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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消996,最吃亏的还是我们打工人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勿以类拒 Author 何国胜


文 | 何国胜
来源 | 勿以类拒
ID | nfccmzk



从6月份开始,互联网企业涌起了一波取消大小周的浪潮。

6月14日,腾讯光子工作室试点逢周三晚六点强制下班。

6月24日快手宣布从7月1日取消全员大小周。

7月9日,字节跳动通知从8月1日起取消大小周。

7月14日,美团优选传出取消大小周消息。

8月17日,Boss直聘宣布从9月1日取消大小周。

8月28日,vivo宣布从9月13日取消大小周。

9月1日,新能源车企小鹏汽车取消大小周。

这就像是一场“接力赛”,而且几乎每一次的“接力”都受到诸多的关注,冲上微博热搜。尤其是8月31日,当天是字节跳动取消大小周后的第一个发薪日,“全员薪资普降17%”的声音在网上疯传,成为字节取消大小周后最受关注的点。

字节跳动取消大小周后薪资普降相关新闻播放量破百万

多数分析将出现这一“接力赛”的原因归于近日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和最高人民法院最新公布的“劳动人事争议典型案例”中,将“996”认定为违法行为。

归因之外,取消大小周后,那些互联网大厂员工们的生活,有何变化?


钱少了


取消大小周后,郝昇觉得自己“活得更像个人了”。
 
以前小周周日上班的时候,他总觉得一周有两个周一,那一周变得很漫长,一直在想怎么还不到周末。而且小周只有一天的时间,总让他感觉休息不够,疲惫还没清除,工作就又来了。

日剧《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中的社畜形象

现在,郝昇觉得周末的两天时间,完全在自己手里了。“就算我一天躺床上啥也不干,我也觉得比在公司快乐一点”。
 
半年前,他从大学毕业入职字节跳动,成为一个“大厂人”。相比于其他老员工,他对大小周工作制的体验和感受少得多。所以聊起大小周时,郝昇觉得自己有些矛盾,态度也模糊。
 
矛盾点在于,他既为取消大小周带来的完整周末感到开心,同时又为取消后自己收入的减少有些不快。

但在追问下,他又是支持取消的,因为对现阶段的他来说,挣更多的钱并非是第一选项,而是锻炼能力和有一个更好的履历。
 
但这可能无法代表更多的人。

有的人抱怨这一举措,在职业社交平台上问出“不赚钱我来字节干嘛?”也有人说那些抱怨的人过于短视,因为他觉得公司的人力成本是固定的,只不过是用不同的方式发出来。

职场内容社区脉脉上字节跳动员工的抱怨

而不管“大厂人”们有多少种意见和态度,这波已经翻涌的取消大小周的浪潮,几乎没有“退潮”的可能。
 
取消的通知是在7月9日公布的。因为是通过全员邮件发送,郝昇说大家收到的时间并非统一。所以早在他收到邮件之前,消息就通过同事之口传到自己耳朵里了。

“当时还在工作,大家忽然收到这么一个邮件,然后就‘炸’了”。郝昇说,邮件内容很短,就说从8月1日开始,公司将取消隔周周日工作安排。

字节跳动取消大小周邮件

在字节跳动华南区的吴非并不记得发通知的具体日子,只记得一个周五,突然收到了邮件通知。接着,“公司暴动”。但这类激烈情绪并未出现在线下,而是在线上汹涌。
 
吴非自己也对此感到惊讶,他把此举称为“有生之年”系列,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字节能取消大小周。“始终创业是字节的一条价值观,所以取消大小周一点也不像一个创业公司(能做的)”。吴非说。
 
