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纪检监察》杂志｜上海宝山：“翻山越水”让科研“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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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宝山：“翻山越水”让科研“开花结果”

4月10日，完成第40次南极考察任务的“雪龙”号抵达青岛，向公众开放参观。南极考察过程中，上海大学精海团队研发的两艘无人艇全程相伴，为科研人员深入了解极地海洋提供了宝贵的数据支持。精海团队主要成员祝川介绍：“这两艘无人艇是为极地科考量身定制的，拥有众多‘黑科技’。”

来自于大学科研产出的无人艇，一次次顺利通过极地严酷考验，正是上海市宝山区加强科技创新的生动写照。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离不开科技、教育、人才的战略支撑，上海在这方面要当好龙头”的重要指示，宝山区以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为重点，扶持培育一批科创企业，持续助力上海全链条科技创新布局。

渡过“魔鬼河”

“科技产品从实验室这个真空环境走出后，往往会有一半以上的成果夭折。”记者采访中，宝山某企业一位技术经理人如是说道。从实验科研成果跨向实际产品的这一鸿沟，被技术转移业界形象地称为“魔鬼河”。

魔鬼河虽艰险，但却非渡不可，无人艇研发也是如此。无人艇吃水很浅，能够实现自主航行、自主避障、自主进行岛礁测绘，在海图测绘、水下探测和海洋环境监测等方面均具有重要应用价值。但现实情况是，欧美等国家地区在无人艇领域研发起步较早，并且牢牢掌握着核心技术。

无论是海上测绘还是水下探测，都直接关系国家海洋安全。为突破这一领域的技术封锁，上海大学早在2009年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研制出我国自己的无人艇，并组建了精海团队。在团队一班人不懈努力下，短短几年时间就攻破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障碍，打造出了凝聚人工智能、材料、物理等多学科先进技术成果的初代实验产品。

本硕都在上海大学就读的祝川，求学期间进入到精海科研团队，现在已成为精海团队主要技术负责人，经历了无人艇从设想到雏形再到产品的过程，对精海渡过“魔鬼河”的过程可谓了如指掌。

团队成立之初，首当其冲的难题就是没钱，不仅难以购买造价不菲的海洋智能实验设备，甚至无法搭建起完整的科研团队。最窘迫的时候，上海大学充分运用上海市关于科技创新的支持政策，筹集了290万元，无人艇项目才得以顺利启动，并搭建起人工智能、机械、计算机科学、力学多学科交叉融合的技术团队。

团队成立后，几乎每走一步都面临着技术突破。祝川回忆道，“无人艇科技含量最高的地方是智能系统，尤其是复杂海况下的自主航迹跟踪，需要大量海上试验取得数据并迭代，才能不断提高精度。在研究刚启动阶段，团队翻遍国内外期刊网站，除了一些长宽高等基础数据，几乎找不到任何有用的公开数据。”

没有前人可借鉴，一切只能靠自己，祝川和团队成员一起，忍着严寒酷暑和颠簸，通过一次次海上试验采集智能化需要的原始数据，一步步搭建起了自己的技术路线，打造出了无人艇的雏形，走到了“魔鬼河”岸边，开始艰辛的蹚河之旅。

为确保产品适应商业等实际需求，团队进行了多批次、多环境的海上实测。有一次，团队到三亚测试，本来可以直接从上海飞三亚，再坐船出海测试，但大家都选择直接从上海坐船出发，甚至故意选择恶劣天气。祝川讲道，“这么做目的是在海上多待两天，适应风浪颠簸环境，提前把能吐的都吐干净，到了三亚就能立即干活了。”

一场场风浪考验，一次次修改打磨，精海团队的辛苦终于迎来了回报。经过实践检验的“精海1号”无人艇，顺利完成随船赴南海巡航任务后，立即收到了产品订单，让团队真实触摸到无人艇的广阔市场前景。

此后，精海团队不仅持续对初代产品进行升级完善，还针对不同水域环境开发了一系列产品。每一个水文环境，每一项现实需求，每一次技术革新，都需要重新再渡过一次“魔鬼河”。有时，现实需求对技术革新的迫切程度甚至超乎想象。

