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2月3日，印度一家生产杀虫剂的工厂发生有毒气体泄露事件，造成当场死亡3787人。
两个星期内死亡约8000人，而相关受伤（包括残疾）人员高达55万。相比于“切尔诺贝利事件”，这样巨大的灾难却很少有人提及。因为这家杀虫剂工厂是美国公司和印度政府控股的，多年来双方都不承认是自己的责任，以至于26年后，还在打着官司。前些天，有一部仅仅4集的印度剧悄然上线了，目前豆瓣8.3，IMDb8.6，口碑不俗。它揭开的，恰恰是“博帕尔”这块人们不愿面对的伤疤——一名普通的工人，只是因为“操作不当”，打开了水流管道。谁知这轻轻地一转，却造成了45吨的化合物与水结合后产生反应，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和洪灾、地震这些自然灾害相比，博帕尔事件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毒气看不见摸不着，人们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吸入了弥散的毒气。剧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当地人欢声笑语迎接节日的到来。但真正到来的不是节日的祝福，而是一个个倒下去后不再醒来的生命。这场重大的公共安全事故对博帕尔的袭击不分阶层人群，只要是在这座城市，都将无一幸免。这就是这部剧剧名的含义：一个车站，一天内发生的故事，去重现这场巨大的灾难。毒气泄露之后，为人正直的站长肩负起了营救车站人群的责任，但问题是，怎么救？目前能做的，是先让人群撤到还没被毒气渗透的车站内，然后打电话请求其他车站的支援。和《切尔诺贝利》一样，博帕尔事件发生时，我们看到不仅是人们命运的悲惨，更暴露出事故责任者的自私与狭隘。真正的灾难不只是流血和牺牲，而是使流血和牺牲产生的那个原因。造成博帕尔事件的工厂是一家美国企业，工人是印度当地人，管理层则是美国人。因为操作失误而造成灾难的这名工人在接到上级的指令时，慌忙去翻操作说明书。上级质问他时，他很抱歉地表示自己只接受过两周的培训。但问题并不是这名工人毫无经验就被赶鸭子上架，而是，他的上级跟他一样也不知道正确规范的操作。工人说自己只接受过两周的培训之后，上级说，我也是。因为当时的社会需求降低，工厂生产大量的杀虫剂都卖不出去，于是连年亏损，在灾难爆发前，曾有过大量的裁员。
在毒气泄露发生之前，就已经有一个领班意识到设备出现了一些问题。领班被工厂的白男总经理警告，总经理关闭了报警器，并说不希望听到这样的声音，除非有人死了。他没有坦白工厂管理不规范的问题，而是指责这一定是一些心怀不满的员工所为，这是蓄意破坏。随后总经理向大家宣布，在接到美国总部的命令之前，要对这件事进行消息封锁。一场看似操作不当引起的灾难，实际上已经人为地埋下了引爆的“炸弹”。总经理在跟员工统一口径时，他说上头会把这场事故的责任推给他们。这听起来好像只是总经理一个人想要摆脱罪行而找的借口。但其实总经理知道，造成博帕尔事件的不光是自己的管理疏忽，美国总部也有责任。而他说的这句话意味着，美国总部表面上是兴师问罪，其实暗地里把他当成了替罪羊。总经理这个角色，是这部剧展现灾难诱因的一个切入口。这个总经理并没有被塑造成一个狡猾的刻板人物，相反，在事故发生之前，他其实也发现了工厂存在的隐患。所以并不是总经理一个人造成了事故灾难，而是背后的整个资本集团。而总经理也从一个发现问题的人变成对问题视而不见的人。这种人并不是把头埋到沙子里的鸵鸟，而是他们即使抬起头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座“大厦”一点点烂下去。剧中虽然对总经理这个角色着墨不多，但还是特地安排了一个场景，点出了他前后心态的转变。助手对他封锁消息的决策评价道：你这是官僚作风，你以前是讨厌官僚作风的。总经理的答复竟然是，泄露的气体并不致命，而且很快就会消散。但总经理却如释重负地说，没有解药，制造不必要的恐慌有什么用。这反而成了总经理封锁消息的理由，而且他的逻辑还相当自洽。一种是“企业疏忽”理论，认为是由于设施老化，管理松懈，培训不足造成的；另一种是“工人破坏”理论，有证据证明，印度政府的确采取了很多行动来掩盖这种可能，从而把责任推给外国人。但老实说，如果你从“追究责任”的角度来看这部剧，大约是会有些失望的，因为它既没有像印度国内舆论一样，完全归责于美国企业，也没有谈到后续国内的种种问题。
一个例子，在讽刺美国企业的同时，剧中对官员的批判也不可谓不狠。
面对灾难，官员们看起来也在努力，但其实他们只有两条准则，一个是维持好现状，一个是尽量降低影响。当手下请求派出支援时，领导的逻辑回路是：既然已经有一千多人在车站遭受毒气攻击，怎么还可以再派人过去？甚至于，当别人急得焦头烂额时，领导还不为所动地说，怎么跟平民老百姓一个腔调。剧中还有更讽刺的一幕，毒理学家曾经问过自己的老师，研制出的溶液产生的毒气具有极大的危害性，难道不写进报告里吗？所以对于博帕尔事件来说，真正的灾难，其实是资本和权力的野蛮共谋。为什么《铁道人》没有像《切尔诺贝利》一样，聚焦在政府高层和美国高管的身上，甚至连庭审都没有出现？更多的是相比于问责，它更想表达的其实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样极端处境下，究竟该何去何从。剧中的大多数主要人物都是基于当时真实事件改编而成的，例如车站站长、调查泄露事件的记者、营救博帕尔车站的铁路公司总经理…这名强盗毫无疑问是一个坏人，在特快列车上杀人越货。而当他得知博帕尔车站站长办公室有一个保险箱，并且里面储备着大量现金时，强盗决定假扮成警察，前往博帕尔车站。于是强盗只能继续假装成警察，与站长一起营救车站里的人群。和世界上所有骚乱一样，这个时候对于强盗来说反而更好趁火打劫。趁站长体力不支晕倒时，他很顺利地偷走了站长身上的保险柜钥匙。强盗本想威胁这个人，但没想到这个人却毫无畏惧地说，我不怕你的枪，你现在得帮我们一起救人。那一瞬间，拿着枪的强盗仿佛也矮了一截，分明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开始占据他的心灵。当车站的所有人得救之后，强盗按照计划，再次进入站长办公室，偷走了里面的钱。但当他知道这笔丢失的钱会让站长受到惩罚时，强盗内心动摇了。因为整整一个晚上，都是正直的站长带领着他们救助车站的人群。在面对灾难时，哪有什么好人和坏人，只有需要被拯救的人。人们会因为灾难而分裂，但也会凝聚得更加紧密，因为他们知道，普通人没有什么靠山，一切只能靠自己。恰恰是这些“最不值钱”的普通人，义无反顾地踏上前往博帕尔火车。是的，也许在上位者看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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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John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