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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笔中的隐秘世界

博望志 纯粹Pura 2021-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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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望志》Mook 的主创成员们是来自自媒体“博望志”的各位资深记者——小肥人、左蘅、邱清月、刘琼宇、丁小杆儿、白苏。对于记者而言,记录的工具除了一纸一笔,还有一众能够捕捉瞬间的辅助工具。而录音笔,则是文字记者最亲密的工作伙伴。



见证者


对商业记者们来说,录音笔是个神奇的物件,当中满蓄着骄傲、愤怒、虚情假意和谨小慎微。你可以认为,录音笔中,存在一个比媒体上所展示的更大的世界。我们采访了《博望志》的六位记者朋友,请这些商业历史的见证者们,聊一聊他们与录音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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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根录音笔 2010 年 7 月购于西直门一家电器城,挺贵,1300 多元,到如今用了整整 6 年,目前仍在服役中。李梅觉得,录音笔里有很多谎言。


▲ 李梅,投资界网站,副主编。


他(一位知名投资人)打了点粉底,就马上开始接受采访了。视频团队告诉我,我没有地方坐,他那边是个墙,墙上是照片和奖杯,那个视频团队有一个装东西的箱子,我就坐在那个箱子上。


隔着两三米,我坐在角落,旁边是那个大的补光灯,我要这样探着点身才能看得着他,感觉很奇怪。这怎么采访,怎么聊啊?我之前准备了两页内容提纲,是想跟他聊得深入一点,他让助理把采访提纲给他看一眼。一看,他说,(问题)这么多,我怎么看啊?


我需要前面捋顺了,跟他慢慢聊,但进展不太好,比较影响后面的采访,而且他没有进入到采访的情境当中,思路没有完全进来。开始他带着点不耐烦的情绪,但聊到后来,就更加投入了一点。视频团队有他们的需求,如果我自己去采访,会避免很多类似不舒服的问题。


自己去采访,回来写的稿子传播效果很一般,反而在一次会议论坛上,他在群访中说了一句‘很大’的话,拿回去放标题里,微信阅读量 6 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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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亚婷现在不用录音笔了,她认为手机更便捷。采访时,她习惯打开电脑软件,和手机一起录音,实战证明,手机比录音笔更具有隐蔽性,在录音笔出了两次故障之后,最终放弃。作为一个商业记者,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次调查报道。


▲ 李亚婷,《中国企业家》杂志记者。


两年前(2014 年),昆山一个金属制品工厂发生粉尘爆炸。当时是周六早上 7 点多钟发生的爆炸,9 点多主编让我去现场,其实当时我还没起床。


我先到上海,然后坐高铁去昆山。晚上,现场已经拿警戒线围起来了,有 100 多人住进医院,据说受伤的人群里只有五个还可以说话。当天警戒还没有做好,你还可以混进去,然后晚上我就每个医院挨个跑,找到这五个人。就装作家属去看望人家,还买了一箱五十多块钱的银鹭八宝粥。


当时混进去两个记者,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财经》的记者,长期跑调查的,刚从局子里出来,他经常做这种东西然后“进局子”。家属都走了以后,他说:你是记者?我说:你也是吧。


他说:你不能穿成这样,一看就不像家属,家属哪有你这样的?他用河南家乡话聊天,我是一口普通话。他穿得特别接地气,T 恤衫、大裤衩和拖鞋……我呢?一件橘黄色的 T 恤、黑裤子和小高跟鞋,他比我做得成功。录音笔是直接放在包里,或者揣裤子里,效果没那么好。


后来混进了当地政府给家属安排的宾馆,我记得特别清楚的细节:进到那个大伯的屋里,三张床,每张床躺着个人,死气沉沉,电视开着,酒店的白色拖鞋乱七八糟,还有方便面快餐盒随地躺着。


我刚聊了几句,一个人推门而进,说了几句家乡话,然后一屋子人就都哭了,我猜是有消息了,人死了。但是我就听不懂,他们都在那儿哭,我就挽着那个大伯,也在那哭。政府的人看出来我这个人有点怪了,穿得和别人不一样,状态也不太一样,政府的人就一直盯着我看,看我也在那一直哭,就没好意思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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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行五年,李婷西最后选择做创业者的专访,这也是她一开始就喜欢做的工作。她用过三只录音笔,最初那只是公司的,第二只在外地参加会议时丢失,桌面上的这只是 4 月买的,和第二只一模一样。


▲ 李婷西,原速途网精品访谈节目《小西访谈室》创始人。


我有个习惯,不管是刚开始做记者,还是现在,我都会把所有的录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整理好。我知道好多记者不需要,因为这很浪费时间。采访可能只有一个小时,但是整理就要花上两三个小时,写的话,可能一个小时也就写完了。


