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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生活同题问答:摘掉口罩相遇的那一天,请互相点头微笑吧

康堤 GQ报道 2020-09-20

疫情风暴之下,相互隔离的日子里,日常生活似乎被搁置起来。GQ报道设置了一组问题,邀请一些朋友聊聊在疫情后方,作为个体、作为公民的你我——

作家班宇写了一篇小说,在疫情中重新审度文学的价值与意义;

电影人关雅荻在海上漂流20多天,上岸后为发生的一切感到诧异;

朴实无华且枯燥的“朱一旦”制作了视频《一只劳力士的回家之路》,问出口罩难题;

短视频博主李雪琴陷入自我怀疑,为新的表达方式所苦恼,为此她耗费6个小时在家里绕圈两万步;

演员金靖在减肥,在为疫情一线的故事哭,但这两天逐渐找回了平静;

音乐人张玮玮在初五夜晚看到了全城的烟花,但分不清情绪是幸福还是悲伤;

编剧王倦在赶一位医生生前最想看到的《庆余年2》......

回到生活日常,回到职业角色,回到公民身份,每个人都在历史之中。身为普通人的你我,或许渺小而无力,但我们还可以努力记录,校正内心的砝码,从中获得启发,期盼春天的到来。

就像王倦说的,经过这段时间,当我们再次在街上遇见,即使不认识彼此,我们也都是共渡难关的战友,到时候请互相点头微笑吧。



···············


日常

GQ报道:目前的日常状态是怎样的?持续了多长时间?有没有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

 

班宇七点半左右醒过来,洗漱,吃早饭,读书或者看电影,间或刷着新闻,与朋友聊几句,偶尔午睡,做饭,晚上六点吃晚餐,读书或者写作,到八九点钟,开始自己喝酒,直至午夜。


在此之前,我几乎从不独自饮酒,没有必要,但疫情开始后,经常整夜无法入眠,我希望能睡个好觉。塞林格在小说里写过,只要一个人真正有了睡意,那么他总有希望能重新成为一个——一个身心健康如初的人的。我无比渴望睡意。


疫情发生时,我给朋友推荐丹尼尔·笛福的《瘟疫年纪事》,新新闻主义式的虚构作品,形容逼真,技巧十分现代。灾难发生时,古今无不同。祈祷者、江湖术士、占星家等逐一登场,到处都是数字,而数字并非新闻,它只在上升又上升,疫区变成另一种“荒岛”。有时在微博上看见那些求助者的信息,感受更深,像是鲁滨逊渴求着一位能与之交谈的同伴,或者说,并非交谈,甚至是将要溺亡,而大多数时刻,我们只是眼看他们在一点一点地失语、陷落。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尝试着将声音传向更远处,而那里会不会有行动和回应,完全是未知的。


我总在提醒自己,发声不是义务,却是所有人的权利,以及,在任何意义上,这种行为都不会是一针自我的安慰剂:我们所要扮演的角色远不止于一位传声员。除此之外,这些天里,我还试着重读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两次,均未读完,这本书太令我心碎了。读着几近崩溃。年龄越长,便越是软弱,越是不堪,越是一塌糊涂。当然,我也在努力克服。


朱一旦:作息变化不大,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过熬夜没落下。偶尔做饭,但是手艺一般,毕竟平时外卖什么都能点到。网上的那些电饭煲蛋糕之类的也试过,但是效果不咋地。


关雅荻:从2019年9月1号开始,我一直在参加为期11个月、共15场分站的克利伯环球帆船赛,我是11艘赛船中青岛号的环球媒体船员。2020年1月20号,我从澳大利亚Airlie Beach出发,再次靠岸菲律宾的Subic Bay已经是2月14日的早晨了。


天涯海角,每次出发都没信号,通信隔绝。从上一场比赛开始,我才花钱买了一些卫星数据流量,只能发纯文字的邮件,而且按每一个字算钱,比较贵。我用来跟家人和最好的几个朋友进行简单通信。关于疫情,只是知道更新的一些数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在比赛期间无从得知。


2月13号傍晚,靠近陆地时,手机有信号了,我打开看到那天新增感染病例14000多,我就有点恍惚,然后再翻看之前的很多新闻报道和文章,才知道过去三周多,国内发生了太多太多。


