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檀香刑》④ | 沉重的年代，灾祸属于全体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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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读的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长篇作品《檀香刑》。有人说，这本书既写出了受刑者的悲壮，也揭示了刽子手的阴暗，而我们在人生的不同时刻，或许都曾扮演过受刑者、施刑者或观刑者的角色。让我们一起来阅读这本书，体会人性幽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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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读 | 江徐

     十点人物志出品

昨天，我们通过知县老爷钱丁的一把胡须，见识了官场的虚与委蛇，还有猫腔传人孙丙为人处世的耿直，他也因此惹火上身。这两个人，本无交集，却因为都有美丽的胡须和孙丙一句狂妄之言，引发了一场斗须大会。

在这之后，故事情节又将如何向前推进？让我们开始今天的共读吧。

孙丙的幸福生活

有时候，一句无心之言，一次意外的竞逐，都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从斗须大会败下阵来的孙丙，生活由此发生了重大变化。

那天，女儿孙眉娘表示，她要去衙门行刺知县大人，替爹出口恶气。孙丙忐忑不安地在炕上躺了一天，等待女儿的行刺结果，他甚至做好了悬梁自尽的准备。

结果，孙眉娘欢天喜地地回来了，看她样子不像行刺未遂，却像参加结婚宴会回来。

她将钱大老爷赞美了一番，又将自己爹数落了一番，认为爹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丢给他五十两银子，说是大老爷赏的，让他解散戏班子，回去做个小买卖。

孙丙怀揣这袋银子返回了高密东北乡，也根据大老爷指示解散了戏班子。

戏班子里有一个旦角，叫小桃红，是孤女，之前就跟孙丙有一腿。他借此机会将她明媒正娶成了家。两人虽然年龄悬殊，看上去却挺般配。

婚后，他俩用钱大老爷赏的银子买下街边一个院落，开了家茶馆，取名孙记茶馆。

没过多久，小桃红生了一对龙凤胎，知县老人派人送来了贺礼，前来贺喜的乡邻摆了四十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乡邻们私下传说，钱大老爷是孙丙的半个女婿。孙丙自己虽然风流成性，却也为此觉得耻辱。不过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也就无所谓了。

对于孙丙的改变，书上这样写道：

“他丢了胡须，就如剪掉了鬃毛和尾巴的烈马，没了威风也减了脾气，横眉竖目的脸，渐渐变得平和圆润。如今的孙丙，过上了四平八稳的幸福生活。他满面红光，一团和气，俨然一个乡绅。”

茶馆生意很好，上午茶客爆满。孙丙将唱戏的功夫用在做生意上，跑堂，吆喝，冲茶，续水，手脚麻利，节奏分明，日子过得风风火火，他也忘了旧日恩怨。

孙丙干活时有板有眼、如舞如蹈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的耳边，仿佛一直伴着猫鼓点儿，响着猫琴、琵琶和海笛齐奏出来的优美旋律。林冲夜奔。徐策跑城。失空斩。风波亭。王汉喜借年。常茂哭猫……”

当他在茶馆忙前忙后，妻子小桃红在后园照看一对可爱的小儿女。

茶馆生意红火，家里又有孩子娇嫩的笑脸、咯咯的笑声、甜甜的奶腥味儿，孙丙因此成了一个幸福的人。

四季流转，岁月不居，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流淌着。

二月二，龙抬头，春阳发动，高密东北乡马桑镇的农民们赶集，看戏，喝酒，吃茶。

孙丙和往常一样，挑担出门，挑回清凌凌的河水，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意。

乡民为感念钱大老爷体恤民情、减免赋税的恩典，集资做了把万民伞，推荐孙丙去敬献。孙丙推辞不了，只得扛着万民伞去见钱大老爷。想起在斗须大会上的失败，又被人下黑手薅掉胡须，他满心羞耻与愤怒。

当他准备扔下万民伞就离开时，却遇上大老爷的笑脸相迎，受到大老爷的隆重款待，钱丁还将县城十大乡绅请来作陪。

筵席上，大老爷亲自把盏，频频劝酒，乡绅们也是轮流敬劝。孙丙本就是个头脑简单、心肠直爽之人，在此情形下，积压心底多时的芥蒂自然得以化解。酒酣耳热之际，他忘不了自己经营多年的爱好，以猫腔唱了句：