采访中，祝川讲述了无人艇发展期间遇到的“最惊险任务”：2018年1月6日傍晚，一艘外籍油轮在长江口以东发生撞船爆炸事故，不断泄漏，易挥发的油料以及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都对海洋资源和大气造成严重污染。当晚，精海团队接到通知，要求无人艇次日赶赴事故海域参与救援工作。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采水样，但当时的无人艇并未配置相关装备。接到任务后，团队连夜给无人艇加装自动采样系统，赶赴现场途中完成了系统的调试和试验，第二天到现场，仅用半小时就成功完成沉船探测和污染水样的取样工作，为事故的后续处置提供了重要数据支持。目前，精海团队已研发15个系列无人艇，在科考、海上应急救援、测绘等领域大展身手。

翻越“死亡之谷”

今年以来，“新质生产力”成为经济发展中强劲涌动的一股新浪潮，要求之一就是将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这意味着，科研技术变成商业产品后，还需要接受市场检验。不少项目虽然顺利从“魔鬼河”上岸，却在成果转化阶段铩羽而归。从牛刀小试走向充分商业化，无异于翻越一座“死亡之谷”。

作为成果转化链条上的第一环节，高校和科研院所在翻越“死亡之谷”中责任尤其重大。上海大学技术转移中心工作人员讲道，“我们的职责，就是帮助科技成果顺利转化走出校门，这是一个很长的链条。把科技成果相关权利以转让、许可或作价投资等方式转移到企业，只是走完了转化的第一步。只有科技成果实现商业化、产业化并带来经济社会效益，才是真正完成了转化。”

精海无人艇崭露头角后，很快有企业抛出合作的橄榄枝。对科研团队来说，民营资本的加入不仅可以缓解财力紧张问题，也可以帮助团队进一步了解市场需求，为产品升级提供强大动力。因此，无论是上海大学还是精海团队，都对与企业合作开办市场主体态度积极。

为促使成果转化稳健进行，上海大学出台了十分优厚的奖励政策。技术转移中心工作人员介绍，上海大学根据国家《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法》，以及《上海市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条例》等，明确科研单位在成果转化方面具有相对独立的处置权，并给予了较高的转化奖励，以此鼓励创新，打通“产”“学”“研”之间的梗阻。工作人员讲道，“我们在成果转化中，不仅将科研团队的现金或股权奖励比例设置为70%，对于转让许可收益还可再拿出15%作为课题经费返还团队。另外，若科研成果转化落地宝山区相关科技园范围，整体占比可提升至90%。”

上海大学的这一举措，不仅着眼调动科研团队成果转化积极性，更为了科创企业成立后能在市场上稳健发展。现实中，一些高校、科研院所与投资方合作成立科创企业后，双方往往面临加快技术创新与迅速实现收益之间的矛盾，科研团队大多要求加大研发投入，而投资方则希望迅速获取利润。中心工作人员介绍，“合作中，科研团队如果前期持有股份占比不高，而伴随商业化进程和企业不断融资，又会进一步稀释科研人员的股份，容易导致科研人员在企业决策中丧失话语权，从而形成‘外行指导内行’的问题，不仅容易导致企业发展偏离‘转化’初衷，更影响到科研成果结合市场需求的更新迭代。”

精海团队走向商业化的第一步，就受惠于上海大学的政策。2021年8月，上海大学与企业合作成立公司，并明确投资方管理财务，不负责经营，确保精海团队对于科技成果产业化的主导权。同时，明确学校将作价投资后持有股份的90%奖励给精海团队，有效激发科研团队成果转化积极性的同时，确保团队在公司决策管理中的有效话语权。

高校扶上马，政府送一程。为更好扶持精海这样的科创企业，宝山区国资委出资设立了上海宝山大学科技园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科技园公司”），以此为主体打造上海宝山技术转移有限公司，为项目提供专业赋能，为财政资金更好赋能科技创新提供平台和有力支撑。公司锚定“科创要素集聚、科创活力激发、科创产业壮大”目标，以先投后股、先服务后股、先租后股等措施，助力科技成果转化项目跨越“死亡之谷”。

其中，最有特点的赋能之举非“先投后股”莫属。2021年7月，宝山区揭榜国家发改委、科技部“以先投后股方式促进科技成果转化”的国家创新改革试点。所谓“先投后股”，就是针对特定的科技成果转化项目，先期以支持科技项目方式“投”入目标企业一定财政扶持资金，在目标企业进行市场化股权融资时，将所投入的财政扶持资金转化为相应“股”权，并由区属国资公司（即科技园公司）持有，伴随企业成长一段时间再执行股权退出的支持模式。这一模式，将传统政府财政资金无偿拨付方式转化为“股权投资”，能够帮助“卡脖子”项目解决“市场失灵”问题。