跨洋帆船比赛的日常就是甲板值班和休息的轮替。我不需要上甲板的时候,大多在船舱内进行媒体工作,拍照、视频采访,然后就是大量的赛志写作、剧本写作还有阅读,每天非常紧凑和充实。只是刚刚完成的第5场和第6场比赛,因为进入跨赤道的无风带,船速比较慢,比赛节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相对轻松一些。


关雅荻在青岛号上的日常


李雪琴:回家前我以为我就放十天假,连电脑都没有带回来,现在需要工作,我只能拿一个破手机工作,手机还进水了,有一块黑的,也没法修,就只能挺着。


生活没啥影响,本来我就天天在家待着,能待老长时间。跟平常不一样的是,第一个是会看电视,第二个是我拍短视频会带着我妈,我天天就拍我妈。

   

我那天还干了一个特别傻的事,我想剪出来发来着,就是我在家走了两万步。我绕着我家100平的房子,一圈一圈、一圈一圈,走迷糊了就停下来歇一下,耗费6个小时,手机显示两万步。


张玮玮:我和全国人民一样,从春节开始就一直在家宅着,已经二十多天了。作为自由职业者,平时就是在家工作,所以生活没受太多影响。春节前我妈正好来云南一起过节,最近厨房就交给她了,每天都是我最爱吃的饭菜。


正月初五我就恢复如常,白天在工作室练琴听歌,晚上和家人看个电影,有几天每天一部迪斯尼动画片,全家闷在屋子里,得看些轻松的。我自己看了几部讲病毒的纪录片,去年买了本天体物理的科普书,最近拿出来接着看。这种时期学习科学知识,感觉能让自己镇定些。


金靖:最近在尝试网上看到的某一种间歇性断食:一顿吃鸡蛋牛奶红薯,一顿吃鸡胸肉西蓝花。也会做一些简单的运动,天鹅臂以及45分钟+的椭圆仪,在重温《武林外传》《还珠格格》和《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特地在kindle上买了村上春树全集重看。


和(搭档)刘胜瑛互发一些关于疫情的文章,一起哭,聊减肥等。


王倦:目前生活状态和平时没有太大不同,我这工作本来就是家里办公,写字,看片,看书,娱乐,发呆,形式上大致如此。


不同的地方一个是吃饭,平时大多是外卖,现在更多是自己做,不过从来不发朋友圈,因为朋友圈里全是星级大厨水准,不敢比。再就是作息,以前作息混乱,昼伏夜出,疫情时反而正常了一些,因为要看各方新闻,关注疫情。


平时也宅,可真不出门了,又觉着对窗外充满渴望,看到阳光好都会隔窗看街道半天,总觉得哪怕阳光下无目的闲逛也是好的。


 

新闻

GQ报道:每天花在微博和朋友圈多少时间?疫情之中最关注的两条新闻是什么?

 

班宇:刚开始时,花在社交媒体上的时间,每天近十个小时,不断刷新,再去归纳、分析、讨论。朋友笑话我说,成立了一个人的调查队。后来太过疲惫,心力交瘁,难以维持,近些天少了很多,但微博的话,三四个小时也是有的,朋友圈几乎不怎么看了。不过重要内容应该也没有错过。最关注的新闻,我只说一条,就是李文亮大夫的去世。李医生也是我好友妻子的高中同窗,作为同代人,感受太复杂了。


朱一旦:每天起码有一半时间都在这上面。毕竟我们做的是这个,对于最新消息和大家最关注的内容我们得保持敏感度。有时候也会强迫自己做些其他的事情,来调剂一下心情。


疫情中新闻太多了,刷多了会焦虑,比较关注的还是前线的最新消息。


关雅荻:目前我刚靠岸菲律宾三天,这三天对我来说是压缩式接受信息的三天。可能是特殊情况,我每天至少七八个小时,都在回看之前的微博、朋友圈文章和一些新闻报道。


最关注的新闻毫无疑问是李文亮医生。这次我们面对太多的人生悲剧和苦难,这都需要我们用很长的时间去学会面对、反思和消化,然后带着伤痛,也要再次抬起头,继续积极生活。另外就是关于电影行业受到冲击的消息,整个春节档消失了。目前整个中国电影行业尤其是影院面临着严重的生存危机。


李雪琴:日均使用微博3小时31分钟,还没平时用的多呢。一开始零散的信息涌进来的时候,你每秒钟都想去处理,但现在你慢慢地适应了这个信息强度之后,你就会把它压缩成一个时间集中处理。这不是有意控制的,是一点点进化的。


