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了车祸的他,却被安排了一个唯美而又充满着哀伤的慢镜头:
曾经,彩票投注站是中老年人的聚集地,彩票是失意者联盟的希望寄托,而现在呢?财政部数据显示,2023年1至5月,全国共销售彩票2251.71亿元,同比增加750.88亿元,增长50.0%。寄托希望的背后,所折射的,是一种更“当下”的心态。一个在朝韩边境看守的士兵捡到了一张价值57亿韩元(600万美元)的彩票,但意外发生,这张彩票被风吹到了对面朝鲜士兵的手上。学牲畜交配专业出生的他,看到人们为了挤牛奶,频繁让奶牛怀孕,这让他感到很痛苦。因为这些小小的希望,原本敌对的双方,暂时放下偏见,合作了起来:在双方士兵成为俘虏混在敌军军队中时,他们都愿意豁出性命保护对方不被发现。说到底,是因为他们都身处底层,而这张彩票,是他们实现“阶级跃升”最快的方式。这是为什么《有完没完》里,范伟被上司处罚、和儿子闹了矛盾之后才如此开心的原因。这更是为什么《一出好戏》里黄渤死守着那场彩票不放的原因。
在当下,彩票往往会给或困顿或无聊的生活,增添一点点的希望。每个人都知道彩票的中奖率很低(有人计算过彩票的中奖率,比被雷劈还要低18倍)。
每个人都怀疑彩票的中奖是有“作弊”的嫌疑(网上充斥着不少类似的阴谋论)。就业压力、住房压力、婚恋压力,当年轻人走出校园,却发现被这个世界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把希望寄托在一切哪怕是几率极小的事情上。
指的是每当经济不景气时,并非生活必需品的口红的销量反而会直线上升。这是因为即使生活窘迫,人们仍然会有消费的欲望,口红作为一种“廉价的奢侈品”,会对消费者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曾有学者进行社会心理学研究实验,参与者可以选择买当天或是第二天开奖的彩票。结果发现,喜欢第二天开奖的参与者,更有可能体验到希望和期待的激动情绪。在刮开几块钱彩票的瞬间,大脑分泌的多巴胺,也能让人获得短暂的快乐。买20块的彩票就算是只中奖了几十块,也能让自己开心一天,证明自己的运气还不错。就算没有中奖,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在彩票上没有得到的好运,也会转移到生活和工作中。其实,没有人不希望一夜暴富,但也没有人真的相信自己会一夜暴富。往往只会活跃在我们睡不着的夜里,一旦闹钟响起,它便会飘散无影,消失殆尽。
深圳一名女性过生日,结果收到闺蜜送来的礼物,是整整一大箱的刮刮乐。
能送出这样礼物的人,想必也不会为生活愁些什么,但5000多张彩票,在她刮开的时候、中奖的时候,必然会记起,这是朋友送的礼物。
一个失去名气和才华的小说家,依靠做私家侦探过活,总是沉迷于买彩票。这些在台风天被打湿再晒干了的皱巴巴的彩票,被儿子攥在手心里,希望家庭复合的愿望,填补了没有爸爸的感情空缺。
于是见面时,他决定带儿子买彩票,以纪念他们之间的羁绊。正如段子所说,年轻人在上进和上班里面选择了上香,在求人和求己里选择了求佛,在买包和买醉之间选择了买彩票。他们的心态也已经不是“一夜暴富”,或是中大奖就能改变什么的心态去刮奖了,而是一种治疗精神内耗的手段。就像《新周刊》曾经采访过的一个中了100万的女生。她只是把房贷还了一部分,还是照常上班、加班到11点,被领导骂了也不敢提离职。之所以上香,是觉得自己的命运里还有美好的东西在等着他,这也是一种上进心。
Sir觉得,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投身到这种不确定的游戏,其实也意味着,他们本身,也是在寻找一种对自己的掌控权。
我们无法像《杰瑞和玛姬生活阔绰》里一样,真的靠研究一款彩票背后的数学逻辑,来寻找漏洞,掌控获奖的几率。
我们所说的掌控权,更大程度上,是对这个不确定社会的抗议。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战争,技术。
思维,舆论。
……
当我们投身社会,就业、薪资、婚恋等等,所衡量的标准,完全不会掌控在我们自己手里。哪怕人们在渺小的概率中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挥霍一空。就像皮尤调研2014年的发现,当被问及“生活中的成功是否在很大程度上由我们无法控制的力量决定”时,74% 的韩国人、67% 的德国人和 66% 的意大利人表示同意。即便是追逐着美国梦,相信成功取决于自身努力的美国人,这个数字也达到了40%。所以在这个基础上,彩票,或许至少是我们愿意与之对抗的第一步。至少证明,我们还会心存希望,还在等待夺回掌控力的那一天。中奖与车祸同时发生,而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