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女人可以上桌吃饭吗？

图/《蕃薯浇米》

在当今的网络语境里，山东男人是被污名化的：他们被称作“沙东男人”，日常打老婆、酗酒、吹牛……

在他们淫威下的山东女人，也是一幅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任劳任怨。

但每个男人都不一样，每个女人也不一样。今天，我想讲一讲四个关于山东女人的故事。

多年媳妇熬成婆

我奶奶不爱我。

得知我是女孩之后，她转身离开了医院，一个月没露面。

邻居赞叹她好福气，孙子孙女双全，她哭丧着脸回应：

“好个屁，我可想要两个都是孙子，毕竟孙子是大儿的，我的小儿绝后了。”

哥哥可以吃三块糖，我只能吃两块；给哥哥买旅游鞋，我眼馋，却被骂“要东西”；过年压岁钱，红包肉眼可见的比哥哥薄一些；甚至祭祖，我都不能去（虽然我也不想去）……

图/《都挺好》

我爱她吗？当然不爱。

但我也没有办法恨她。

农村长大的她，没有受到教育的机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甚至认不全阿拉伯数字。在动荡的时局中她于城市扎根，与从肺结核中死里逃生的爷爷结婚。

爷爷是个写得一手好字“知识分子”，会跳交谊舞的“浪漫主义者”，如果不是生病，绝不可能和“文盲”的奶奶成为伴侣。

所以他，一辈子没有看上过她。

她像个“下人”一样勤勤恳恳操持着这个家，照顾婆婆，养大3个孩子，照顾孙子。但得到的不是感激，而是殴打。

所以，她把伤害传递给了自己的儿媳、孙女，这是她唯一能“合理化”自己所经历一切的方式。

女性间的伤害宛如扎根在族谱中的毒药，母亲传递给女儿，婆婆传递给儿媳，只要父权制对女性的倾轧还在，它就永远不会消失。

仅仅因为是女人

云姨是个单身妈妈，因为老公不着调，她果断离婚，一个人闯荡，打工攒钱，回家开店，忙前忙后，拉扯大了儿子。

但云姨绝不是传统印象中“受苦受难”的老母亲。

她气质高雅、衣着得体、面容姣好，现在年近50，但如果只看相貌与身材，更像是30出头的小姑娘。

图/《在乎你》

因为开的餐厅在当地小有名气，前夫也是“风云人物”，她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一个单身的美丽女人，在县城里本身就自带话题。

“她年轻的时候，把xx局的领导从头睡到尾。”

“现在也浪得很”

“不然哪来的钱开店。”

“之前在外面打工也没消停”

“请问……你们谁睡在过人家床底下？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害，她一个女人……”

“女人咋了，你们不是女人？”

没错，这些议论纷纷的人，恰恰是女人。

这是女人间的互害，女人间的嫉妒，但这一切的背后，也是这些女人被告知，你“不可能”。

事业是属于男人的事，如果女人达成了，一定用了非正常手段，利用了姿色、利用了身体。

她们想不到，女人的身体，不是女人手上最大的牌，更不是女人手上唯一的牌。

冒名顶替综合征

锋姐的名片上，印着xx公司副总裁，但她是这家子公司的唯一负责人，内部的职位，也是总裁。

她在酒桌上与各路男人推杯换盏，喝多了偷偷跑到厕所吐一下；经常工作到深夜，操持着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

但她就是不肯，在名片印上“总裁”二字。

“哎呀，无所谓，就是临时干着，现在没有更合适的人而已。”

“我其实根本干不了领导，我不合适，我不行，这么大一个公司，我哪管理得了。”

△俞飞鸿

她拿着“副总裁”的名片，管理了这家公司10年，一切顺利，拯救了这家本来岌岌可危的企业。

但她依旧怀疑自己的能力，认为只是各种机缘巧合把她推到这个位置上。

这种想法在位居高位的女性中其实并不罕见：

女性成功人士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是“骗子”，自己成就的一切并不是靠自己的能力。

因为从来没人告诉她们，其实你也可以。

不上桌的女人

首先澄清一件事，不是所有的山东女人都不上桌，也不是山东女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上桌。甚至直到十几岁，我都不知道山东女人不上桌这回事。

那年和姥姥姥爷回老家，乡下的亲戚热情好客，做了一大桌好菜，一家人纷纷入席，其乐融融。

姥姥拽住了自己的“叔伯妯娌”，“一起吃一起吃。”

“不了不了，地方不够。”这位能干的舅姥姥挣脱了姥姥，走开了。

顺着她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七八口女眷，从十几岁到六七十岁，都站在厨房附近，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一大桌人开席。

图/网易

这个场面对我的冲击是巨大的，因为她们的脸上不是委屈、不是不平，而是忙活了大半天，远道而来的亲人和家里的男人吃上了一桌好菜的——满足。

只有七八岁的小表妹眼巴巴地看着这桌菜，咽下了口水。

后来，网上有了很多说法：

“山东女人就是不和男人一起吃，因为不愿意和男人一起吃。”

“的确是两桌，因为和男的吃不到一块去。”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都没错。

是的，没错。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在这种男人、客人上桌，女人在厨房的小桌蹲着吃几口的环境中长大的表妹，总有一天也会将“我不想上桌”挂在口上，也会在为别人做了一桌好菜后一脸满足。

她们的确是“自愿”的，但这“自愿”中，又有多少“选择”呢？

不可见的女人们

山东女人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我无法妄加评论。

一个地区的生存环境如何，每个人的感受都有差异，我只能从身边的故事中拼凑出一个大概的印象。

但即使那些“女人不上桌”的刻板印象，只是个别现象，它也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哪怕一家有这样的情况，就有一家的女人生活在不平等中。

这篇文章的选题，本来是“恶臭的山东男人”，但我宁愿用这篇文章去书写女人，那些努力着的、受害着的、甚至施暴着的女人。

毕竟，在往常，她们是不可见的。

其实，男人在性别上的作恶，和重男轻女的婆婆等一票女人并无二致，ta们都是结构性暴力的受害者，ta们甚至没有机会知道，自己可以作出不一样的选择。

这与所受的教育有关、与几千年的儒教文化有关，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但这不意味着，每个人不能试图去改变。

夏娃来自于亚当的肋骨，基督教会一度禁止女性担任神职，男尊女卑的“传统”甚至镌刻在几乎所有文化、宗教中。但我们已经看到了有90%人口笃信基督教的冰岛，性别差异全球最低，也在这个国家看到了女主教。

所以说，传统绝不是厌女的借口，“自古以来”也不意味着不能改变。

如果山东被视为了重男轻女的重灾区，别狡辩了，试着从自己开始，去一点点改变。

你真的，可以的。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

羔朝

不考公务员不当老师的沙东酷儿，

没有性生活的性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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