但这件事并非如吴非所说那般不可想象,而是早有了风声。李牧野早在几个月前就听到了这种风声,他在职场内容社区脉脉上看到有人在讨论字节将要取消大小周制度。

但当时,他并不是很相信。直到6月份,公司发来了一份调研问卷,询问大家对“是否取消大小周”的态度。他填了支持,但并未太在意,只觉得是个普通的调研。
 
6月17日,在公司的Open Day上,CEO梁汝波公布了调研结果:三分之一不支持取消,三分之一支持。

但当时梁汝波也没给出最终结果,只是说关于是否取消大小周,高层还没有定论。郝昇没有收到之前的调研问卷,看到这个结果时有些“迷”,但也并未太在意,觉得公司不太可能取消大小周。

字节跳动取消大小周调研结果

而直到7月9日那天接到通知邮件,他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感到惊讶,第一反应就是“钱(可能)要少了”。
 
的确是这样。8月31日是郝昇他们取消大小周后的首次发薪日,收到工资条后,郝昇算了算,自己工资比往常少了2000元。

这引起了他们公司内部的巨激烈讨论,而且这种讨论冲破了内部的界限,“字节跳动取消大小周后薪资普降”一度冲上热搜,有员工称全员普降了17%。
 
郝昇告诉我,这种声音的确不假。对于像他一般刚入职不久的人来讲,取消大小周后薪资减少的额度并不太多,但对于其他如研发人员和自己领导来说,确实少了不少钱。
 
他记得8月31日发薪那天,他跟领导在外见客户,领导收到发薪消息时就说自己钱少了好多。郝昇说,领导月薪在5万左右,以日薪推算,他每月减少了6600多元。
 
同在字节跳动的吴非也仔细算过这笔账。在正常双休的工作模式下,一月的工作日是22天。加上大小周后,每月工作日增加2天。

但这2天是按双倍工资计薪,所以大小周工作模式下,吴非他们工作2天可以拿到4天的工资,每月的工作天数也就成了26天。

北上广深青年加班情况(图源:零点有数)

取消大小周后,他们相当于减少了4天的工资。这样算来,吴非和郝昇他们每月的工资,减少了15%左右。

而之所以他们将这种加班费的消失称之为降薪,是因为字节大小周的加班费,大都包含进了员工入职时所承诺的薪酬总包里。
 
对很多人来说这不是个小数。字节跳动的程序员李牧野每月减少的5000多元,刚好是他和女友一月的房租。郝昇说,他老板减少的6600多元可能是他一月的房贷。

而且,如果按年来算,李牧野一年减少6万元收入,郝昇2.4万元,他的领导则是近8万元。
 

变与不变


但并非所有人对取消大小周后的降薪过分在意。童雨所在的快手公司取消大小周后,她的工资每月也减少了2000元左右。

但她并不是很在意,并非是她不缺钱,而是童雨觉得,相比于那双倍的加班费,她更在意有个完整的周末和正常的生活。

在以前单休的时候,童雨说自己只想在家“躺尸”,“什么都不想干,感觉还没休息够,就周一了。”她说,那样的日子就是“没有生活,也不想去社交,太累了”。

而每到“下一个周是双休的时候,就感觉是过节了,特别开心”。

日剧《我要准时下班》中主人公的抱怨

有个情景童雨记得深刻。有一个月她加班比较多,然后那个月卡里到账了3万多元,但她内心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现在,每一周都是双休,童雨的生活开始变得丰富起来。“开始有自己的生活了,就是可以玩了,有社交了”。

