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阿逃 Cana酱 李不追 唐山来源 | 显微故事
ID | xianweigushi
又到一年“金三银四”。
这边是一群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年轻人摩拳擦掌，准备进入心仪的企业大展拳脚，那边年过25岁的年轻人已计划着裸辞，从内卷的职场逃脱。
裸辞看起来很美好，但实际情况呢？
本期讲述了一群近几年勇敢裸辞追求生活的年轻人，他们之中：
有的人在裸辞之后，尝试自主创业，先后做过代购、网店，最终却发现裸辞并不适合自己，“赚得比打工时还少”；
有的人先后两次裸辞，经历过一段时间没工作的颠沛流离后，意识到裸辞虽然看起来美好，但大部分人无法承担裸辞后带来的精神压力；
有的人因向往自由职业者的生活而裸辞，在辞职后找了各种招聘平台寻求时间自由的副业，最终也因这种心态被“割韭菜”；
还有的人是“裸辞惯犯”，喜欢内容行业却总因为公司转型导致被转去做推广，至今还在寻找可以长期做内容的企业，但如今随着年纪增长，发现再也不敢裸辞。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的经济实力、以及应对风险的能力，在“裸辞一时爽”后，面对如今的就业形势，只能原地懊悔。
我们谈论裸辞，大多谈论的是“说走就走的勇气”、“向死而生的生存状态”，这些状态看起来美好，但只有真实经历了才直到这背后的心酸。
以下是关于他们的真实故事：2021年3月辞职之前，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商务专员。因为长期加班，我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已经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某天早上我晕倒在了公司的茶水间，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的同事扶起。那天之后我就决定要辞职，我觉得我应该拥有另外的一种生活，不想再给任何人打工。离职后，我先是玩了一段时间，然后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一个高中同学介绍我去做跨境电商。商业模式听起来很简单，选好自己想做的国家市场，注册好对应的店铺，便可以上传自己想做的商品。市场上有很多跨境电商提供汉化的操作平台和物流服务以及第三方的结算系统，操作上手也很快，相关商品的外文介绍则主要靠翻译软件机翻。
日剧《半泽直树》剧照
产品不需要自己的仓储，在批发网站上有大量的一件代发跨境电商供货商，客户下单后我再从批发网站下单发货，单品的利润能达到50%以上。听起来是个低投入、高回报、低门槛的产业，我很快拿出工作几年的积蓄，注册了一家商贸公司，办好一应手续注册了店铺，尝试开始运营。选品便是很大的难题，国外有着非常严苛的商品专利审核，很容易造成知识产权侵权，导致商品被下架甚至店铺被查封，资金被冻结。焦头烂额地做了几个月，我的成交量是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胜任这一行，选择放弃。
随后，我又跟着老同学转做国内正红火的拼购电商，一起开了一家专营地方特产的拼购网店。
我心想，之前注册的公司和办理的相应资质都能用得上，国内的网站操作起来也更加简单，即使没做过电商，但至少网购过，网店很快就开了起来。事实证明，我又想得简单了，网店根本没有流量，尽管我们几个很努力地做着标题优化、详情页展示，但根本没有人点击。我们找了代运营公司帮忙，但对方就是花钱买流量、刷单，收入根本无法填补营销的窟窿。那时候我每天忙得飞起，要去谈供应商、维护店铺、发货、对接物流、充当客服。每天的工作强度丝毫不低于自己辞职之前，但赚得却比之前少多了，丝毫见不到盈利的迹象。我跟合伙人之间还经常因为经营问题爆发激烈的争吵，彼此丝毫不留情面，多年的交情出现了深深的裂痕。那段时间我还开始陷入失眠、做噩梦，梦到自己回去上班，求原来的领导让我再回到先前的岗位。惨淡经营半年以后，我的拼购网店也最终无法维持下去，跟合伙人清算之后关闭。店铺关闭那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在饭店大吃一顿，喝了很多的酒，彼此致歉，希望这一页尽快翻篇，不要影响我们的友谊。经过这一年的折腾，我已经对自己创业、做生意不再抱有幻想。今年我打算回去继续找工作，如果HR问起这一年的职场空白，我会告诉他，我只是休息了一年，养了养身体。