最近我把微博评论关了。起因是我有一次直播,我就被直播间里问的那些问题,弄崩溃了,我当时特别脆弱,正直播着就哭出来了。大家在说:你凭什么能当网红;你做的不好,你应该怎么怎么样;还有就是,你捐没捐钱,捐多少钱,我们不相信。


我最关注的两条新闻:第一个物资相关的新闻,因为我一直在给医院找物资;第二个是李文亮医生,我姥姥家那边都是医生,我对这个职业是有共情的。


张玮玮:最近微博上有些情绪化,很多信息都是扭曲的,所以我卸载了微博。我半年前就已经关闭了朋友圈,所以没在社交网络上用太多时间。这种非常时期,普通人让自己安静下来,就是抗疫的一种力量吧。


我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政府的通报,盼着新增和死亡病例能赶快降下来,生活恢复正常。除此之外最关注的就是在湖北的医护人员和居民的消息,他们在疫情最严重的地区,无法想象过得有多艰难。这段时间还在追一个武汉小伙子的vlog,封城后他一直在做志愿者,给医院和被感染的人帮忙。看着他那么坚强和善良,就觉得一切都有希望。


武汉市民@蜘蛛猴面包 拍摄的vlog


金靖:最近不太看微博,因为在2月7号之前,几乎每天都要因为新闻大哭,哭到头疼。所以这些天就选择“自私”一点,也是为了保持心情的平静。现在每天做的也只是起床看一下数字,大致浏览一下热搜。疫情之中最关注的新闻就是每天更新的数字。


王倦:每天在微博和朋友圈的时间非常少,主要是有一段时间谣言太多,传闻遍布,有些消息甚至连基本的逻辑链都不存在,就觉着多看影响情绪。


李文亮医生的微博提到想看《庆余年》续集


这些天关注的两条新闻,一个是李医生,从他的微博,突然觉得他好像就是身边的一个普通人,所以那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再一个新闻其实算是系列新闻,就是每一天的疫情报告,人数增减,天天认真在看,病情增长减缓,心情都会好点。



公民

GQ报道:这段时间,你做了哪些跟疫情相关的事?


班宇:说来惭愧,我写了一篇小说。起因是我拖欠一本杂志的稿件太长时间了,以年为计,各方催债,实在不好意思,就逼着自己干了一个。但身处疫情之中,没办法去想别的,所以这篇小说跟疫情、武汉都有一点联系。


我在写作时,经常责问,在这样的时刻,好像总有一些事情,要比写一篇小说更重要、也更紧迫一点,但那又是什么呢?答不出来。整个过程里,也不太能写得下去,心思极乱,但我咬着牙,仿佛非如此不可。 


朱一旦:宣传了一些相关的知识,捐了点口罩和现金。还跟团队拍了几个视频,再就是待在家。


关雅荻:我依然在比赛中,2月23号又出发了。目前在有限的时间里我能做的就是,邀请一些不同行业的朋友,用清谈闲聊的方式,通过直播这种形态,让更多在家中被憋闷很久的朋友,多一个放松心情的选择。


上下一心支持前线与病毒作战是一场歼灭战,但大后方如何能让公众顺利度过这段艰难时期,保护精神和心理健康,也是一场隐形的持久战。


李雪琴:我每天都在找口罩,做梦都在搬口罩,但是都发不出来货,后来我就放弃了。我唯一能买的就是医用手套,我粉丝群里有个人,他的厂是专门做医用手套的,我就购买了一些寄出去。我对疫情的贡献就仅止于此了。


张玮玮:最近做的事都和疫情相关,但好像除了躲在家里,又没什么实质的联系。想为湖北做些什么,但除了找到物资送过去,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用。春节家人买的口罩是前几天才寄到,还是民用的防尘口罩,就别提真正的物资了。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无奈吧。


金靖:逼着我爸每天吃鸡蛋;选择自己比较相信的组织捐款;和父母在家到现在已经待了15天,几乎天天看妈妈练五禽戏。


王倦:大概就是买口罩,半夜搜淘宝,查存量等等,后来发现自己基本都不出门,就没再继续,够用就行了。还有就是捐了点钱,数目就不提了,这时候捐钱的应该都是觉得有心无力,希望多少能帮到疫情前线,就别比多少了,心意重要。


难忘瞬间

GQ报道:分享过去20多天的一个难忘的私人瞬间。

 

