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盘活农村闲置房宅之要点（下）

现在，各界人士都很重视盘活农村闲置房宅的事，实际上盘活农村闲置房宅这档子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盘活农村闲置房宅，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就地活化”，另一是“飞地活化”。今天给大家介绍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树林召镇以活化农村沉默资源资产为着力点的系统性乡村振兴实践。

一、背景介绍

1、从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过黄河大桥，即是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树林召镇。面积1350平方公里，人口有7万多，距离包头市区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境内有库布齐沙漠响沙湾、黄河湿地观鸟区等著名旅游景点。

2、鄂尔多斯市及达拉特旗党委政府特别支持树林召镇党委政府探索激活内生动力的“四两拨千斤”乡村振兴之法。

3、达拉特旗主要领导亲自带领乡镇书记镇长参与乡建院“乡村复兴郝堂讲坛”，对村社内置合作金融，即把农民重新组织起来，把资金资源资产重新整合集约经营起来，让沉默的死资源资产能在村社内置金融里抵押贷款或资本化活化起来，特别感兴趣，认为这是可操作性强、激活内生动力效果好的四两拨千斤之法。

4、达拉特旗批准树林召镇的改革创新试点镇的请示，邀请乡建院协作树林召镇党委政府探索实践。

二、乡建院和树林召镇党委政府对乡村振兴瓶颈的共识

由于组织低效和金融无效，必然导致产权无效、信用无效、服务低效、治理低效、发展低效……

组织无效的根本原因——“四权”不统一。在中国农村的大地上，只要坚持四权统一（有统一的产权、财权、事权和治权）的村社组织，一定是有效的村社组织。四权不统一的村社组织，只要向四权统一迈进，也一定会越来越有效。所以，四权不统一，是组织无效的核心原因。

金融无效的根本原因——正规金融与中国特色的农村集体产权及双层经营体制不匹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农村产权制度是村社集体所有制下的小农家庭均包制，小农家庭承包权再派生经营权。在坚持集体所有制不动摇的前提下，只有一种金融能支撑小农的承包权和经营权的抵押融资，这种金融就是村社内置合作金融，没有第二个选项。

三、乡建院和树林召镇党委政府对探索四两拨千斤乡村振兴之法的切入点选择

树林召镇主要领导带队，考察了乡建院在全国的多个不同试点，大量的实践证明：只要村社内置合作金融了，村社内部合作金融就会支撑承包权和经营权抵押融资，农村的沉默资源资产都可以“死钱”变“活钱”了！金融外置于村社组织之外，是农村组织低效和金融无效的根本原因，也是农户产权无效和信用无效等等的根本原因。

树林召镇突破组织低效和金融无效的最佳办法是什么？

成立镇政府主导的、各村集体经济组织为主体的乡村振兴投资公司（简称“村投公司”），由村投公司出“种子资金”引导，在各村党支部的主导下，在既有村集体经济股份合作社内开展信用合作、土地合作、房宅合作、购销合作（简称“一社四部”）等，再在乡镇层面把各村“一社四部”联合起来，即把农民再组织起来、把三资再集约经营起来、把让农户的承包地、房宅等都能“死钱”变“活钱”活化起来，把农民的生产生活需求服务起来，推动村社逐步走向“四权统一”村民共同体。村社内置合作金融，一举两得，即“金融有效”和“组织有效”同步实现。主体性=组织有效+金融有效=产权有效=信用有效=服务有效=治理有效=发展有效……上述，就是树林召镇探索四两拨千斤之乡村振兴模式的密码。

四、树林召探索迈出坚实步伐

我将乡村振兴“树林召实践”概括为“一个体系，两个平台，三个突破、四个升级”。

1、一个体系

“一个体系”即创建党领导下的“村社一体”的“一社四部”及联合社基本组织体系。其中，“一社”是指法定的村集体经济股份合作社，“四部”是指其内部的资金互助部、土地合作部、房宅合作部、购销合作部。农村基本产权制度、基本经营制度、基本治理制度和“一社四部”基本组织制度是一个整体，统称“一社四部”基本制度体系。其中，基本产权制度即在集体经济组织控制下的土地三权分置产权制度，这是基石。基本经营制度即集体经济和合作经济主导下的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制度。基本治理制度即党支部领导下的村民民主自治制度。

在“一社四部”的基础上，再以乡镇为单位把“一社四部”联合起来，形成“一社四部”联合社体系。这个“一社四部”联合社体系，是更广泛地把农民组织起来，是更大规模地整合资源资产资金集约经营起来，是更高水平的活化农村沉默价值！

2、两个平台

“两个平台”即“树林召镇农村产权交易所”和乡建院“乡村壹家”线上产权交易服务平台。这两个平台是一体化的，互动且互为服务，共同为农村要素市场化服务。这两个平台为农村一切合法产权主体、交易一切合法产权产品、提供一切服务，包括确权、登记、颁证、转让、委托经营、审核、公证、监证、监管、金融、结算、担保等服务。

