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檀香刑》② | 从一段偷情史，洞察人性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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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读的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长篇作品《檀香刑》。有人说，这本书既写出了受刑者的悲壮，也揭示了刽子手的阴暗，而我们在人生的不同时刻，或许都曾扮演过受刑者、施刑者或观刑者的角色。让我们一起来阅读这本书，体会人性幽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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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读 | 江徐
十点人物志出品
在昨天的共读中，我们读到的是《檀香刑》凤头部分，介绍了几位主人公——狗肉西施孙眉娘、杀猪状元赵小甲、清朝第一刽子手赵甲，一场可歌可泣的反殖民运动，一件惊心动魄的酷刑事件，将围绕这些人物徐徐展开。
风情万种的孙眉娘和高高在上的知县钱大老爷是怎么好上的？冷血无情的赵甲在告老还乡后将是何种境遇？让我们开始今天的共读吧。
三遇姻缘
孙眉娘那位“既有权又有势、既多情又多趣的相好”，是她干爹，高密知县钱丁钱大老爷。
钱丁乃两榜进士，朝廷命官，生得仪表堂堂，举止端方，就像年画上走下来的人物。
一个是堂堂知县大人，一个是卑微的屠夫荆妻，不同阶级的两个人，如何勾搭到一起的呢？
那天，钱丁抓赌归去，细雨蒙蒙，轿子行进在县城的石板大街上。
当他陷于童年回忆带来的忧伤与惆怅中，又为自己身边没有红袖添香感到苦闷时，看到一面高挂的酒招，闻到酒肉香味，听到一位妇人用响亮的声音说着脏话，她在骂一只偷腥的野猫，打猫的东西恰好掷在轿子上。
透过轿帘，钱丁看到，那妇人风情万种，还有种闪闪发光的娇羞，这让他升腾起一片温情，对民妇的冒犯表示宽容大量的谅解。
询问。落轿。进店。点灯掌蜡，美酒狗肉伺候。
“烛光下看美人美人更美，余心中一潭春水碧波荡漾。”这是钱丁这一刻的内心独白，他的心中从此刻上眉娘的身影。
郎有情妾有意，孙眉娘同样被钱大老爷潇洒的风度迷住了，从他话语里感到别样的亲切和温存。她暗自将面前的男人与自己的杀猪丈夫做比较，唉，实在没法比较！
他俩第二次相遇，发生在几个月后，钱丁与孙丙的斗须大会上。大会的前因后果在此按下不表，且说夹杂在参会群众中的孙眉娘的旖旎心思：
“她的心已经飞起来，落在了大老爷的胸脯上，如一只依人的小鸟，在那里筑巢育雏，享受着蚀骨的温柔。”
她主动走上前，充当斗须大会的最终裁判，借此清楚地看到钱大老爷的容貌，嗅到了他身上的芬芳。
两人第三次相遇，发生在斗须大会十天后，那是看夫人的日子。所谓看夫人，是指知县夫人盛装打扮，端坐堂前，在知县陪同下接见群众。说白了，这是一次亲民活动。
经过一番左思右想、心慌意乱的思想斗争，孙眉娘最终浓妆艳抹，急不可待地看夫人。她想看看尊贵的知县夫人长啥模样，更想再次见到玉树临风的知县大人。
当两人目光相撞时，“她感到老爷的目光里包含着爱慕，心中顿时充满了柔情。”
然而，她在众目睽睽下出了洋相，因为没有三寸金莲，因为长了一双不合时宜的大脚。
这次尴尬遭遇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天，随后，整个脑袋被钱老爷占据，默默地害起了相思病，一发不可收拾地做起爱情梦。
害了相思病的女人
不得不说，莫言对痴男怨女的心思神目如电，对儿女情长的欲望洞若明火。
在他笔下，害了相思病的孙眉娘，看摇摇曳曳的树是钱大爷，看晃晃漾漾的狗尾巴也是钱大爷，看灶前跳动的火焰就像钱大爷的笑脸。
她走路开始撞墙，切肉切破手指不觉得痛，把狗肉烧成焦炭闻不到糊味道。她每夜梦到钱大老爷与自己肌肤相亲。她为钱大老爷消得人憔悴。
她在家里坐不住了，挎上竹篮，竹篮里放上狗腿，到县衙门前一天走三遍，盼望着与梦中情人不期而遇。
对她欲火中烧的风骚状态，书上写道：“滚烫的情话在她的心中变成了猫腔的痴情调儿，被反复地吟唱。她脸上神采飞扬，目光流盼，宛若飞蛾在明亮的火焰上做着激情之舞。”
有时，出于在自知之明与自惭形秽的心理，她决定忘了钱丁，最后思念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为摆脱思念的折磨，她带着狗腿和铜钱，去找神婆吕大娘出谋，让自己忘掉心上人。
神婆想成人之美，愿意施法让孙眉娘圆了好事。那神神叨叨的歪门邪道没有了她心愿，反而让她大病一场。
