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刀》主编理查德·霍顿：全民健康质量与全民健康覆盖同样重要
12月14日，由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主办的第二届妇幼健康发展论坛在北京举行，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党组成员，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党组书记余艳红女士等重要嘉宾出席会议。《柳叶刀》主编理查德·霍顿（Richard Horton）应邀参加会议，并发表重要演讲。《柳叶刀》微信公众号将其演讲全文发表如下，与读者一起分享。
1
尊敬的余女士及各位同仁：
当下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2016年9月19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表了《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SDG）的中国实施方案》。他谈到了“创新、和谐、绿色、开放和共享发展”理念。
而在一年后的2017年10月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国家主席习近平强调了健康，特别是妇女儿童健康的重要性，这对于2021年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至关重要。
妇女和儿童的健康确实是可持续发展目标（SDG）的核心。可持续发展目标3.1是到2030年将全球孕产妇死亡率降低到每10万活产70例以下。可持续发展目标3.2是到2030年不再有可预防的新生儿和5岁以下儿童死亡。这些目标不仅仅是普遍的政治承诺。它们也是普世价值——将全社会联系在一起的价值，不管它们可能存在什么样的其他差异。
中国正以其雄心勃勃的“健康中国2030”战略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发挥着重要作用。
《柳叶刀》今天发表了一篇重要论文 [1]，旨在支持这一战略。该项工作由中美两国的科学家组成的杰出团队牵头开展，研究结果显示在过去20年里，中国孕产妇死亡率迅速下降。
这项研究使中国专家能够向世界讲述中国取得的巨大进步。它促进着中国研究人员、决策者和国际友人之间的证据和观点交流，从而鼓励与世界进行互信的对话。我希望，它能促进证据在中国政策中更广的应用。它还增加了可能对其他迅速发展的发展中国家有所帮助的经验。
2
国家主席习近平在2017年的讲话中引用了一句中国谚语“行百里者半九十”。换句话说，你离完成任务越近，你离成功就越近，任务就越具有挑战性，成功就越难以到达。习主席是在警醒大家自满的危险。他在敦促我们需要更加警醒和严肃地对待我们的目的。
我们今天发表的关于孕产妇死亡率的研究结果完美地印证了这句中国谚语的含义。来自全国妇幼卫生监测办公室的朱军和同事们讲述了一个在孕产妇健康方面取得空前和加速进展的故事。
这一成就与巨大的挑战是并存的，这一挑战是什么呢？就是在妇女怀孕和分娩方面实现机会和结局公平性的挑战。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Tedros博士本周提出，实现公平的途径是全民健康覆盖（UHC）。全民健康覆盖的原则是，健康在我们的社会中具有特殊地位。健康不是一种可以买卖的商品。我们的健康更为珍贵。
大多数社会一致认为，由于一些无法控制的政治、经济、社会或地理力量，健康覆盖或健康结局的差异从根本上讲是不公平的。
3
我要求在由中国同行宋莉、乔杰和朱军领导的、与《柳叶刀》合作的中国母婴青少年健康重大报告中讨论这项有关孕产妇死亡率的研究。
在该报告中，我们正在寻求利用我们今天公布的数据，为中国的生殖、孕产妇、新生儿、儿童和青少年健康制定国家行动计划。
为这项报告成立的工作委员会昨天召开了第四次会议来决定哪些是必要的行动，制定一个评价系统来评估绩效，确定需要什么样的支持环境来制定国家行动计划，为全程保健的每个领域供具体建议，并为中国医疗改革的方向提出更普适的建议。
当我看到朱军及其同事的研究成果，以及我们将于明年发表的委员会工作成果时，我看到我们所有致力于促进中国妇女和儿童健康的人都面临着三个重要的挑战。
第一个挑战是实施。计划或战略是必要的，但显然是不够的。成功的实施是实现成就的试金石。
实施意味着什么？
首先，它意味着需要确定一套贯穿整个保健过程基本的成本-效益高的干预措施。
第二，它意味着要在社区、初级卫生中心和医疗机构三个层面确定和加强这些干预措施的实施平台。
最近完成的疾病控制优先项目3预测，建立社区和初级保健平台可以消除四分之三（77%）可预防的孕产妇、新生儿和儿童死亡以及死胎。
以中国当前的情况，我们今天公布的证据非常清楚地呈现，这些实施平台需要优先放在哪里。
关于实施的最后一点说明。
所有国家，包括中国在内，面临的挑战是卫生人员的普遍缺乏。扩大卫生人力队伍，尤其是助产服务至关重要。创新也举足轻重——女性团体的社会力量，数字技术的应用以及采取财政激励措施促进需求。
