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离华南海鲜市场很近:返乡、封城、过年,一位武汉大学生的过去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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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汉口,离华南海鲜市场非常近。
22号下午,我踏上回汉口的高铁,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全程戴着医用外科口罩和N95。身边的小孩子闹着不戴口罩,四面八方总是传来咳嗽声。这是从北京回武汉的车,基本上是安全的,但是每一声咳嗽声响起时,我就感觉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到了汉口时,我所在的车厢只剩下三个人。
出了动车,我感觉自己非常焦虑,旁边的男人立即戴上了手套,可是我却找不到自己备着的橡胶手套。
华南海鲜市场离汉口火车站直线距离就800米左右,在看了那么多在武汉转车就感染的消息后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行李很重,只能拖一会歇一会,根本不可能快速离开车站。在火车站广场还迷路了,问路时保安离我稍微近一点都让我很慌。火车站旁有人在推销酒店,其中几位依然不戴口罩、抽烟,还随地吐痰。我拖着快到胸口的行李在火车站四处找我妈的车,拖不动了,行李箱失了平衡,直直地往地下倒。
旁边的人都带着口罩坐着车匆匆离去,我在马路口迷失方向焦急万分,心一直跳得飞快,不断喘气。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全套防护服神色轻松走过时,我想:“为什么我不买一套防护服全副武装回家?”
那天的汉口街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封城
23号凌晨三点,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封城——在我回到武汉的第三个小时,23号凌晨2点,武汉发布了封城的消息。
我把家人叫醒出去买物资,但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在意,准备天亮了再出发,我开始搜索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叫外卖,店员告诉我,封城的消息一发出来,店里的东西便被抢光了——这时距离封城仅仅过了一小时。
朋友的妈妈是协和的护士,她马上也要赶往战场,为了防止传染给丈夫和女儿,阿姨已经准备不回家了;大学同学的妈妈发烧到38.5℃,在七医院、陆总之间两边赶,确诊了病毒肺后只能回家隔离;高中同桌的姨妈也确诊了,居家隔离甚至买不到消毒用品……身边人的消息涌来,让我揪心。
封城当天我不停刷微博看消息,印象最深的一个视频是一个老爹爹发烧发得腿都直了依然住不了院,女儿抱不动她的老父亲,绝望地大喊“我也在发烧啊……”。
晚上,我的嗓子开始发痒,手臂酸痛。我安慰自己,这几天这么累,咽炎发作是正常的,手臂酸痛是因为行李箱太重了我又拉了一路……但是又好害怕,躲在被子里哭,如果我真的在汉口站被传染了,会不会传染给家人?
我想把自己隔离起来,但是我妈又说只是咽炎而已,没有在意。我怕出现发烧或者其他的症状,每天数着潜伏期。
封城的当天,慌张的情绪淹没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在等死。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心理已经出了问题。
这是我过得最安静的除夕。
窗外没有任何声响,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我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爸爸问我还能不能买到口罩,我在淘宝、京东、1688上找了好久,在有大量存货的店下单了上千元的口罩,但是刷微博后又得知那些店可能是假的、不顶用的,只能申请退款。反反复复地下单退款已经让人变得麻木。
爷爷奶奶住在协和家属区,那里已经有很多医护人员感染了,我和爸爸不停劝说他们搬离协和,但就是说不动。
我只感到深深的无力与疲惫。而那些在微博上、微信群里疯传的不断有人在街头在医院倒下的视频,不论真假,都让人越来越担心。
春晚开始了,如果没有这场疫情,我应该开开心心地吃着年夜饭,看着我喜欢的明星表演节目,跟着电视唱歌。现在看着热搜上不断增加的病例和各家医院物资紧缺、医护人员不堪重负的消息,觉得有些难过。
十点之后,或许是心理原因,我开始发抖,全身无力,喝了止咳糖浆,早早睡下。
自从回家之后,我的心态一直不好,嗓子发痒后绝望的情绪更是不停蔓延,我知道自己的心态出现了问题,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下手机睡觉,或者看一些好的消息使自己乐观一些。
庆幸的是,从大年初一开始,好消息开始不断出现。让我从阴影之中走出来的是那些“轻度患者在家隔离更安全”“周宁医生自我隔离四天好转”之类的消息。我把央视新闻发的感染病例和死亡病例看了很多遍,确定重症甚至死亡病例多是身体不好、有基础病症的老人,心态才开始逐渐乐观,也强迫自己乐观起来——毕竟乐观的心态对自身免疫力的提高有积极作用。
妈妈怕我躺久了头晕难受,强制我和她一起在客厅里唱歌跳舞,《野狼disco》《失恋阵线联盟》《let’s disco》《华夏》《青春舞曲》《冬天里的一把火》……什么歌最欢快就唱什么跳什么。我把电视打开,调到东方卫视,看朱一龙表演,跟着他一块儿唱,摇摆,尖叫,来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宣泄,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
今天的热搜榜上,“武汉未来3天或将开放5000张床位”“正月十五前武汉疫情可能出现拐点”等好消息,让我们这些武汉市民有了更大的希望。就在刚刚,朋友告诉我,她妈妈的朋友圈里,喊物资短缺的同事已经少了很多,协和医院11位之前确诊感染的医护人员病毒核酸也已经转为阴性,这里面很多都是阿姨熟悉的人,他们的恢复,一定能提高士气。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鞭炮声,曾经让我烦躁的“噼里啪啦”声为这座被封锁的城市带来了一些喜庆。
今天是封城第四天,大年初二,苦中作乐的武汉人隔着窗户和对面楼嬉笑怒骂,我和妈妈在客厅里跳舞打发时间。
我不知道这种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只希望短点、再短点。我好想去江汉路happy站台吃一品烤翅王,去国广喝喜茶,去雪松路吃今楚汤包老街烧烤靓靓蒸虾,去粮道街吃油饼包烧麦,到家附近的小店吃热干面,然后再到东湖绿道骑车骑个痛快……
我爱这座城市,我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全国都快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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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平安
编辑:葛书润(RUC新闻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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