就算如此，她还是舍不掉对钱大老爷的疯狂思念，意乱情迷，夜夜难眠。
如何是好？
她爹孙丙为她带来了转机。
一个黑夜，走在路上的孙丙被蒙面人薅去了胡须。他断定，下黑手者，正是斗须大会上打败自己的钱丁。
孙眉娘感到义愤填膺，决定去行刺钱丁，为父亲出这口恶气。她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着，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去行刺，倒像去卖骚。
以给大老爷送狗肉为名，孙眉娘混进了衙门，以爱恨交加、又怨又冤的心绪回想着与钱丁有关的前程往事，不觉间来到签押房。当她见到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时，行刺之念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四目相对，又闪电般拥抱在一起，蛇一样纠缠在一起。至此，莫言写道：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庄严的签押房里，没有象牙床，没有鸳鸯被，他和她蜕掉茧壳，诞生出美丽，就在方砖地上，羽化成仙。”
从此，孙眉娘成了知县大人的炕上干闺女，让他一次次得道，让他一次次成仙，给他带来多少销魂时光。
二三年后，她公爹从京城回了家，亲爹扒德国鬼子建的铁路犯了事，风起云涌，惊涛骇浪，她和干爹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缱绻时光。
天上掉下个腰缠万贯的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孙眉娘享受着家有傻夫、外有情夫的放荡生活时，从未谋面的公爹赵甲从天而降。
从小没爹的赵小甲，天上掉下了一个腰缠万贯的爹。当了一辈子刽子手的赵甲，带着太后赏赐的佛珠、皇上赏赐的龙椅告老还乡了。
从孙眉娘的视角，我们看到刽子手赵甲的容貌：脸盘瘦削、眼窝身陷，高鼻梁下紧闭的嘴像一条刀疤，上唇短促，漫长的光光下巴让人联想到太监。
亲人相见，赵甲出手阔绰，赏给儿媳一个沉甸甸的玉扳指，赏给儿子一条银光闪闪的长命锁。
他头戴红缨瓜皮小帽，身穿长袍马褂，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凉气，偶尔发出几声冷笑是阴森森的，他住的朝阳屋子阴森森似坟墓。
回家后的赵甲，天天端坐在皇上赏赐的檀木椅上，手捻着太后赐的檀香佛珠，用京腔讲述京城的各种事，讲他当刽子手时亲见的各种骇人听闻的酷刑。
赵甲心里悬着一面镜子，把人事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儿媳红杏出墙，偷鸡摸狗，不过他觉得年轻人腰馋，加上自己儿子无能，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此，人精孙眉娘也明白，自己那些风流账，公爹与自己心照不宣，看破但不说破而已。把柄对方手里，她只能乖乖伺候着公爹，天天娘替他梳理狗毛似的头发，再搀上黑绒线编成辫子。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已过半年。
有一天，赵甲那双嫩鸡爪似的、沾满鲜血的手突然发热发痒起来。他知道，这双放下屠刀的手，又要出山干活了。这活跟自己的亲家，也就是孙眉娘的亲爹孙丙有关。
孙丙破坏德国人在高密东北乡建的铁路，还杀了德国鬼子，已被关押进了大牢，可以说难逃一死少。
果然，没多久就有两位衙门捕快奉知县大老爷之命，上门请赵甲来了。
在世人眼里，刽子手是下九流的行当，可赵甲一点都不自惭形秽，他仗着自己十几岁开始给皇家干惊天动地、人命关天的活儿，别说一小小衙役，就是县令大人，他也不放在眼里。
赵甲想要知县钱丁亲自上门来请，他清楚，钱丁上门，那也是省里的袁大人让钱丁来请自己的。
他告诉儿媳孙眉娘，袁大人是要借你爹这条命演一场戏，给德国人看，也给高密百姓看，让他们以后老老实实当顺民。
他安慰儿媳，自己会使出平生本事，让亲家公死得轰轰烈烈，留名青史。
孙眉娘明白了，这可是一场亲爹、公爹与干爹的三爹会审。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的，主要是孙眉娘与知县大人钱丁的情爱纠缠。这个痴情又泼辣的女子，并非完全贪图钱丁的权势，她也真心爱慕这位干爹的学问与容貌，包括他那把美丽的胡须。
围绕这把胡须，作者是如何让钱丁与孙丙二人展开斗须大会的？又如何通过斗须大会将猫腔传人孙丙进一步带到读者面前？让我们期待明天的共读吧。
图片来源于剧照《大红灯笼高高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