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楷学习管见 | 高翔
高翔博士，书法爱好者。美国宾州州立大学营养系教授（终身），营养流行病室主任，Schreyer杰出教授，Nutrition Journal主编，美国营养学会营养流行病组主席，美国帕金森学会环境遗传组前主席。曾任哈佛医学院助理教授等。当选美国国家科学院医学部在内的多个专家委员会委员。在美获奖十次，如美国神经学科学院2011年睡眠医学年度研究人员奖、塔夫茨大学营养学院2012年杰出校友奖等。其学生亦获奖三十余次。已经发表260余篇SCI论文，被引用1万余次。研究成果数千次被世界各大媒体报道。
常有朋友问我小楷学习的诀窍和方法，作为一名业余的书法爱好者，实在没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说，分享一些个人多年书法学习中的初浅思考和认识，和大家交流、讨论。
这些年，尤其在北美，有很多拥有硕士、博士学位的书法爱好者，经常会用一种科学严谨的科研思维和态度去学习书法。就我个人的思考，这可能恰恰是阻止学书者进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艺术讲究真善美，但我认为，这个“真”更多是指真实表达我们的内心，也就是杨雄说的“书为心画”，而不是客观真理和全无争议的所谓“真本”。回顾我们之前六期对晋唐名家名帖的梳理和讨论，我们会发现，几乎每一件所谓的名家名帖都是一本糊涂账。但即使在名帖的真本源流都存在争议的情况下，一千多年来，还是培养出了大批杰出的书法家。
宇宙和人生是活的，我们每日碰见的事理是复杂且变化的。具体到书法学习上，我个人的观点是，书法学习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这几十年间，书法的最大变化就是走进了高校，成为一门专业。感谢这些专业书法教师，培养出了大批书法人才。作为一个专业，入学、教学、毕业就会有相应的考试、有大纲。最重要的是，随着书法教育的成熟，一切都标准化了。
然而，作为一个业余书法爱好者，我固执地认为，学习书法，不妨在掌握基本技法后，以传统碑帖作为拐杖，读万卷书，养浩然气，在不断涵养自己心性中，自然而然形成个体的书写风格。
书法是修心的过程。书法是我们求真实内心的工具。
换言之，书道之根本不在外求的定律中，而在书写者个体心灵的修行中。
接下来，简单谈谈我自己对于小楷学习的具体思考以及基本工具的选择。
1. 取法问题
我主张取法乎上。现在很多年轻的朋友，尤其是一些很有才气的朋友，在学习书法时，喜欢取法一些小名家。取法小名家，确实可以迅速把字的风格写出来，看上去有名士气，使字有辨识度，并快速出名。但就我个人观点和实践，还是会选择取法乎上，比如写小楷，我会写二王，写篆书，我会写石鼓文。这些都是书法历史上最好并影响最大的“经典范本”。否则，书法之路会越走越窄。
2. 大小字问题。
写小楷千万不要只是写小楷，这样写下去，会把字完全写死，字的气息越写越弱。小楷最重要的恰恰是要做到气势开张。回看我以前写的小字，也有这个问题，因为当时写小楷写得太多。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就是我开始写大字，包括一些魏碑、颜真卿等，再回头去写小楷，面貌就会发生一些变化。小楷可以看作是中楷和大楷的副产品，而不应该把中楷和大楷作为小楷的副产品，这样就本末倒置。
3. 悬肘、悬腕、枕腕问题。
对我来说，以前用悬腕的方式较多。后来，薛龙春建议我悬肘写小楷。我尝试之后，发现这一改变对我个人的小楷书写来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当我提肘之后，第一次知道如何把篆书中的有些东西应用到小楷中去了（我书法用功最多的是篆书）。如果书友在小楷学习中遇到瓶颈，建议可以尝试悬肘（至少悬腕），居高临下去书写。