孤王稳坐桃花宫，想起了赵家美蓉好面容。

这句戏文蕴含的典故，来自京剧《斩黄袍》选段。讲的是：即位后的赵匡胤宠爱韩素梅，沉湎后宫，花天酒地。他听信小人谗言，误斩谏臣郑恩，酒醒后痛悔不已……

作者让孙丙唱出这样一句，除了表达孙丙个人对时代的感慨、对美好明天的憧憬，不知道是否许还有更深的寓意呢？

悲剧的发生

东北乡人民的日子一直过得还算安稳，知县大人还算是一位替百姓办实事的父母官。

自从德国人来修建铁路，情况就改变了。铁路从青岛到济南，横穿高密东北乡。

从那之后，铁路方面的进展成为当地民众关注和讨论的社会话题。一些安逸的大爷、老爷们天天去孙记茶馆喝茶、吹牛、交换信息，关于铁路的新闻真真假假，众说纷纭。

传闻德国人把中国男人的辫子剪去，压在铁路下面，一根铁轨，一根辫子。“一根辫子就是一个灵魂，一个灵魂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这种传言，给当地民众带来一种恐惧的气氛，笼罩在小镇上空。

人生无常，时代沉重，灾祸将在何时降临，首先降临谁身上，谁都无法预料，只有小心翼翼地将日子过下去。

有一天，孙丙和往常一样，在茶馆忙着招待茶客，听他们讨论国家大事。偶尔忙里偷闲，他也会给自己点上一锅烟，就在吃烟的空档里，他瞥见妻子带着俩孩子向集市方向走去。

他哪里会料到，这将成为自己幸福人生的最后一幕。如果他能料到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怎么着都会阻止妻儿出门。

没过多久，镇上中药铺的伙找上门来，告诉孙丙，他的妻子被修建铁路的德国技师欺负了。

听闻此言，孙丙抄起顶门的枣木棍子就向镇上蹿去。

那些茶客的反应又是怎样的呢？

书上写道：“自打德国人开始修建胶济铁路以来乡民们心中累积的不满，终于变成了仇恨。高密东北乡人深藏的血性迸发出来，人人义愤填膺，忘掉了身家性命，齐声发着喊，追随着孙丙，冲向集市。”

孙丙看到，妻子被两位德国技师调戏，无处逃避，两个孩子在地上爬着哭着。

盛怒之下，他用手中木棍给了其中一个德国技师致命一击，另一位在铁路小工的帮助下得以逃脱。而孙丙身后，一群举着扁担、锄头、铁锹、扫帚和拳头的老百姓正奔过来，喊打之声震耳欲聋……

孙丙意识到，一场大祸即将来临。可他觉得错不在己，是德国技师调戏自己妻子，还伤害自己孩子，所以才出手，才失手打死那个德国人。

第二天，茶馆照常开门，可是没有一个茶客登门。在自己吟唱的戏文里，孙丙熬过漫长的一天。

夜里，孙眉娘偷跑来给她爹通风报信——德国人的电报拍到了北京，袁大人也拍来电报，命令钱大老爷连夜抓捕孙丙。要想活命，赶紧出逃吧。

孙眉娘说完这些就骑着骡子离开了，来去匆匆。对于这个不负责任、辜负她娘的亲爹，她也算仁至义尽。

在捕快上门前，孙丙听从妻子劝告，只身逃出村镇。

钱大老爷有心放过孙丙，德国人却不愿饶过他。他爬在村外河堤的一棵大树上，眼睁睁望着入侵者向村民们发起进攻，可怕的事情在镇上发生：

“两个德国兵架着妻子的胳膊往河堤上拖。妻子尖厉地喊叫着，双腿拖拉着地面。两个孩子，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德国兵一手一个，倒提着腿儿，仿佛提着鸡鸭，拎到了河堤上……”

他眼睁睁望着德国兵疯狂地枪杀村民，而清兵们将他家的房子点燃，火光冲天……

他还看到更可怕的，足以让他奔溃的一幕：

“德国人把妻子白花花的身体抬起来，前悠后荡着，然后一脱手——妻子宛若一条白色的大鱼，落进了马桑河里。河水无声地飞溅起一朵朵白花，一朵朵白花，无声无息地落下。

最后，德国兵把他的云儿和宝儿用刺刀挑起来，也扔到河里去了。”

从这一刻起，孙丙的幸福生活轰然崩塌。

这一次德国兵的屠杀，毁灭的不单单是孙丙的家庭，还有马桑镇二十七条人命。

从前的幸福时光一去不复返，劫后的余生对于孙丙而言，唯有复仇二字。

从此，孙丙领导高密东北乡乡民们踏上了反抗殖民的道路。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的是孙丙的一段人生经历：斗须失败后弃戏从商，结婚生子，经营茶馆，过了一段好日子。幸福的时光总是短的暂，他失手打死了调戏自己妻子的德国技师，大祸由此降临，德国兵血洗全镇，孙丙家破人亡，从此踏上反抗殖民的道路。

在那之后，孙丙又将以怎么的新面目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我们期待明天的共读吧。

图片来源于剧照《红高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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