在宝山，“先投后股”项目审查由区科委牵头，资金拨付则由科技园公司操作。公司负责人表示，“‘先投后股’一方面帮助优质科研成果解决起步资金紧张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在财政资金帮扶下，支持科研人员在企业初创阶段就取得更多自主权，在商业化进程中做到不忘初心、继续创新。”

由于设立时间较早，精海团队没有赶上“先投后股”这波红利，但仍得到大量扶持。入驻科技园之初，园区就直接减免了半年租金，随后主动协助办理人才引进落户，并为员工入住人才公寓提供帮助。截至目前，园区内受益于“先投后股”的企业已达15家，其中一家半导体企业投产仅半年产值就突破了3000万元，并攻克了半导体领域一些技术瓶颈问题，打破了关键核心器件长期依赖进口的困境。

驶向“达尔文海”

在环上大科技园内，精海坐落在1号基地中。经历了前期诸多考验的精海人，正摩拳擦掌向大规模产业化的“达尔文海”迈进。

所谓驶向“达尔文海”，就是企业由小到大，由弱变强的过程。在祝川眼中，精海做大做强已经是必由之路。目前研发出的15个系列无人艇，已经在不少领域大展拳脚，在市场考验和打磨中，还实现了大量技术升级和产品革新。他说，“无人艇的大订单主要集中在海上风电、海上石油勘探、海洋渔业等领域，我们以客户反馈为问题导向，不断通过革新技术补齐短板。”

在宝山区科委副主任赵江看来，推动精海这样的企业实现大规模产业化，最具可行性也最有意义。她以“先投后股”项目筛选为例解释，项目审查不仅看团队能力，也看资方条件，既审查技术背景，也分析市场前景，以此筛选出技术水平前沿、团队科研能力强、市场需求旺盛的项目和企业。“精海就是这样的企业”。她说，“我们帮助越来越多的‘精海’扎根宝山，预期几年内就可以培育出一批科创企业，为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当好龙头’重要指示贡献一份力量。”

实现产业化，不能只靠企业单打独斗，还需要产业集群化发展。位于罗店镇的宝山药谷，聚集着一批生物医药企业总部和研发中心，诸多高端生产车间包括产业链关键环节都设立于此，目前已呈现良好集群发展态势。一年前，一家研发实验动物的上市企业选择将子公司设在宝山药谷。入驻后，公司业务逐渐覆盖高校、院所、医院及新药研发企业等多个板块，不仅公司发展良好，药谷内的新药研发企业也“近水楼台先得月”，在“邻居家”就能直接下订单，无需依赖价格昂贵又经常受制的进口实验动物，实现了“多赢”目标。公司生产部负责人说，“为适应华东市场需求，我们做了一些科研创新，比如在适配糖尿病药物研发方面，改进了实验动物的基因链条，很受客户欢迎，现在每天都能接到来自企业和科研院所的订单。”

“企业唱戏，需要政府搭台；科创企业驶向‘达尔文海’，同样离不开政府的服务支持。”赵江介绍，为打通校、企、市场这些产学研主体在科技创新中的梗阻，区科委重点打好了改革和要素两张牌。所谓改革牌，就是立足宝山揭榜的“建设多主体全链条的创新联合体”国家创新改革试点，优化“企业出题、协同攻关、政府支持”的“政产学研用”合作机制，组织专家教授、科研院所以及政府各方一起答题。如今，宝山已与国家技术转移东部中心深入合作，以线下平台“数字科创港”和线上平台“科创宝”为载体，构架了企业“需求端”与高校院所“成果端”之间的合作桥梁。要素牌则在于充分运用空间资源、新型研发体系和金融生态体系等要素，已打造南大智慧城、宝山复旦科创中心、环上大科技园等产业基地，充分发挥大学和企业集群优势，为成果转化打造一站式服务平台。

