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⑥ | 一场联姻背后的爱情与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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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读的是经典文学作品《尘埃落定》。作者是当代作家阿来，本书曾获得茅盾文学奖，畅销数百万册，以一个有先知先觉能力的傻子少爷的视角，讲述雪域高原上一个土司家族的崩溃。让我们共同阅读这本书，看一个时代尘埃起落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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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读 | 储杨
十点人物志出品
今天我们继续阅读小说《尘埃落定》，昨天，我们读到傻子少爷能够在一些大问题上做出正确的决断，而他那聪明的哥哥，却时常在大事上失去判断。
春天的原野上，到处游荡着青绿色面孔的饥民，其中有好多人，直到临死，想要做一次饱餐的梦都不能够。
而我们简直就是在粮食堆上睡觉，下人们深知这一点，脸上都带着身为麦其家百姓与奴隶的自豪感。
该说说我们的邻居了。
拉雪巴土司百多年前曾经十分强大，强大的土司都做过恃强凌弱之事，他们曾经强迫把一个女儿嫁给麦其土司，这样，拉雪巴土司就成了麦其土司的舅舅。
后来，我们共同的邻居茸贡土司起来把他们打败了，麦其土司趁便把自己兄弟的女儿嫁给了拉雪巴土司做了第三任妻子，这样，又使自己成了拉雪巴土司的伯父。
一到边界，我就盼着亲戚早点到来，但拉雪巴土司却叫我失望了。
每天，那些脸上饿出了青草颜色的饥民，围着我们装满麦子的堡垒绕圈子，他们的百姓一个接一个死去，转着转着，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或者，拉雪巴土司是想用这种方式唤起我的慈悲和怜悯，可他要是那样想的话，就不是一个土司了。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土司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发慈悲上，只有可怜的百姓，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这一天，我把厨娘卓玛叫到跟前，吩咐她不做饭了，带十个下人架起十口炒锅，在院子里炒麦子。
火真是好东西，它使麦子变焦的同时，又使它的香气增加了十倍百倍，麦子强烈的香气叫这些饥饿的人昏了过去，我亲眼看到，麦子有着比枪炮还大的威力。
我当下就领悟了父亲为什么相信麦子会增加十倍价值。
我下令把堡垒大门打开，在每个倒在地上的饥民面前，放上一捧炒熟的麦子，香气浓烈的麦子。
昏倒的人吃下这点东西，他们都长了力气，站起来，一个接一个，趟过小河，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知道，明天，最多后天，我们的客人就要来了。
不出我所料，我与拉雪巴土司不仅见面，而且终于谈到了粮食。
我没有说话。
拉雪巴土司想激怒我，说：“看看吧，地里的麦苗都长起来，最多三个月，我们的新麦子就可以收割了。”
管家帮补了一句：“最好赶在你的百姓全部饿死之前。”
我说：“是不是拉雪巴家请了巫师把地里的罂粟都变成了麦子？”
拉雪巴土司差点叫自己的汗水淹死了。
我们很好地款待他们，然后，把他们送过边境，送客时，我们十分注意不越过边界一步。分手时，我对拉雪巴土司说：“你还会再来。”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那句争气的话，是的，他不敢说：“我再也不来了。”
他又喘了几口粗气，什么也没有说，就打马进了山沟。
拉雪巴土司刚走没几天，茸贡土司就到了。
茸贡土司也是我们北方的邻居，在拉雪巴土司西边，由于生不出儿子，他们由强悍的女人出来当家。
茸贡女土司在我盼着她时来了。
她装出并不是有求于人的样子，说：“我想把女儿介绍给你认识。”
说完，我就带着两个小厮起身离开了。
女土司要为小瞧人而后悔了，在我身后，管家对女土司说：
“少爷这次很开心，你们一来，就铺了红地毯，而且马上叫我跟你们谈粮食，上次，拉雪巴土司来，等了三天，才谈到粮食，又谈了三天，他们才知道，不能用平常的价钱买到粮食。”
我对两个小厮说：“我的管家是个好管家。”
管家上楼来对我说：“女土司想用漂亮女儿叫你动心，那是她的计策，你没有中计，少爷，我没有看错，你真是个不一般的人，我愿意做你叫我做的任何事情。”
我呻吟了一声，对他说：“可我已经后悔离开你们了，我一出来，就开始想那个姑娘了。”
管家说：“是的，世间有如此美貌的女人，少爷不动心的话，也许真像别人说的，是个傻子了。”
管家想给我找一个暂时抵消那个美女诱惑的姑娘，但他错了，没有人能替代那个姑娘，我只想跟她说说话。
只要跟那姑娘说说话，也许，我的脑子就会清清楚楚，麦其家二少爷就不再是不可救药的傻子了。
因为这样的念头，最终我还是没有抵住对茸贡土司女儿—塔娜（与我的侍女同名）的诱惑，她们轻易的从我这拿走了粮食。
女土司从驮上了麦子的牲口那边走过来，对我说，我的女儿要回去，等麦其土司前去求亲。
驮麦子的马队走远了，我的塔娜也在云彩下面远去了。
只要是打仗，哥哥总能得手。
