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徐坤,很可能正在成为一个远去的传说。
网友们的“担心”,都在一一应验——
原定于6月30日播出的《奔跑吧》发出延期公告。
事情起于6月26日,狗仔爆料蔡徐坤致C女士怀孕,女方堕胎,蔡母雇私家侦探跟踪。
之后事态的发展,反转频率之高,堪称一部《消失的宝宝》。
这可能是头一次,明星塌房,黑粉比真粉更着急、更不舍。
为什么一夜之间调转枪头过来,成为拥护“哥哥”的主力军?
蔡徐坤这一符号被赋予的内涵,依次加深,最后成为一个谁都很难解释的文化现象。
时间回到2018,《偶像练习生》开启了内娱选秀元年。
说一个冷知识,蔡徐坤的首次粉丝积累,是站在选秀包装的“民选对抗资本”神话之上。粉丝们要用自己的选择,确定自我在偶像市场中的话语权。
这让粉丝们热血上头,相信真的能一票一票给“哥哥”和“我们”挣出一个光明未来。这种民众选择战胜资本操作,用真金白银的打投来掌握话语权——
同时,他们通过购买力和网络控评来培养“亲生爱豆”,获得自我实现——爱豆牛就是我牛。
在2018年的时候,某凡、某爽、某峰都还没有消失,流量效应正如日中天,同时对于流量的反感也在与日俱增。
一次次的控评、骂战、举报,单一的拥护伴随着无休止的领地扩张,终于让路人忍无可忍。于蔡徐坤而言,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事件是“潘长江不知蔡徐坤”。2019年,潘长江在《王牌对王牌》的猜人环节不认识蔡徐坤。
这对于活在自己世界,把偶像看做头等大事的粉丝来说,简直是贴脸羞辱。
而潘长江也惊觉换了人间,一切都乱套了,发了微博回怼——
2019年春节,NBA宣布蔡徐坤成为新春贺岁形象大使,这引起了虎扑、B站社区篮球爱好者的强烈质疑。于是,他们翻出了蔡徐坤选秀最初一段“唱跳rap篮球”的面试小视频。结合蔡在SWIN-S男团发布的歌曲《只因你太美》。一段有力的“铁山靠”搭配背带裤的巧妙滑落,和花式抓两下的篮球技法,加上含糊不清的“只因”连读唱法,创造出这四年最火爆的梗之一——“鸡你太美”。“唱”“跳”“Rap”“篮球”四合一实力大展示给了小黑子们充分发挥的空间。面对网友玩梗,蔡徐坤工作室一纸律师函成功火上浇油,让事态彻底失控。
本就对饭圈堵嘴心烦,背后的资本偏偏还要拿起法律武器压你一头。律师函没有起到震慑效果,反而又变成一个人人把玩的梗。对蔡徐坤的不满,与其说是对他本人,不如说是大家对流量积怨已久。具体到蔡徐坤身上,就是被网友嘲讽的唱跳水平,以及他为什么能担任NBA形象大使。
对于鲜肉“女性化”的不满,认为他们带来了阳刚危机,进而把明星推向科学家的反面,是“戏子误国”。所以蔡徐坤在节目中那句娇嗔的“你~干~嘛~”,也被当成音效反复运用。再然后,是“资本操控”。
担心娱乐产品沦为资本的工业生产,垄断市场,以次充好,强行给观众“喂屎”。结合2019年马云的“996福报论”翻车,当时的网络环境对资本的抵触和敌视,正在不断攀升。
而蔡徐坤工作室起诉Up主,让网友感觉受到了威胁和支配。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蔡徐坤的热度下降,被网友短暂遗忘了。2020年2月,肖战粉丝因为对一篇以肖战为主角的同人文不满,举报了整个AO3平台,将大众与粉圈的矛盾推至巅峰,而肖战那年的代言几乎掉光。
2021年9月,“广电总局杜绝娘炮等畸形审美”降临热搜,禁止偶像养成类综艺播出。娱乐圈大多处于停工状态,娱乐新闻断崖式下降。明星也不太敢发布状态,担心“占用了公共资源”,或者被网友揪出没有遵守防疫规定。就像哈利·波特在无聊的暑假,想念起了霍格沃茨的日子——哪怕和死对头马尔福斗斗嘴也好啊。于是,即使那些看见了分外眼红的流量明星,似乎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2019年后蔡徐坤没有什么具备知名度的作品,也没有再闹出之前一样大的幺蛾子,他的声量在逐渐下滑。“只因梗”的创意视频花式百出,突破了身份、物种、维度的界限:无论是食堂的灯、夕阳下的树、围棋的黑白子,甚至吃剩的瓜子壳,都能联想到“那个男人”。