多方助力下，扎根宝山的科创企业可谓如鱼得水。2023年，宝山又有49个项目列入市级高新技术成果转化清单，累计有534 家企业落地多座科技园，转化科技成果138项。“近期，我们和中船青岛北海船艇等多家企业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还和数家无人机企业构建了跨域协同智能无人系统产业联盟，有可能在相关领域带来革命性的变革。”谈及未来发展，祝川充满信心。

护航“一路繁花”

“越是明星团队，我们越是爱护，越要关怀提醒、严管厚爱。”提到精海团队，上海大学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监察专员段勇充满自豪。作为上海市属“双一流”大学，上海大学科研成果丰硕，明星团队众多。如何既严格管理又不伤害科技创新热情，是学校纪检监察工作必须处理好的核心关系。

纪检监察体制改革以来，上海大学纪委把压实主体责任放在首位，推动主体责任履行到位，严把教学科研方向不偏。学校纪委推动“有组织科研”，重点监督国家战略在上大的落实情况，同时推动相关部门理清风险点，列出负面清单，紧盯行权开展全过程监督，要求科研经费、招生考试等事项必须主动向纪委报备。借助改革东风，上海大学还在8个权力集中、资源富集、资金密集的学院（系统）成立了二级纪委，其他单位则设立纪检员，把监督探头下放到科研一线。

科研经费使用，一直是上海大学纪委关注的重点。“我们对科研经费使用和成果转化等问题都是一事一议，决不搞一批过、一刀切，始终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段勇介绍，近年来国家科研政策不断优化升级，也给高校纪委履职提出了更高要求。在严管厚爱氛围中，上海大学打造了良好科研生态，不仅完善了量子等重要学科布局，学校纪检监察机构及主要负责人也连续四年获得市管高校考核“优秀”等次。

不只是高校纪委，宝山区纪委监委更是紧密围绕市委赋予宝山打造“科创中心主阵地”的战略使命，按照市纪委监委部署安排，构建起发现问题、提示风险、压实责任、反馈整改的政治监督保障体系，为科技创新在宝山“一路繁花”护航。

“为保障‘先投后股’政策有效惠及科创企业，我们推动大学科技园将党风廉政建设融入‘先投后股’的全过程，增强对项目过程管控与监督，精准发现问题，及时纠正偏差，切实把创新含金量转化为发展高质量。”宝山区委常委、区纪委书记、区监委主任洪晴介绍，科研项目一旦立项后，在“先投”阶段，纪委会重点监督财政资金拨付条件是否完备、程序是否合规，以及目标企业是否符合产业发展定位；在“后股”阶段，则会重点监督触发转股条件时转股程序是否规范，后续的管理服务是否到位，以及能否为科创企业排忧解难等。等到项目验收时，纪委还会推动开展创新质量、绩效、贡献等后评估，一旦发现未达到预期目标的项目，则会根据实际情况分析相关决策机构、主管部门是否勤勉尽责、是否存在谋取非法利益等情况，对正常投资失败或遇到不可抗力的大胆使用“三个区分开来”，免于追究相关单位和人员责任。

作为联系区科委、国资委等部门的主要机构，区纪委监委第一、第九派驻纪检监察组对此感触颇深。“对科委的监督，主要聚焦制度建设、权力监督和惠企政策落实三方面。”一组组长张建兴谈道，“譬如对‘先投后股’的项目审查、资金拨付，派驻纪检监察组会严格根据相关制度进行检查。日常监督中，我们会紧盯科委手中的技术认定、许可等关键权力，了解其是否依法依规行使。”九组副组长张华表示：“派驻纪检监察组督促区国资委切实履行法定监管职责，注重将管资本和对人监督相结合，认真梳理权力运行中人和事的风险，建立健全投资决策、资金使用和投后管理等重要环节风险防控体系，厘清工作规则和权责清单，确保权力规范运行。”

监督全周期，问题早发现。去年底，宝山区纪委监委围绕区科创专项资金落实情况，对“科创30条”专项资金的申报与拨付进行了专项监督检查，对于检查中发现的补贴金额存在寻租风险等问题，及时抄告区有关领导，并推动相关部门排查风险并开展整改。洪晴表示，“今年，宝山区纪委监委将继续履行好科创中心主阵地建设监督保障职责，重点围绕政策落地、服务保障、专项资金拨付、政商关系和纪律作风等情况开展监督检查，切实把发现问题与推动整改落实相结合，护科创在宝山‘开花结果’。”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杂志

作者：董菲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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