4. 用笔和结构问题。
在我看来，就是“横平竖直，中锋用笔”八个字，这是核心，其他都是围绕这八个字来进行。
毛笔。
一般用狼毫或是紫毫，相对而言，小楷笔应该是能谈的东西最少的。不像大楷笔，能有那么多变化。
墨。
最重要强调一点，千万不要用墨汁，因为墨汁里面的胶非常多。至少对我来说，是完全受不了用墨汁写字的，我甚至连写大字都用磨墨。用墨汁是什么感觉呢，就相当于戴着手套去写字，书写者的灵敏性会下降很多。学书法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手的敏感性。在毛笔尖与纸接触的那一瞬间，手要能够迅速清楚体会到，并做出相应调整。毛笔是手的延伸部分。如果用里面含胶很重的墨汁，许多感觉就会丧失。
那用什么墨呢？能用古墨当然是最好，但是有点太奢侈。不过对于小楷书写来说，好处是用量不大，所以说如果有可能淘到古墨的话，为上佳。
次为陈墨。现在我们所谓的陈墨，一般都是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的墨，至少要超过20年，因为新墨的胶太重。
新墨里面，可用的也不少。可以挑一些胶轻的墨，比如植物胶做的墨。不少日本韩国的墨也可用。
砚。
要磨墨就会用到砚，端砚最好，因为它比较细腻，磨出的墨也比较细，但缺点是出墨慢，但慢对小楷书写同样不是大的问题，毕竟小楷书写用墨量很小。当然，其他砚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书写小楷时不要用砖砚磨墨，它的质料太粗。写大字用砖砚比较合适，我自己，尤其是在写大字草书时，喜欢用砖砚，因为它下墨快。
纸。
一般来说，我认为竹纸和绢都比较适合写小楷。陈年生宣是可以的，但是要看怎样的书风，写精致一路小楷难度就比较大。当然，这其中，还涉及到书写水平问题。我知道有人是用陈年生宣羊毫写二王小楷，写的比我用竹纸还好很多。所以说，这真的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但是，强调一点，如果是用陈年生宣写小楷，一定要磨墨，否则无法想象。
不过，大家用的比较多的还是加工纸，如云母宣、蜡笺和粉笺等。未加工过的纸，用显微镜看，就会发现空隙较大，比较松，但经过药水、矾胶加工、然后加蜡压光等工序后，纸的密度就变高了，光洁易书。不过，目前市面上的加工纸，尤其是粉笺，很少有能用来写小楷的（应该和个人书写能力较弱有关）。
绢的话，同样分生绢（耿绢）和熟绢，没有加工过的绢不适合写。一般来说，会用矾和胶进行加工，类似加工熟宣的办法，但熟宣主要用矾进行加工，据我所知，用胶的比较少（待考）。
加工纸的话，可以自制。我自己有时也会自制一些，但是费时。
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可以让纸变得比较好用。首先，先熨一遍，再用玉或砑石压一遍，经过这两道程序，任何纸都会变得好用很多。这是我个人的一个经验。特别是很多熟宣，写出的小楷看上去墨色不黑，偏白。那是因为这些熟宣表面加工过的矾太多导致，可以用砂纸打一道，当然，一定要用最细的砂纸（我用2000号）。然后，用砑石去压光。
臂搁和仿圈。
臂搁。臂搁的作用可以枕腕，把手腕枕在上面。很多人喜欢用臂搁，我个人不推荐使用，因为它会使手腕丧失灵活性。
仿圈的功用是什么呢？写小楷，会遇到纸没有格子的情况，如果把仿圈放上去，就起到一个打格子的功效。这样，就能帮助书写者在一个很小的空间中，把字写直了。还兼有镇纸的功能。
以上，都是我个人的拙见。说实话，每每看前人东西，总是会发现差距太大，慢慢学吧，不用考虑突破问题，就这样一直写下去。
共勉。
编辑 | 云在
影像剪辑 | June 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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