第二个挑战是质量。最近发表在《柳叶刀》杂志上的研究显示，每年有500万人因为医疗质量差而死亡。如果扩大卫生服务，以及加大对高质量卫生系统的投资，每年可以避免近900万人死亡。这些健康收益将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
在全球范围内，劣质医疗造成的可预防性死亡，导致产生6万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这是在推进社会发展中许多领域都面临的一个困境——从数量到质量的发展过程。
但令人遗憾的是，在关于全民健康覆盖（UHC）的讨论中，质量的关键作用尚未得到充分的重视。也许这是因为我们需要更合适和更可靠的方法来衡量质量。我们当然需要更强有力的政策机制，将质量的衡量和监控转化为卫生系统的质量改进。但如果我们的目标只是全民健康覆盖（UHC），我们就会失败。我认为，全民健康质量与全民健康覆盖同样重要。
今年早些时候在《柳叶刀•全球健康》杂志的发表的在可持续发展目标时代优质医疗体系报告发现，质量应该是所有卫生系统的DNA。因此，中国的决策者可能要考虑如何做到：
质量管理
改进卫生系统设计以提高质量
提高卫生人力资源以提高质量
鼓励中国公民对质量的需求
第三个挑战是如何将证据转化为政策。
我们并不缺乏证据。
在今年召开的中国医学科学院-柳叶刀医学会议上发表了多项研究，指出了当前和未来妇幼健康的当务之急-包括婴儿发育、心理健康、早产、儿童早期发育、健康的环境决定因素以及妇幼健康医务人员。
但在考虑如何从证据向政策转化时，有四个问题需要考虑。
我们如何确定最重要的问题，哪些结果会对健康产生最大的影响？
我们如何确保拥有适当的研究系统来回答这些问题？
我们如何获取研究结果并将这些结果转化为可实施的政策？
我们如何持续监控和审查卫生系统的绩效并保证其持续改进？
知识在社会发展中具有变革性的作用。中国对促进知识产生的投资正是基于这一事实。现在的机会是将这一政治承诺集中在当今中国社会面临的最深层问题上。这次会议本身证明了中国决策者在认真对待这种需求的重要性。
三个战略重点即实施、质量和以证据为基础的政策，都是决定健康公平的重要因素。
4
《柳叶刀》在2008年开始了与中国的密切合作，通过综合的系列文章来反映中国卫生领域的各个方面。
自那时起，我们就中国的卫生议题发布年度专刊，与中国医学科学院举办年度研究会议，并且已经启动了起草系列中国重大卫生问题报告，以深入研究未来对中国健康具有重要意义的特别议题包括 — 健康城市，初级保健，妇幼健康，心理健康，健康老龄化，非传染性疾病，生态文明和“一带一路”倡议。
我强调这种合作，因为这种合作的地缘政治背景并不总是容易或直接的。
最近几个月，甚至最近几天和几周，国与国之间可能出现的紧张局势已经非常明显。贸易、技术和安全方面的紧张局势进一步加深。对全球化和多边主义的益处的质疑在扩散。
国际外交中使用的词汇持续升温。紧张、怀疑和更激烈的言辞导致了退缩，孤立主义甚至侵略的趋势，对一些人的生活产生了实际的不利影响。
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时刻。
在这样的时期，一个声明可能被误解，一个行动可能被误读，就可能会产生危险的后果。
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很容易后退一步，停下来，直到风暴减弱，归于平静，然后再次恢复。
我认为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在这样的时刻,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
在困难时刻，我们（不应该退缩）应该向前一步。
我们应该更加努力地通过证据、交流、对话和伙伴关系在我们之间建立信任并发现真相。
共同努力，共同思考，共同行动。
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今天在这个会议室里，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前夕，我们就有了这个目标——保护和促进中国下一代公民的健康、潜力和安全。
没有比这更鼓舞人心的召唤了。
我们有幸站出来迎接这一号召。
谢谢大家！
（本文是《柳叶刀》杂志主编理查德·霍顿（Richard Horton）于2018年12月14日在“第二届中国妇幼健康发展论坛”上的讲话）
[1] Maternal mortality ratios in 2852 Chinese counties, 1996–2015, and achievement of 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 5 in China: a subnational analysis of the Global Burden of Disease Study 2016，本文已于2018年12月14日在柳叶刀网站发布，扫描以下二维码阅读全文。
推荐阅读
《柳叶刀》作者专访 | 中国妇幼健康成绩卓越，但仍面临重要挑战
点击 阅读原文，查看更多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