当时我在本土一家创意热店工作，最初入职就是因为该公司有个甲方客户是我很喜欢的品牌，但后来甲方没再续约，我又一直没遇到自己喜欢的项目，一气之下，就裸辞了。领导对我的裸辞没有挽留，大概是见多了我这样的年轻人，直接让HR当天就给我办好了离职手续。签完解除劳动合同的协议只花了一分钟，从提出离职申请到走出公司大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这一切来得太顺利，让我忽然感到五味陈杂。特别是当我走进地铁站，挤在人流里，内心突然泛起一股焦虑，似乎这座城市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裸辞后，我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嘛，像是在漩涡里的小船，完全失去了方向。我在家里呆了几个星期，饿了叫外卖，醒着看电影，困了就睡觉。那些日子，除了跟外卖小哥说两句话，就没跟其他任何人交流，包括自己的父母，他们以为我还在公司里上班。到了要交房租的日子，房东一遍遍地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她就亲自跑过来敲门催我，交完房租后，我这才意识到，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废物。再后来，我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不行，又开始振作投简历、面试、入职，选择继续做一个忙碌的“社畜”。但也是因为有过之前的奋不顾身裸辞，我才发现，裸辞并不适合所有人，工作也不是一定完全是为了钱，还可以起到充实生活，满足社交需求的作用。就这样，干了三年，在我即将30岁时，我忽然又想裸辞了。
这次裸辞的原因和之前不同。相比之前两手空空，现在我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营销总监，但作为一名“沪漂”，我的工资依然不足以买一套上海的房子。三十而立，人的心态也会在这段时间发生很大的变化，特别是看到老家儿时玩伴、大学同学都已经买房买车，成家立业之后，我就更加迷茫和焦虑，也质疑自己一直漂在大城市到底有什么意义。去年9月份，在一次坐地铁去上班的途中，我路过上海火车站，看到几个年轻人拎着行李箱挤进地铁，内心突然又有了一次裸辞的冲动。那天，这个想法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里。我忍不住就打开word，写了一封离职申请书，打印出来，签好字，郑重地交给了老板，像极了我第一次裸辞的样子。我的老板、团队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一脸惊讶，问我为什么要离职，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脑子被驴踢了。老板说，那离职申请我就不给你通过。我说，那不行，我还是要离职的。不同的是，这一次裸辞，我没有颓废，也没有慌张。银行卡里的钱，足以支付我的房租，就算不工作，也可以在上海呆个几年。10月办完离职手续后，我回到老家呆了几个月，见了很多老友，大家样貌都变了，但说起往事，又都是一副少年的样子。过完年后，我又回到了上海，投了几个简历，反响都不错，薪水也符合我的预期，裸辞并没有影响我的求职。说到底，裸辞关系到一个人的勇气，而这份勇气来源于你的实力。我在一家地产公司呆了6年，2021年疫情，整个行业都不好，公司降薪，工作量增大，我的抱怨越来越多。一次出错后，我被主管狠狠骂了一顿，一怒之下我当场提了离职。但我没想到，这次裸辞让我迎来一年多的失业空窗期，处处碰壁，遭受骗局。首先是安稳了6年的生活一朝被打破，心里忐忑和迷茫。家里人知道我辞职，一周几通电话，不停唠叨我赶紧找工作，担心年纪大难找，坐吃山空。碰到前同事微信问在哪高就，我也觉着尴尬，用“处理家里的事情暂不找工作”的理由搪塞过去，慢慢地我把自己藏起来，刻意不再回微信。很快，每月4800元的房贷压得我喘不过气。想尽办法省钱，力求每天花费不超40元。以前每日三餐外卖解决，现在定好闹钟到平台抢平价菜——平台对待新客户优惠多，我实行割韭菜策略，哪里便宜买哪里。离职半年后，我依然不想回去上班，又萌生起做自由职业的向往。我边投简历，边找一些兼职的机会，挂靠平台做了两个月修改简历的私活。但这些收入太零散，朝不保夕，我的焦虑日增，不停在网上投简历。结果，好不容易等来面试机会，我又被面试官问，“你今年39岁，跟其他年轻竞争者比，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她还摆出一副赤裸裸的对年龄鄙视的面孔，这让我十多年的经验被市场打击得遍体鳞伤。