刚入行的时候,带我的老记者们就拿一个本,记下要点,回去很快就写好了。但我有强迫症,要把每段都听一遍,哪怕是不重要的。因为我怕漏掉任何一个关键点。对方可能会说很多废话,但也有很多话可以给我写作灵感。


我工作五年,在速途网的时候也做管理,但还是会写。跟我一起入职的人当中,几乎没有人写了,他们管理下面的记者去写。


我的诉求其实很简单——写创业项目的专访。如果有一个地方,能很自由地让我去写,我就选择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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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安琪的第一根录音笔是在《东方壹周》时配备的,2013 年停刊时,录音笔被收回。之后,他在同城网站上找了个卖家,双方在地铁出口接头,掂量一下没毛病,付了款,用到现在。


▲ 杨安琪,现任《财富》中文版高级编辑,原《环球企业家》TMT 记者。


高晓松有意思。他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基本不用说话,就把所有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回答出来了。他在采访的时候不停地抽“中南海”,我写进去了。写完之后发给对方做事实确认,他们就说写抽烟不好,我也没改。你抽烟被媒体看见了,那就是事实。


这根笔采了不少人,像王雪红、杨元庆这些老牌的(企业家),今天上午还采访了惠普全球消费级业务 CEO。


小十年记者经历里,有一次没用录音笔,和杨元庆一起吃饭,当时是在巴塞罗那。围了一堆人,在场的媒体都是倾听者,但是回来之后,《环球企业家》主编岳淼让我写吃饭的事,还是挺有意思的。杨元庆给我们讲西班牙海鲜饭特别好吃,助手就给他点了一份,杨元庆就问什么意思?干吗就只给他点?助手不好意思,就把海鲜饭一勺一勺分给大家,每个人都吃一点。当时有点尴尬。


我特别不喜欢拿着电脑出去采访,本、笔,还有录音笔,就是吃饭的家伙,电脑是最后执行的东西,最核心的还是本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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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根旺的录音笔自带气场,它似乎不该用“笔”来做主语,像个金属对讲机,很是沉重。三年前王根旺用的 M10,和这个体型差不多。他是个音乐发烧友,经常拿录音笔当音乐播放器使用,而采访对象也常常会对该录音笔好奇并发问,一定程度上缓释了陌生感。


▲ 王根旺,i 黑马主编。


我遇到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采访对象,此前是地地道道的山西煤老板,1968 年出生。随着 2008 年国家开始对煤炭资源整合,许多煤老板都开始转型,有的去开饭店,有的搞房地产,他却选择了砸 1 亿多现金去野山沟开发生态旅游景点,环境特别苦,收益见效也很慢。


对此,他的家人反应很强烈,认为他随意挥霍钱财,甚至一度认为他精神有问题,并在 2009 年和 2010 年两次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他第一次在精神病院被关了一个月,每天输麻醉液,并将其催眠。第二次他在护士的帮助下从那里逃了出来。


稿子发布之后,很多媒体都做了跟进,凤凰卫视还对他做了专访。不知他近况如何,我猜项目应该是开始盈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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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翔在 2015 年年底就不用录音笔了,之前一直是与手机同步作业。现在手机更为方便,iphone 6 plus 64g,他用拇指由下至上划拉了一下语音备忘录,滚动的全是商界名人——马云、柳传志、李开复……平日采访中,他配备的东西就这三样:透明文具盒、明黄色记事本和苹果手机,并且会在采访前开启飞行模式,谢绝打扰。


 李翔,12 年媒体经历,创办《李翔商业内参》,曾任《财经天下》主编、《时尚先生》执行主编、《第一财经周刊》特稿记者、《彭博商业周刊》副主编以及《经济观察报》总编助理。


采访李书福印象比较深,第一次见他在杭州,等了很久。当时就觉得有点接受不了,不是约好的吗?我们聊完之后,他就说,哎呀不好意思,昨天喝酒喝太多了。第二次、第三次见面都在北京办公室,突然他就一个人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我问怎么了,他说爬楼梯上来的。有些小伙子那么年轻,却一定要挤电梯,他不愿意跟人挤,就爬上来了。


最早的时候,曹国伟死活不愿意接受采访,那时候我比较傻,比如打电话给他们公关总监,人家不会直接拒绝你,只会说这周人在国外,下周又打电话过去,然后对方再找一个借口……后来是认识了,也采访到了。


最快乐的时候,还是在《经济观察报》,当时也是媒体的好时代,出去都会碰到人说看了你写的文章,写得很好。


那是报纸时期,对你价值观影响比较大,很多从《经济观察报》出来的人,会发现他们知识分子气味比较浓,不太会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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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博望志》VOL.1



《博望志》


主编:小肥人(董力瀚)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4


《博望志》Mook 的主要内容来源于自媒体博望志以往积累的创业圈深度人物报道特稿,致力于记录人物和商业的侧面。希望通过对一个个人物故事的讲述,留住这些亲历者易被忽视又值得留存的片段,还原一个时代的微观历史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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