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经Emoji能否对抗世界给女性的污名、限制与惩罚？
全球妇女权利慈善机构英国国际计划组织（Plan International UK）官网显示，历时两年多推动的“月经表情”Emoji，终于在今年2月获批——一滴红色的液体。
全球统一码联盟（Unicode Consortium）也透露，刚刚审核通过的230个新表情符号中，包括一个代表月经的表情。
女性因为月经这件事，承受了太多无端的苦难。这次的月经表情能否打破人们对生理期的耻感？
被月经污名化的女性们
在人类的各类文化中，关于月经的禁忌数不胜数。
现代人类学奠基之作《金枝》中，有一节专门记述了“月经和怀孕期妇女的禁忌”。
以乌干达为例，人们认为：
“妇女在分娩或经期接触过的物品都遭到了亵渎，因此壶、盆等东西必须销毁，而枪盾等物即使不被毁掉，也必须加以净化。”
△乌干达卢韦罗地区的女性
而在美洲的徳内以及其他大多数氏族部落中，人们最怕遇到经期女性：
一旦少女出现这种征兆，必须马上与所有异性隔离，独自居住在一个偏僻小屋内，避免被本村男人或者来往行人中的男子看见。
在那种不适状态下，她不但不可以接触任何男人用过的东西，甚至不可以接触任何猎获的鸟兽与其他动物的皮肉，以免那些动物被玷污，被玷污的鸟兽会愤怒地报复，让猎人们在下次打猎时一无所获。
她的食物只有干鱼，只能通过饮水管喝凉水。另外，就连她的出现，都可能给人们带来危险。
即使她月经过后恢复正常也必须戴一种镶边的薄皮软帽，饰边从头上一直垂到胸口，这样人们便无法看见她的面孔了。”
在哥斯达黎加，处于生理期的女性更被布赖印第安人视为不洁：
月经期间，她的食物只能用芭蕉叶盛放，用完后还要处理叶子。如果（这个叶子）不幸被牛吃掉，牛就会瘦弱而亡。
她也只能用专用器皿喝水。使用她用过的杯子的那个人一定会死亡。”
人类很容易对未知的东西产生恐惧。但关于经期的禁忌，并不能单纯用“无知”来理解。
它本质是权力掌握者、规则制定者对于被统治者的压迫和控制。
其实只要看清这种禁忌关注的是谁的利益、惩罚的又是谁，就能看清背后的权力关系——月经禁忌中，被惩罚、限制和压迫的，无疑都是女性。
△影片《印度合伙人》男主为了妻子的健康，
一心钻研生产卫生巾，结果被村里人当成疯子。
这种压迫是冷酷的，在规则形成过程中，女性作为“人”的需求是被无视的：
她痛经时，可能需要药品；她免疫力弱时，可能需要洁净舒适的环境；她缺乏营养时，可能需要健康的食物。
但父权社会不会以她们的需求为中心，他们在乎的是“其他人”（也就是男人）的利益。
所以月经污名化，顺理成章地限制了女性人身自由，还让女性成了各种灾难的背锅侠。
男人打不到猎，可能是碰了经期的女人；士兵打了败仗，可能是碰了经期的女人；家里养的牛瘦了，可能是吃了经期女人吃饭用过的芭蕉叶等等。总之，一切都是因为女性来了大姨妈。
甚至今天的信众众多的佛教文化中，对经期女性的迷思依然存在。
污名、贬低、限制和惩罚，是男性主导的世界对待女性的一贯套路，而这种套路有无数的借口，月经只是其中之一。
在去年的印度电影《厕所英雄》中，家里建厕所被认为“不洁”，但男性可以在门口、家里随意如厕，女性却只能在晚上、凌晨没人时候去野外如厕。
印度露天厕所
相比之下，男性对自己身体、生理特征的羞耻感是很少的。
比如传统文化里的那句“一滴精十滴血”，同样是身体分泌物，男人对自身特征的命名和评价方式，是充满自豪和赞美的。
有人说，男女不可能真正平等，因为生理构造不同。
但显然，制造不平等的从来不是差异，而是我们对待差异的方式。
德国曾经为对犹太人犯下的罪行认错，但是女性在月经这件事上所承受的污名化，从没有人为此道歉。
因为，这是人类历史上的集体犯罪。
即使在今天，依然有很多地区的女性深陷月经带来的苦难中。
父权体系下，需要改变的还有太多
前几天，荣获2019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的《月事革命》，就讲述了印度德里的一群妇女，为自己以及所有女性获得卫生巾的权利而抗争的故事。
△“你知道卫生巾吗？”“我们都用布。”
橙雨伞编辑部倾情翻译
视频/Vimeo
影片中，女孩因为经期不方便照顾自己，甚至不得不辍学。
图/《月事革命》剧照
卫生巾，尤其是廉价卫生巾，改变了无数女性被月经囚禁的命运。
这次月经表情包发布的消息出来后，网友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庞杂：
女性大多乐于见到自己这种重要、日常、痛苦且复杂的生命体验，被作为一种常态的符号，加入互联网语言的数据库；
性别问题的学者大多感到欣慰，因为月经羞耻被进一步打破，获得更容易的表达方式；
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他们拒绝承认月经羞耻的存在，同时也懒得去理解其背后的性别不平等原因。
他们认为月经和“屎尿屁”一样，是个无需公共讨论的私密问题，跟“不平等”无关。
所幸，月经羞耻和禁忌，确实在一步步打破。
很多艺术家都曾尝试用摄影、展览或行为艺术等方式，来扩大月经——这个“女性话题”的讨论空间。
月经博物馆创始人哈里·芬利（Harry Finley)
图/www.mum.org
表情包则是一种全新的语言表达形式。
感谢互联网时代，创造出了一个限制相对较少的新公共空间，让今天的我们几乎没什么问题不能谈的；更让不同群体得以用更小的成本、更低的门槛，参与讨论和表达自己关心的问题。
作为一种游戏化、娱乐化的表达方式，表情包还有一个效应，就是对主流文化的不断解构。
可以想象，这个一滴血的月经表情包，在实际使用中也将发生持续地演变（现在网友就已经开始将其解读为“血滴子”了），它最终将发展什么样子、效果如何、是否会被淡忘，还不得而知。
起码，它将月经话题加入了人们日常对话数据库中。
傅园慧在里约奥运会女子4x100米混合泳接力决赛后，接受采访说：
“昨天来例假了，还是会有点乏力，感觉特别累，但是这也不是理由，还是我没游好。”
△傅园慧说：“对，昨天来例假了，
最后还是有点乏力，但是这不是理由。”
这句话引来了《纽约时报》、BBC新闻等主流外媒的大量报道，认为是她打破了女性运动员对于生理期的集体沉默。
△标题是“挑战传统禁忌：傅园慧大方谈论生理期参赛”
图/《纽约时报》
有时候想想很心酸。
男人在世界上已经拥有那么多资源，女性还在为考驾照（沙特在2018年6月才第一次允许女性自己驾车）、进球场看球赛（2018俄罗斯世界杯期间，伊朗女性自1980年以来第一次允许女性去球场观看足球比赛）、上厕所（《厕所英雄》改编自印度女性为上厕所而进行的斗争）、公共空间谈论月经这样的基本权利，而不懈奋斗。
不过，奋斗还是要奋斗的。
正如《月事革命》中所说：
“在父权体系下，讨论女性议题，需要时间。仍然有许多东西需要改变。”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
翩翩
公关女／女权主义者／中国传媒大学传播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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