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恋我们看得太多了,以至于看到这部剧的第一反应就是:开播第一天,就创下央八近五年同日收视记录新高,接着,又接连登上猫眼等各大平台的热度榜第一的位置。一个入行三年,每天跟苦力似地提创意做方案,却挣不了几个钱,一个入行十几年,别人尊称她一声导演,可她知道,自己能干的,也只有这门手艺活了。感觉就像是,当我们以为这是颗可口的糖果,谁知细品之下。《骄阳伴我》当然首先是“甜”的,这种甜,甚至会时不时地让人发出一些“姨母笑”。比如肖战饰演的新人广告设计师盛阳,本来是个没时间谈恋爱,只知道加班上进的工作狂。当他遇到了自己崇拜了十年的广告导演简冰(白百何 饰)后,在工作之余,三天两头找机会往女神家里跑。像极了每个人的故事里都会出现的那些“传说”中的前辈,他们神秘莫测,能力超群,对待晚辈,总是一副“宠溺”的模样。如果说,看到这你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性别反转的霸总式小甜剧,那么你就错了。霸总往往是漂浮在空中的人,他们无所不能,也无处不在,他们的缺点往往只有家庭、情感表达这些外在的东西,而简冰呢?只见她端坐在监视器前,指挥着一场广告的拍摄,镜头、动作、细节……一副专业的导演模样,但冷不丁,甲方只夸了一句:即便简冰拿了那么多奖,即便她拍了那么多广告,但在甲方眼里,女性导演本身,就是不被信任的。碰到这样的话题,那么“反击”恐怕就得开始了,大女主一通输出,逼得客户哑口无言什么的。因为这样的态度可以让观众从中窥见,这种歧视对简冰来说,是屡见不鲜的,角色已经习惯了。一般来说,拍法就是要么撕心裂肺,要么霸道捉奸,但剧里只是让在车上的简冰按了一下喇叭,提示她丈夫“我知道了”,然后默默地看着他从眼前走过。当丈夫屡次在外拈花惹草,她忍无可忍,终于提出离婚时,也剖析出自己在婚姻中的问题。白百何坚定的眼神和离开后的眼泛泪光,已然为这种矛盾的心理,增添了可见度。毕竟,现实里没有金手指,没有天降馅饼,只有某些强装镇定或者掩饰不住脆弱的失神时刻。
其实,更多的是那一个个看似简单地推动剧情,但仔细看下去却又让人感同身受的瞬间。因为年轻,在会上盛阳想要提创意时,被自己的组长故意支开,让他跑楼下给大家买咖啡。
在他下楼的这段时间里,组长剽窃了盛阳的创意,提出了让老板认可的意见。
他会对你说,“年轻人就是要吃点苦”,也会对你假装认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更会画一张看不见的饼,声称会给你升职加薪。但现实是,根据智联招聘发布的《2020年白领生活状况调研报告》显示,63.65%的受访白领都遭遇过职场PUA。
因为当下找工作实为不易(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显示,今年4月,16-24岁劳动调查失业率为20.4%),职场PUA可能还没到,青年自己先PUA自己了:剧中,简冰和盛阳无论从年龄阅历还是经济上,都称不上“合适”。对行业的热爱、对自己产出作品质量的追求,这也使得彼此有共同点,支撑对方前进。我们却往往忘了为何相爱。什么共同的追求、热爱都靠边站,还得是物质条件先行。比如,相亲角的火爆、网络征婚注重条件匹配、父母催婚等等。《骄阳伴我》里,王琳饰演的盛阳妈妈,对儿子相亲的安排,让观众直呼“仿佛看到了我妈”。
这让Sir想起,在此前一档综艺里,“古力娜扎在相亲角被人嫌弃”冲上热搜。杭州相亲角,古力娜扎因为学历“仅有”本科,被大叔嫌弃。对此,古力娜扎说:“没事,您让儿子再考虑一下。”但背后却是残酷现实——相亲就是匹配条件,有没有爱情不太重要,那只是一层薄薄外衣,世俗条件才是内核。仿佛恋爱、结婚,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固定范式,照着框里的标准找,就没问题。当这种现实的扎心,通过电视剧作为媒介,呈现出来,不但可以让观众讨论困惑,找到同类——
更可以在比较现实比较熟悉的语境中,让我们更相信男女主角之间的联系。
剧中对这些现实的困惑其实都没有深挖,以至于看上去都有些轻描淡写。
作家唐诺曾经这么评价过老导演奥特曼,说他总是“平静地叙述神奇的故事,故事中不乏现实主义细节”,而很多年轻的作者呢?却是“神奇地叙述着一个平乏的故事,故事里毫无现实细节”。
在以往来说,很多电视剧其实都会追求戏剧化情节,追求冲突、矛盾,因为所谓的“吸睛”,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运用这种视觉冲击了。我们在看起来一惊一乍的“冲突”中,内心往往毫无波澜,仿佛整部剧里,唯一“嗨起来”的,只有创作者自己。平淡的娓娓道来,述诸情感,也可以比强烈的戏剧冲突,更打动人。其实要做的就是对生活切片真诚讨论,把它放在剧中,发现人们背后共通的情感需求。盛阳不是开局就完美人设,走上开挂人生;简冰也不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比如,盛阳帮兄弟赶任务,兄弟也会在酒桌上帮盛阳挡酒。这种兄弟之间的贫嘴互损,还有关键时刻的挺身而出,也能激起共鸣。盛阳母亲想要一件贵一点的裙子,于是父亲在女邻居那里拿了一条不错的裙子,包装起来,假装是买的并送给了她,结果真相暴露,两人大吵了一架。
这种事太常见了,小区里、楼道间,我们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似乎在每一个贫穷的家庭里,都曾发生过。
她想要的是其实一种尊严,是“美”这件事所带来的情绪价值,是活着的理由。他永远现实,永远计算,永远活在“如何让全家人活下去”的苦恼之中。
但实际上,他们吵的却是一种生活理念,一种价值观,一种穷人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解决的生活困境。那些日常的细节,和真实的触感,只要你有心观察,会发现它们往往比“大道理”更深刻。
在讲一个“神奇”的故事之前,首先应该存在的,是一个丰满的人,是一个有质感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