班宇:李医生走后的第二天,我看有一个纪念活动,大约晚上九点,在窗台上点一根蜡烛,或者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朝向窗外。我在家里找了半天,没有蜡烛,便将窗户打开,伸出闪着亮光的手机,同时向外望去,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漆黑,只是趋于无限的静寂。寒风吹入,我衣着单薄,立即被打透,太冷了,冬天不知何时结束。


朱一旦:《一只劳力士的回家之路》这个视频发布那天,晚上看着视频发布成功,上热搜,粉丝刷屏保护,好多粉丝私信我们,这让我觉得做这件事是值得的。


关雅荻:离开赤道向北的一个夜晚,银河在面前打开,特别亮。我盯着一个高速移动的人造飞行器(应该是一个人造卫星),在群星中穿过,我一直盯着它看,目送它远去。


宇宙中的群星,人类站在地球表面来看,密密麻麻,就像大都市街头拥挤的人群,但其实每一颗星之间都隔着浩瀚的宇宙空间。我希望此刻,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我们心与心的距离都能再近一些。


李雪琴:比较难忘的瞬间其实是我和我妈躺在长沙发上睡觉,只有一个毯子,那个毯子特别长,我俩一个在沙发这头,一个在那头,我俩的脚正好能稍微错开点。醒了之后我妈就问,你饿吗,我妈一天能问我八遍,你饿吗。


张玮玮:我住在云南的一个小城市,这里还没有禁止放炮。初五我和家人站在阳台上看烟花,家人心情都挺好,几天来终于有了些节日的气氛。我家在山坡上,几乎能看到全城的烟花,看着看着我突然就哭了。我也分不清是因为幸福还是悲伤,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那么多人正在灾难中无助地挣扎,而我们的幸福就像偷来的一样。


金靖:前几天最难过的时候,发了一条内容很丧的朋友圈,很久没联系的一个朋友发来鼓励的微信,跟我说“你不可以这样”。


王倦:我想了想,完全没有,倒是被新闻报道感动过,愤怒过,无奈过,有情绪波动,但私人生活,没有突发事件。其实这大概是好事,正常的活着,已经很幸福了,我希望就这么宅着,直到看到疫情消退。也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平常常,无惊无险地度过这段时间。



职业

GQ报道:你所在的行业、领域(或个人工作)受到了什么影响?为此做了什么?

 

班宇:本来,我计划在今年三月份发一本新书,但其中部分稿件始终没有处理完,想趁着春节假期,专心工作几日,进行一番调整与修改,以便按时发书。但目前来看,可能还要往后拖,这个情况下,我不太能进入状态。


疫情时刻相当独特,许多伦理需要重新确认,文学的价值与意义也要再度审视。我为此所做的,就是什么也没做,只是想一想这些问题。不能完全清楚,但也无法停止。这些天里,我也总能记起陆忆敏以前的一句诗:我站在你跟前,已洗手不干。


朱一旦:我有个做线下活动为主的广告公司,那肯定受影响很大。也算个契机吧,把线上的业务做起来。其他的业务也有受蛮大影响!不过能有更多时间停下来,也是个很好的事。


对于做内容的公司而言,最大问题就是没有办法及时完成拍摄,所以我们推出了朱一旦的二维生活,算是给了大家一个缓冲,之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略显艰难地完成了拍摄,效果还不错。


关雅荻电影行业整个产业链遭受的打击都是巨大的。比如,全国目前6万多张银幕,一万多家影院,将会受到很大影响。


而影视行业的制作拍摄,也几乎全部暂停。我跟几个电影同行简单交流过,大家基本在家写剧本,或者做项目的前期策划。我用一年的时间在环球帆船航海比赛,想的就是写一个跟我生活经历有关的帆船题材的电影剧本。



李雪琴:一些制作很精良的自媒体可能就断更,做短视频的,这段时间的日活其实在哇哇涨。对于我来说,影响不是很大,手里还有点存货一直没剪出来,唯一急的就是没有办法拍东西。


最大的影响可能是心态,在这么大的社会事件面前,我越来越觉得我的工作对社会没有什么价值,没有什么贡献,我越来越怀疑我工作的意义了。


可能有人会说,在大家都很丧的社会情绪下,你拍点有意思的东西,让大家开心一下,这也是价值,但在这样大的动荡面前,我没法说服我自己。


张玮玮:我原计划是4月去北京排练,5月开始演出,目前看恐怕都要延期。音乐圈的人都在面对这类情况,就算疫情结束,现场演出也不会立刻恢复。我经过2003年非典,那年北京的很多乐队解散,也有些演出场地倒闭。我想这次也一样,对音乐行业的人会是一个考验。


