师  

我自己的责任  

无所谓了



说完。


停顿几秒,眼泪愈发止不住,又蹲下来哭成一团。



高考与艺考在本质上都是一件事情:


消耗最大的能量去追逐哪怕万分之一梦圆的概率。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概率的存在,就意味着成长的第一门功课就是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不确定性。



03

耗材


该说说艺考征途上的耗材了,除了时间就是它了:钱。


费钱与艺考已经形成强绑定,Sir只知道费钱,没想到这么费钱!


一套艺考的舞蹈服,就要上千。


△ 是我孤陋寡闻了


再加上路费、住宿,也是大笔花销。


有些人,128一晚的住宿,也要稍微犹豫下。


家长也“要”害怕了。


我这满满的钱都没了 让你花的

我现在就一个字 

你跟我说 妈妈 钱



有钱的,可以为了孩子专门在市里买房陪着。


“烧钱”。


跑市里买个房子 陪她好几年

折腾腾折腾送北京来 

简直说我们家有钱


△ 确实有钱


没有钱的,就得精打细算。


赵潇雅和赵潇琪是一对双胞胎,来自河北吴桥县,学的二胡。这个家庭的特殊之处在于,得供两个特长生。


经济压力double增加。


俩姐妹去超市,选完东西先自己算一遍钱,超出预算的话得减去一些东西,不然不够吃饭。


而家里,更是把所有的收入都投在了俩姐妹身上。父母省吃俭用,妈妈自从她俩学了二胡后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考试期间,标间158,贵了。


20块钱住宿费,妈妈带着一家人找最便宜的酒店。



万一真没钱了怎么办?


妈妈已经做好卖房贷款的准备。


我说把房子卖了也得供 

再不行我说就贷款也供啊



不同经济实力的家庭说出“钱”的语气各异,折射出百家相


有个学校她自己中意的 考上就可以了

不要要求太高

整得都挺累



金钱作为耗材的持续投入,让不少普通家庭走上沉没成本高昂的“不归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赵潇雅的妈妈最担心的事情,是双胞胎有一个考不上怎么办。


我都有点抑郁了说真的都是



作为显性耗材的存在,金钱必须得“锱铢必较”。


但是其实有艺考生的家庭,还投入了不亚于金钱的隐性耗材:


脸面。


在吴桥县,送孩子出去学二胡的很少,而像赵家这样倾全力投入的,少之又少。学成了,当然是掌声,学不成,则会引来议论纷纷。


而且不能让孩子知道,得让孩子健康发展。



为此,家长甚至报了二十几所院校,能报的都报了,只希望尽力争取最大机会。


整个艺考过程对家长是修罗场。


一场场考试,孩子在里面考,家长只能在外面干等。等得着急,等得头疼。


考试曲目,已经能凭着音乐和练习视频,推断出考试进程。


还有的家长,给孩子求了佛像,挂在胸前。



那么,来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假如真的考进了,以后的出路会是星光灿烂吗?


赵志恒,对,就是之前差点进了国戏三试的考生,是北京联合大学表演系大四学生,下半年就要步入社会。


嗯,起码实力不差。


临近毕业,他得到了去北京人艺做演员的机会,殿堂级剧院。


和濮存昕等大佬合作,排练的是经典话剧《贵妇还乡》。



高兴吗?


高兴。


但。


只是临时演员的机会,一句台词都没有,机会也是争取来的。


赵志恒参加了北京人艺的考试,失败了。


这也许是他人生中,离梦想和艺术追求,离想象中的自己,最近的一次。



接着,像之前一样,去培训机构做了讲师。


“你连一顿饭都吃不起的时候,你还在去谈梦想吗?”


看他临近毕业的处境——


下半年去了机构做培训老师,起码包住,暂时不太为钱发愁。


实习结束临近毕业,住处得自己找。一楼两居室,主卧和室友一起住,一人800房租,父母出的;买了八个盘子四个碗,99块。


只进不出,“赚钱比吃屎还难”。


更别提掐尖选拔,挤破头可能也进不去的娱乐圈,名利场。


三分靠实力,七分靠命。



大多数艺考生的毕业季,和普通人一样。


一开始心比天高,被社会毒打一番后,也认清事实放下所谓的清高,先把肚子填饱。


而再回过头看艺考生的家长们,大多也都迷茫,担心。


学出来能干什么?


稀里糊涂,那就先学吧,也退不了。


人都是面越学越宽,咱们越学越窄。



绝大多数考试家长并没有做星妈星爸的瘾,他们的渴求与高考生的父母别无二致,一句话就能概括:


有个好工作。


唯一的不同是,孩子吃饭、安身立命、出人头地的路径是“艺术”,一个看起来颜色多么一点点的专业罢了。



然而就是多出的那么一点点流光、华彩让家长们也背负起额外的心理压力。


在选择最初就已经背负起不一样的眼光,自己的孩子被认为是不适合冲高考独木桥的。


在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金钱等耗材之后,逐渐被瓦解、裹挟、投掷的就是这帮可怜心的父辈们,依赖并遵从了大半辈子的主流价值观:


成功,就是分数高、学校好、专业好、工作好。


并没有人真的去比对高考生与艺考生的家庭,谁在面临晋升、跃层的通道被迫关闭时的挫败感甚至耻感,孰重孰轻。


因为流量和热搜话题早已聚焦在金字塔尖,无论高考还是艺考:


状元的凡尔赛发言与最美考生的惊艳亮相,是成功学不同角度的投影。


它们共同指向了“唯一正确”的标准:


极少数人代言了生活的绝大部分意义。


高分之下、颜值之下的艰辛与孤独,也没有机会惺惺相惜。


如果说,我们与艺考生之间真的有一面“墙”。


那么。


它能且只能叫做“偏见”。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助理:艺谋不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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