看着钱袋子一天天瘪下去，我像热窝的蚂蚁急躁不安。朋友知道我找工作不顺，怂恿我找师傅算一卦，我死马当活马医，在某个算命小程序找到一位评分高的师傅，加上解太岁，共花了700元。或许是求神拜佛有了结果，8月，我在一个聊天群接了个活，某公司招聘大量兼职猎头合伙人，“在家办公，时间自由，招一人4000元”。我看得热血沸腾，感觉想往的自由职业者生活就要实现了，便主动联系。他们马上把我拉入一个对接聊天群，接了JAVA工程师、C++工程师、项目经理、高级架构师等单子。我之前招的都是地产行业岗位，对互联网岗位听过但不了解。为了找对口的候选人，到脉脉、领英等社交平台、QQ群、微信群加人，逐个推荐岗位，经常好几天等不来一个回复。还有些候选人怀疑我是江湖骗子，刨根问底，问我是哪家猎头公司，公司地址是什么，总是问得我落荒而逃。一个月后，我开了第一单，渐渐摸到门路，后面陆陆续续成了几单，心里乐滋滋的，感觉比上班赚钱容易。我马上联系对方要猎头费，对方也爽快，说月底结款。结果，就这样从月底，等到下个月初，又拖了两个多月，对方一直用财务出差，在走流程等说辞来搪塞我，在我再三追问下，第三个月我直接被踢出了群。这时我意识到被骗，几个月的努力化为乌有。没有签约，没见过接洽人，只有微信沟通，怎么看都像个“皮包公司”。我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职场经历都白交学费了。后来几天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怨自己无知幼稚，想到揪心处眼泪直流。算不算，裸辞到今天已经545天，我还一直在谷底徘徊。对于其他想要裸辞的年轻人，我只想说一句，裸辞看着自由，但一般人真的无法承受它带来的精神、生活压力。辞职前，我已干满6个月，即将从试用期转正，领导劝了我很久，“你可想清楚了，这辈子你再想做内容，可就没机会了”，但我还是坚持走了。我热爱内容行业，也喜欢写东西，做了很多不同的工作后我觉得还是写字最让我有成就感。在出版社这段时间，我只用10%的精力就能应付过关，可转正前月薪才8500元，而我每月还房贷就得1.1万元，这点钱怎么够？现实很残酷，哪怕你再热爱一门行业，它的天花板就是那么低，收入就是那么有限，梦想也不能当饭吃。在出版社这段时间，我也每天都在找其他内容行业的机会，参加过10多次面试。但如今谁都说自己会写字，竞争者不少，大多还比我年轻，单是年龄这一层我就被“毙”了不少面试机会。
出版社领导知道我的家庭情况，还开解我说，“虽然出版社工资不高，但你每天不用坐班，平时写稿赚点外快，也能凑一部分生活费。”
我本身翻译过几本书，也一直在写稿状态，现实就是，翻译书稿的市场价只有千字80元，如果靠这笔兼职收入，大抵是无法满足温饱需求的。各行各业对内容的重视也在削弱。我曾做过一段时间网站编辑，但随着自媒体行业的兴起，网站的自有内容投入下降，我也从编辑转成了运营推广，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工作，机械、重复、没有创造力。
日剧《人生删除事务所》剧照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也疲于应付其他内容岗的面试了。面试官一看我去过不少公司，也写过不少文章，上来就问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用你的文章？你的文章能带来多少市场价值？”或许我身上还有些文人的倔强，在我看来，一篇文章火爆存在偶然性，除了选题本身以外，网站的运营和推广、发布文章的时机都有影响。换做年轻时，我还愿意高谈阔论一番，但现在，我实在不愿意说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从出版社离开后，我跳槽去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继续做内容。一开始，这家公司给的薪资蛮高，但没想到，做着做着，又变成了推广岗。
每天要做的事情除了开会、接待客户、做数据报告，就没有其他时间可供我自由思考选题了。时间久了，我又想辞职，但转念一想，也不算年轻人了，眼下市场行情也不好，各个公司甚至缩减了应届生招聘数量，就更不用说我这样的“老油条”了。点击下图，阅读更多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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