对于我来说,问题倒是不大。四处演出的生活很浮躁,在工作室里待一年挺好,毕竟创作才是最重要的。


金靖: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每年也都是过完年之后再过一段时间才开始工作,而且现在大家都待在家里。好好在家锻炼身体,减肥。可能过不久,和我妈一起练五禽戏。


王倦:所在行业的影响,要从两方面说,作为编剧来说,看上去没太大影响,毕竟平时也不用上班打卡,电话会议和微信就足够完成工作上的对外交流。可要从大环境来说,整个影视行业,影响很大,项目停滞,剧组解散,太多实质性工作无法继续,但这是天灾人祸,是计划外的事件,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坚持下去,希望春天尽早来临。



启发

GQ报道:这段时间的经历带给你的启发是什么?

 

班宇:用一位朋友的话说,疫情混淆或调校了我们关于对错的标准,也不是如此,只是让这个标准变得更清晰、更明确了。而现在谈所谓的启发,为时尚早,我无法像写读后感那样去简单做以总结,它带来了什么,我们失去了什么,它告诉给我们什么,我们又要记住什么。不是这样的。必须时刻校正内心的砝码,我们正在历史事件之中。


朱一旦:作为老板来说,要提前准备好应急措施,应对突发状况;作为个人的话,就是得培养几个爱好,我本身是闲不住的人,一下待在家里,就只能找同事和朋友聊天,时不时去粉丝群里蹦哒两下,在微博给同事征婚等等。我想他们的内心是崩溃的。


关雅荻:印证了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人随时可能会失去所拥有的一切,乃至生命,所以应该认真去活,去活好每一天,不要给自己留什么余地,尽可能全力以赴。


我一直喜欢电影《黄金时代》里萧红说的那段台词:“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无所谓去哪,无所谓见谁。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未曾谋面的故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这段时间让我更加坚信生活如是。


李雪琴:第一,没有人能教别人做人,你只能做到问心无愧;第二,“公正世界假设”,永远都是一个假设,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持善良;第三,一定要存点钱,要保证自己的现金流。


张玮玮:20年内遇到两场瘟疫,而且是同样的地方再次跌倒,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变成了冰冷的数字和百分比,要知道我们和她们是一样的,都曾站在命运的悬崖边,只是这次我们运气好而已。要珍惜生活,更要负起社会责任,不能让悲剧重演。


金靖:正式开始考虑以后退休的事情,会考虑重新念书或者其他感兴趣的事情。


王倦:两件事希望自己记住,也希望大家都能记住,一个呢,别吃野生动物了,天知道啥后果。第二个呢,经过这样的劫难,希望大家将来都能对医务工作者好一点。想想之前,医闹导致的恶性事件屡见不鲜,不高兴的时候给医务工作者送去危险,困难时期让医务工作者站在危险第一线,没这道理。别唱完赞歌,又把人扔在泥沼里踩一踩。



疫情之外

GQ报道:除了疫情,这段时间你最关心、思考最多的事情是什么?


班宇:物价算吗?我每隔两三天,都会写一篇买菜日记,详细记录每一种的价格,总共花了多少钱等。现在一棵白菜大概是二十几元,但也卖得很好,在东北上一代人的认知里,白菜能解毒。虽然也不知道我们中了什么毒,但来解一解,也不是不行。新闻里说,沈阳给武汉送去一百多吨大白菜,不知是不是也取此寓意。


我的日记给几位朋友看过。也没得到什么像样的反馈。一个朋友说道,怎么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买零食?另一个说,为什么不能买呢?为此,他俩吵了半天。我没说话。


朱一旦:新一年的发展。2020开局就是困难模式,转眼过去六分之一了。希望借这段时间大家能找到自己的定位,做好自己的职业规划,我们有了一个大众比较认可的账号,也希望我们能有更多超越朱一旦的账号。


关雅荻:作为一个电影人的职责和使命感,也就是为什么要拍电影,应该拍什么样的电影。相信克利伯环球帆船赛这一年会给我一个相对明确的思路或者答案。我现在隐隐觉得已经摸到了一点边儿。


李雪琴:我最关心,思考最多的事情是工作。刚才我说,我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那我会想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能降低我的这种愧疚感。