童雨说,大小周取消后她开始练习一项休闲运动,体验很好,觉得很解压。之后,她打算在公司附近重新租房,减少通勤距离,让幸福感更高一点。
 
郝昇对于取消大小周后带来的益处跟童雨的感受类似,他也觉得拥有完整的周末后,充裕的休息时间让人有更多心思去做更多跟工作无关的但跟生活紧密相连的事情。

他开始更多的走出家门,带着女朋友去逛商场、胡同,也一起去书店找喜欢的书。
 
可并非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取消大小周后迎来改变。

知乎网友们对取消大小周的讨论

潘坤收到取消的消息时,虽然因为可以多休息一天而感到开心,但这不是立马可以实现的。

两年前入职vivo后,他就被外派去别地做线下代理,一直以来基本都是小周,节奏很快。如果不回到总部,他这个节奏就无法改变。
 
李牧野的女朋友也在字节,但取不取消大小周对她而言意义不是很大。因为她负责的工作人少且不能间断,一直以来每个星期都是小周,也就是所谓的“996”。

现在大小周取消后,也依然如此。
 
也是因为女朋友没有回到正常的周末节奏,李牧野周末的生活变化也不明显。有的时候,他也会陪着女朋友去公司加班。其他时候,他觉得最大的变化就是休息时间变多了。
 
这点也是吴非的感受。他负责商务工作,一半时间都在出差见客户,不出差时就在公司做做文本工作。

出差是最累的时候,有时一天要见上4个客户,晚上回去的时间没个准。之前在大小周期间,因为不用出差或见客户,他觉得周日上班反而轻松。

也因为这样,他并不觉得大小周工作模式有什么问题,反而比较在意取消后自己的收入减少了。
 
郝昇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在他的印象里,周日加班那天大家的状态是比较轻松的。

大部分人待到晚上7点的时候基本就都走了,而在周内,晚上下班的时间大都在八九点左右,也有的同事会待到10点后走。那时回家,打车是可以报销费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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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迎来改变的还有各自的工作量。童雨、郝昇和李牧野他们都说大小周取消后,自己的工作量并没有变少,而是同以往一样。
 
童雨的朋友曾问过她,工作量没有变化是不是意味着员工要把工作带回家中继续处理,而且还没了双倍加班费?
 
并非这样。童雨觉得公司不是禁止加班,而是把选择权给了员工,如果有干不完的工作,依然可以在周末加班,也拿双倍工资,只是现在需要跟领导申请。

字节跳动有同样的规定,郝昇告诉记者,公司允许他们在必要条件下加班,但是要向领导申请,批准后才可以。
 
但郝昇觉得这种情况下,领导批准的概率比较小,“比如说我要提加班申请,领导或许会说你可能属于周中效率比较低,所以可能他不会给你批。”


996:从福报到批驳


吴非觉得,“996”和大小周之间并非是等号。但公众舆论并没有细分此间的不同,而是用“996”来表征互联网企业过度的加班行为。

因而可以清晰感知的是,“996”一词已经从被互联网企业标榜到避之不谈和被社会舆论批驳的地步。
 
2019年4月11日,马云在阿里巴巴的一场内部会议中,将“996”称为一种福报。而与此同时,互联网从业者在网络上掀起一股嘲讽“996”的风潮,造句“工作996,生病ICU”。

马云称“996”是一种福报

次年12月29日凌晨,一位拼多多员工在下班路上猝死,将互联网无节制加班的问题推上风口浪尖。

新华社发文评论此事称,“996”绝非什么福报,其既违反劳动法,更背离奋斗精神,社会危害性不可小看。至此,社会舆论对“996”这类过度加班行为的态度,形成了批驳的基调。
 
再到今年7月,在美团优选取消大小周的同时,人民政协报也发文批评称,平台经济要坚决防止无休无限地榨取剩余劳动力及其高额剩余价值。
 
在boss直聘宣布取消大小周后,光明日报发文《取消“大小周”上热搜,说明了什么?》,将取消大小周引起热议的原因归为劳动者对共同富裕的追求和对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的更高要求。

光明日报发文

的确如此,童雨和李牧野也都表达了大小周取消后,生活的幸福感的确有了提升。但他们对以后的生活,准确点说是对以后留在大城市的生活没有太大的信心。

李牧野说,现在想跟女友在北京挣几年钱,之后打算去一个二线城市买房定居,那样的生活幸福感会高很多。
 
而此处,专门研究中国青年的学者廉思在其热门论文《时间的暴政》中的那个疑问应该是较为合适的:
 
“我们必须开始思考:什么样的社会能够让青年不以牺牲健康和自由时间为代价,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并过上幸福的生活?”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郝昇、吴非、童雨、潘坤、李牧野为化名)

【在看】,工作之外,记得还有生活


本文转载自「勿以类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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