3、三个突破

第一个突破，是在国土空间规划上突破——多村整合集体建设用地合作共建中心村、小镇、产业园区和社区。建设有未来的村庄、小镇和园区，面向未来建设村庄、小镇和园区。

第二个突破，是在农户及集体经济和合作经济组织发展权利上突破——农民及集体经济和合作经济组织，不仅仅种庄稼，更要种厂子、种房子、种社区和园区、种特色小镇和共享农庄，可以发展合作金融、合作保险，也可以开产权交易所、还可以进城开设超市，其他市场主体能做的，合作经济和集体经济都能做。

第三个突破，是在农村要素市场化上突破——通过“一社四部”联合社体系内部的“三次定价、三级市场”交易制度创新，把各村社内分散的、没有价值的、无法同外部有效交易的资源资产进行内部定价、合作整理、规划、报建和初级开发，变成能入市交易的价值爆增的产权产品入市。在乡村住房制度创新上，未来村和小镇的农民住房和市民住房同权，市民也可以拥有在未来村及小镇社区的居住权和房屋使用权。农民的承包权、经营权、股权、收益权等都可以入市交易，内置金融不仅为农民之间的产权交易提供服务，也为市民下乡获得农村产权及产权转让提供服务。让乡村各种要素在城乡之间双向自由流动，让城乡真正实现融合发展。

4、四个升级

第一个升级，是小镇和中心村升级。集体建设用地的空间移动可以产生爆炸式的价值增长。因此在国家层面有占补平衡、跨区域指标交易等等政策支持农民追求财产性收入增加。树林召镇通过“一社四部”联合社体系内部的三次定价及三级市场交易功能，把各村的集体建设用地向中心村和小镇集中、向园区和社区集中，统一规划，实施中心村和小镇升级计划。乡建院专门研发了未来中心村模型和未来小镇模型。小镇和中心村升级包括基础设施建设升级、基本公共服务升级、生态环境升级、消费升级、产权升级、收入结构升级、人口规模升级等等。这些升级是通过组织升级和各种资源的优化组合实现的。中心村升级和小镇升级，会带来农民收入和可支配现金流的爆炸式增长。

第二个升级，是产业升级。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农业产业升级，农业产业升级需要其基本经济主体的组织化升级作为基础，“一社四部”联合社体系主导农业产业化，即形成产业链的闭环和闭环内的服务金融化，形成闭环并以内置金融为支撑，使产品生态化、资本增密、品牌增密、技术增密、智能增密，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树林召的农业规模化、产业化和服务金融化水平得以显著提升。另一方面是“一社四部”联合社不仅只搞农业及农业产业化，还做社区和园区开发，也做金融保险产权交易，做其他经济主体能做的一切经营！

第三个升级，是服务和治理升级。在“一社四部”联合社体系的支持下，为农村居民的服务必然升级，从生产到生活所需要的服务，都可以先服务后结算，服务的广度，服务的规模，服务的品质都显著升级。不仅买车、买保险可统一服务，甚至维修也可以统一服务。服务要做到把农民服务的离开村社体系没法活的地步，让所有农民都高度依靠“一社四部”体系的服务。服务升级了，服务好了，治理就自然升级了。无事权，就没有治权。事权强大，治权就强大！

第四个升级，是生态升级。生态文明价值观主流化是大趋势，生态升级了，乡村的一切才更有价值。“一社四部”联合社体系建立，是一次组织升级，组织升级是生态升级的保证。按照树林召镇的统一规划，升级不仅有自然生态，还有产业生态、居住生活生态等都应全面升级。

▲树林召规划的新型居住社区

五、树林召实践的操作路径

第一步：设立改革试验区，做好顶层设计，成立由主要领导牵头的改革试验领导班子。

第二步：批准成立镇级村投开发公司（各村集体经济组织为主体的股份合作公司），以村投公司为主体孵化“一社四部”联合社体系。

第三步：把农民重新组织起来，把资源资产资金集中整合利用起来，让“死”产权活化起来（三次定价及三级交易体系）。

第四步：建立线上线下互动的农村产权交易服务系统，促进要素市场化。

第五步：启动试验区乡村振兴及城乡融合规划编制。以村投公司为主体编制国土空间规划、镇域乡村振兴城乡融合发展总体规划、试点村村庄规划，根据发展需求逐步编制其他村庄规划。允许试验区内划定集体建设用地方位，由乡镇统筹平衡集体建设用地。允许多个村社之间通过互换土地的方式，集中发展，共建中心村和实施镇域整体升级发展。已经完成田园综合体总体规划，试点村乡村振兴规划，土地利用规划，产业发展规划，政策配套基本形成。

第六步：实施四个升级。中心村和小镇升级、产业升级、服务和治理升级、生态升级。

结语

乡村振兴不仅仅是提升农村居民生产生活品质的根本举措，更是扩大内需建立内循环、夺取“伟大斗争”决定性胜利的关键举措。然而，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以来，“千金拨不动四两”是普遍现象，树林召镇的试验旨在通过改革创新激活乡村发展内生动力，打破阻碍城乡融合发展的体制机制，探索“四两拨千斤”的乡村振兴之法，为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贡献树林召智慧。

文 | 李昌平

图 | 乡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