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博物：张大千弟子仿《东丹王鞍马图》 | 刘九洲
文 | 刘九洲
编辑 | 云在
2013年4月到6月，我因《元画全集》出版之前的诸多事宜，应邀前往华盛顿弗瑞尔美术馆访问，4月22日，被安排在同一幢建筑的赛克勒博物馆看画，而且这一天看的主要是“赝品”。
博物馆为我们展示了数十件赝品，从古代到现代的都有，我一直是不看赝品的，因为赝品不能带来正方向的知识，只能带来排除法上的数据。但是这么多赝品，放在一起，也是难得，也算是集中感受一下赝品的特点。
其中有一开《东丹王鞍马图》，大家一看就知道是赝品，因为这件赫赫有名的同题材作品，明清时期就特别有名，现在真迹收藏在波士顿美术馆，前往观看的几位学者，都很熟悉那件手卷的诸多特点，与这件赝品册页完全不一样。
赝品：《东丹王鞍马图》
真迹 《东丹王鞍马图》
我们问，这件赝品是谁做的？博物馆的人异口同声：这是张大千做的！
估计张大千在美国实在是名声不好，凡是遇到一些来路不明的赝品，都归结为张大千做的，事实上可能不一定都是张大千。由于这件绘画的作伪水平一般，当时没有过多留意。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件赝品上的多方印鉴，印泥颜色已经不一样了，说明作伪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2014年11月，上海某拍卖行推出秋季拍卖，宣传册封面作品是朱梅邨《神骏图》，我一看这画就乐了，这不就是在华盛顿看到的那一件《东丹王鞍马图》完全一样的同稿本吗？两件绘画，构图、笔法、用的颜料，几乎完全一致。
朱梅邨 《神骏图》
有人问，为啥你看一眼图像，就说是一个人画的，难道不需要更多的研究吗？
作为一个冷僻的、没有出版过的、无人研究过的图像，相隔数十年，突然从两个信息冷库（一个赛可乐，一个上海某拍卖行）中冒出来，其中图像、水准非常接近，这就可以直接可以认为是一个人画的，至少我是这样思考的。这不是一件大热门绘画，而是没有公开信息传播的绘画，因此，能够混淆的信息，并不多。
当然，大家对于这是不是一个人画的，可以有自己不同的见解。
但是这个发现还是很惊人的，首先，张大千是一个作伪高手，大家都承认的，但是，他的那么大量的作伪，是否涉及他的个别弟子？这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那件赝品《东丹王鞍马图》是不是朱梅邨画的？
如果是的，那么，朱梅邨是在什么背景下完成的？张大千知情还是不知情？这又是一个问题。
如果张大千作伪中，还夹杂着弟子帮助作伪，那么辨识起来就会更加困难一些。
本文无意于批判张大千，或者为张大千辩护，因为张大千那个时代，对于真伪的看法与现代也不一样，这是伦理、社会观念完全不一样的社会——虽然距今只有数十年。
当时似乎觉得，一个画家，如果能够作伪，蒙骗了专家，是一种“很厉害”的表现。事实上，在现在图像大数据的映衬下，当时的作伪，显得比较幼稚可笑。
但是张大千一些不太常见的题材，是否也有他的弟子直接代笔了？以往未曾有人提出这个问题，最近随着披露的数据越来越多，这也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刘九洲 艺术史研究者、收藏家、古书画公众号“武英书画”的创始人之一。1996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现从事艺术史研究与古书画收藏。曾任《宋画全集》欧美卷副主编，《元画全集》编委、副主编。出版专著《重现——八集堂藏宋元绘画研究》、《王维著色山水图研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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