汪波土司的一个儿子送了命，土司本人叫绊马绳绊倒，摔断了一只胳膊。
父亲说：“你哥哥那里没有问题，你这里怎么样？”
管家就把我们怎么打发拉雪巴土司，最后却怎么叫女土司轻易得到粮食的事说了。
父亲的脸上聚起了乌云，他锐利地看了我一眼，对管家说：“你没什么错，起来吧。”
父亲并不打算因为白送了别人麦子而责备我，他问：“茸贡家的女儿怎么样？”
“我爱她，请你快去给我定亲吧。”
“儿子，你真有福气，做不成麦其土司，也要成为茸贡土司，她们家没有儿子，当上了女婿就能当上土司。”
他笑笑说：“当然，你要聪明一点才行。”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足够支用的聪明，但我知道自己有足够的爱，使我再也不能忘记塔娜了。
“好吧，儿子，只要茸贡土司真的把女儿给你，我会给她更多的麦子，我马上派人送信给她。”
马上就要派出信使了，父亲又问我：“女土司是不是用个侍女冒充她女儿？”
我说，无论她是不是茸贡的女儿，她都是塔娜，我都爱她。
父亲当即改变了信使的使命，叫他不送信，而是去探听塔娜是不是茸贡土司的女儿。
这一来，众人都说我中了美人计，叫茸贡家用一个下贱侍女迷住了。
有一天，天上电闪雷鸣，堡垒外响起了急促的打门声。
大门一开，女土司带着一群人，从门外蜂拥而至，我从楼上冲下去，大家都下了马，塔娜却还坐在马上。
她们每个人都给淋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看不见其他人，我只看见她，是我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的。
塔娜把双手吊在我的脖子上，深深地扎进了我的怀里，她是那么冷，光靠体温是不够的，还有火、还有酒，才使她慢慢暖和过来。
我们没有足够的女人衣服供她们替换，女土司苍白着脸，还对麦其土司开了句玩笑：“怎么，麦其家不是很富有的土司吗？”
父亲看了看女土司，笑笑，带着我们一大群男人出去了，他亲手带上房门，大声说：“你们把衣服弄干了，我们再说话吧。”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晚霞灿烂，我要记住这一天，暴雨后的天空，晚霞的光芒是多么动人，多么明亮。
我和父亲带着酒气回到刚刚穿好衣服的女人们中间，女土司要补初见之礼，父亲说：“用不着，我们已经见过面，看看，你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就坐在火边不要动吧。”
这一句话，使想重新摆出土司架子的她无可奈何地坐在火炉边，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麦其土司对自己这一手十分满意，他说：“拉雪巴要落个坏名声了，他怎么连替换的衣服都不给你们留下。”
茸贡土司想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她毕竟是女人，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父亲说：“不要紧，麦其家会主持公道。”
女土司转过脸擦去了泪水，这样一来，她就把自己放在一个不平等的地位上。
两个土司在边界上为我们订了婚，本来，土司的儿女订婚，应该有很讲排场的仪式，但我们是在一个非常的时期，更是在一个特殊的地方，所以，就一切从简了。
我的订婚仪式，就是大家一起吃东西，吃完东西，他们就把我们分开了，要到结婚时才能见面了。
这天晚上，我睡得十分香甜，平常，我总要想好久塔娜才能入睡，但这一天没有想。
这一段时间，早上醒来，我也总是一下就想到塔娜，这天早晨，一醒来，还来不及想，就听到院子里人喊马嘶。
又有好多马驮上了给茸贡家的麦子，不一会儿，这些马队，还有女土司的背影就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父亲显得十分疲惫，回屋睡觉去了，临睡前，他说：“开始了就叫醒我。”
我没有问他什么要开始了，对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静静等待。
哥哥正在南方的边界上扩大战果，他的办法是用粮食把对方的百姓吸引过来变成自己的百姓，等我们的父亲一死，他就有更多的百姓和更宽广的土地了。
他在南方战线上处处得手时，我们却把许多麦子送给了茸贡土司，所以，他说：“那两个人叫茸贡家的女人迷住了，总有一天，女土司会坐到麦其官寨里来发号施令。”
他说这话的口气，分明把父亲和我一样看成了傻子。
哥哥这些话是对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讲的，但我们很快就知道了，父亲听了，没有说什么，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了，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时，他问我：“你哥哥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故作聪明的家伙？”
我没有回答，说老实话，我找不到这两者之间有多大的区别。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傻子少爷独自在北方地界周旋，他见过了拉雪巴土司以及茸贡土司。在这个过程中，他爱上了茸贡土司的女儿塔娜，并顺利通过父亲与之订婚。
但这一切会像傻子少爷想象中的顺利吗？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