△ B站up主:咖喱芋圆儿花开富贵儿《【定格动画】小黑子小白子》
而它重回巅峰的原因竟又回归了19年的初心:“小黑子”与粉圈的骂战。22年初,一位网友发布了将《只因你太美》与悠悠球结合的视频,引来IKUN的网络轰炸。
“食不食油饼”“荔枝,我哪有什么荔枝”等粉丝发疯语录又变成了新的梗。上面那位悠悠球热心网友成为了小黑子真IKUN们心中的团长,呼朋引伴组成了“四大IKUN”的核心格局。△ B站up主:汤姆的混乱空间(四大IKUN之一)22年后,真粉人数减退,黑粉们依旧一呼百应,时不时在一些投票中为“哥哥”的顶流身份找存在感。蔡徐坤的舞台下簇拥的人群,已经完成了从IKUN到“小黑子”的大换血。
这时的蔡徐坤,对黑粉来说与其是被抨击的对象,不如说更像一个喜感的素材。△ B站up主:哦呼w,皮影画+原创编曲,这些产出比一些真IKUN还走心他们可以获得作品的认同感、喜剧式团建的归属感,甚至可以做起直播的好生意。蔡徐坤“只因”梗的翻火,只能说是这几年贫血的内娱,再也没生产出什么有意思的梗了。
其实早在这次负面曝光之前,网友已经察觉到了危机感。
23年3月,人民网发文痛批“鸡你太美”等烂梗需要抵制。谁也没想到,这个名声不咋地的小偶像,这个“烂梗”,竟然让不少网友心有戚戚焉。大众不想要带着大棒的教育,一刀切式的禁止, 也有网友犀利发言:“就像一个从来不关心你物质生活的人,突然开始关心你的精神生活了。”这几年间,“消失的梗”并不少,从“吃桃桃好凉凉”到郭老师的“集美们”,还有消失了近期又低调回归,化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吉祥物的马保国老师。
而“小黑子”们,却是失去了他们的集体二次创作,共同营造出来的亚文化圈。
(当然Sir这么说一定有“小黑子”要反对了:我们才是真正的粉丝!)
作为选秀工业最成功、最出圈的一个“产品”,他之后也没有替代者了。只是这时,他们已经失去了粉圈作为对手,只有“拔剑四顾心茫然”。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把“鸡你太美”最后的余晖给摁灭。在最初的那个神话里,蔡徐坤始终是有力的,IKUN也能拥有极高参与度。粉丝们真切希望蔡徐坤能肩负起一个成人的责任站出来。却只能一遍遍叫他“宝宝”为自己这些年投入的沉没成本挽尊。当初律师函袒护粉丝的行为不奏效时,主动cue“鸡你太美”梗来挽回大众评价。
粉丝经济本身就是一列驶向“背叛”的列车,而它飘出的每一串浓烟都能听到金钱在叮当作响。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很难接近蔡徐坤本人。不会开电梯门、帽子掉了头也不回,不知道是因为耍大牌自尊心,还是对外界一切都无动于衷。C女士传闻爆出,生生当了七天哑巴,粉丝种种挽尊:因为工作人员在飞机上没有网,因为那天是国际禁毒日……蔡徐坤即使能够勉力维持其他造梦,最基础的欲望还是会给粉丝们致命一击。
是两个源于不同民意的群体,为了各自的审美、公共文娱空间进行反抗却逐渐失控的过程。从2019到2023,群众、资本、官方在蔡徐坤的旗号下反复进行倾轧与被倾轧的话语权争夺,各自的边界愈发模糊。原本争斗的双方,一边在偶像经济的失控中坍塌,另一边在流行文化滥用和被压制的焦虑中继续前行。这让Sir想起了一张总被IKUN安利的蔡徐坤演唱会照片。
蔡徐坤作为“完美男友”不能有婚纱照,所以他抱着一个新娘的玩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