我一直在想有什么新的表达形式,把这种我个人感觉门槛比较低的活儿,能跟我所期待的给社会做点贡献的价值感捏起来。我一直非常非常喜欢黑色幽默,但是我做不好,功力不够,然后加上不够直白,受众可能比较窄。还没有想好一个特别完整的出路,但还有另一种结局就是我不干了,转幕后。


张玮玮: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工作。2003年非典过后,北京很多演出场地关门,大批的独立乐队解散,我当时所在的两支乐队也遇到了同样的命运。今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将要度过艰难的日子,其中可能也包括你和我。


金靖:运动吧。那这么说我最关心和思考最多的应该是如何成为一个“美丽的坏女人”。


王倦:都这大情况了,我还能关心啥啊?美国流感非洲蝗灾也都注意到了,可最终关注点还是回到疫情上来,2020,世界给我们考验,让我们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上街闲逛,和人见面,吃饭,聊天,看看电影,亲人相聚,很想念这样的日子,当时觉得平常,现在想想,是多幸福。


还有就是,宣传里一直看到英雄两个字,其实我希望这场大事件中,英雄少一点,因为英雄往往需要自我牺牲,常常带着遗憾,我更希望他们就是医生,护士,是要痊愈的患者,是一个个好人,一个个普通人,劫波历尽,依旧回到普通人生,继续欢笑,不留伤痛。



变化

GQ报道:这20多天前后,你自己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班宇:没太大变化。疫情期间,我曾忧虑许多朋友,种种忧虑又因无计可施,变成一种对于过往的追缅。这种回忆,往往也其映衬出某种未来性,从而将此刻的不确定与困惑再度加深。如一场战役,士兵持戟上阵,在拼杀时,想到的却是故乡风物,以及对于荣归后的憧憬。这样一来,此刻便更显模糊,我所刺向的,到底是什么呢?


朱一旦:你们是想问我胖了没有吧!没有。


关雅荻:主要是情绪上的改变。我性格一直比较大大咧咧,看起来是那种活得没心没肺的人。环球帆船赛对我来说,除了通过艰难、消耗巨大体力和精力的方式跨越海洋,也是对个人精神世界的拓展。经历这次灾难后,心情会复杂很多,会更加觉得生命宝贵,人生下半场要更加聚焦在自己认为值得的人和事情上。


李雪琴:并不和疫情直接相关,我比二十多天前更加脆弱了,心理防线有点崩塌。这段时间我发现,这个世界不讲理的人集中式涌现,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无缘无故地指责、羞辱、谩骂。最近我有点PTSD,就是手机一对着我,我就难受,我再高昂的情绪,一到要拍视频,我马上就down下来。


张玮玮:目前看最大的变化就是:发胖。


金靖:好像瘦一点了。


王倦:这20多天,我自己的变化,应该是胖了,我没量,但是心里清楚…………



期盼

GQ报道:疫情结束首先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班宇:独自去海边待几天。只是待着,什么也不做。


朱一旦:出差,唉。


关雅荻:我还在继续克利伯环球帆船赛,原计划如果顺利完赛,会在2020年8月8号前后返回比赛起点英国伦敦的圣凯瑟琳码头。然后希望这次筹备的航海故事尽早启动。


李雪琴:上班。我最近在家里,一直在看各种东西,上编剧的网课,我想做点别的东西,有很多想法在我的备忘录里,我想上班把他们给落实了。


张玮玮:我要带我妈去香格里拉,爬青山涉小溪,呼吸新鲜的空气,拥抱正常运转的世界。


金靖:想去武汉,吃一碗热干面。


王倦:就想出去走走,见见朋友,不见也行,晒晒阳光,看看行人,如果工作上还债还顺利,可以考虑去其他城市走走,找个不熟悉的街道小巷溜达一圈,也就想想吧,工作还债是还不完的,我有这觉悟。


最后希望大家都能度过这段时间,也许路上我们能遇见,即使不认识彼此,可我们都是共渡难关的战友,到时候点头微笑吧。    





疫情期间,在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数不清的个人体验正在同步发生。我们希望对这段特殊时期的个人经历加以收集和呈现,以此作为一种记录与见证。图片、文字、视频……任何介质、任何形式的个人记录,都可以发送给我们。您可以选择将你的故事或者想提供的线索发送邮件至gqreport@163.com ,也可以点击阅读原文,在问卷中上传与填写您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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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文:康堤

运营编辑:肖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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