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丰乳肥臀》⑩ | 母亲的八女一子,都与父亲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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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读的是作家莫言的代表作《丰乳肥臀》,本书创作于1995年,以一个历经苦难的女性视角,描述20世纪中国的百年沧桑。莫言称,“在这本书里,我写了历史,写了战争,写了政治,写了饥饿,写了宗教,写了爱情,当然也写了性。”让我们共同阅读这部献给天下母亲的恢弘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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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们了解到的是:从小失去双亲的鲁璇儿跟着姑姑姑父长大,长大后由姑姑做主,嫁到了开铁匠铺的上官家,受尽婆婆上官吕氏的欺压。
婚后,一直未能生育的鲁璇儿,将受到婆婆和丈夫哪些非人的折磨?后来她又怎么会有八女一儿的呢?
对婆婆的辱骂,她只能忍气吞声。对丈夫的折腾,她选择逆来顺受。
过了麦收,雨季来临。按照风俗,媳妇要在这段时间回娘家歇伏。
鲁璇儿带着丈夫赠给的伤痕、婆婆的臭骂,夹着一只小包袱,红肿着眼睛,灰溜溜地回姑姑家。
姑姑目光锐利,不等侄女开口,就看破了原委。结婚三年还没怀上,她也觉得纳闷,于是派遣丈夫于大巴掌带璇儿去县城看妇科。
“璇儿骑着驴,走在高密东北乡水网密布的原野上。天上飘游着大团的白云,云缝里露出来的天显得格外地蓝。
碧绿的庄稼和野草见缝插针、争分夺秒地生长,狭窄的小路几乎被野草遮没。小毛驴儿颠颠地跑着,不时地把嘴巴伸到路边的野草里,去摘食一种紫色花朵。”
鲁璇儿骑着毛驴,看看蓝天白云,看看野花野草,想想心事,心中感到无限悲凉。
他一会儿采来野花,编成花冠,给璇儿戴上,说是给她遮阳;一会儿奔跑着追赶小鸟,累得气喘吁吁;一会儿又钻进草丛中,摘来一只拳头大小的野瓜给璇儿吃。
他一会儿又挽起裤腿,跳进水里,捉了两只西瓜籽一样的小虫,递给璇儿,还说这小虫是西瓜味的,因为这是西瓜虫,是西瓜籽变的。
去到医院,看了妇科,得出结论:鲁璇儿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上官寿喜身上。
一个大雨倾盆的晚上,姑姑做了一桌丰盛饭菜,还拿出两只酒盅,其中一只放到璇儿面前。她委婉地告诉鲁璇儿,这世界上,很多堂堂皇皇的事,都是在黑灯瞎火里干出来的。
鲁璇儿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喝得晕乎乎。第二天醒来,发现姑父赤身裸体躺在自己炕上呢。他像闯了祸的孩子,结结巴巴地对璇儿说,是你姑姑逼我的……
第二年清明节刚过,鲁璇儿生下一个女孩,取名来弟。上官吕氏在菩萨瓷像前磕了三个头,还慷慨地煮了一碗荷包蛋,递到儿媳面前。
鲁璇儿的第二个孩子上官招弟,也是于大巴掌的孩子。那年夏天,在姑姑家的瓜棚里,河边吹来凉爽的风,银灰色的西瓜叶子中间躺着圆溜溜的大西瓜,一群粉红色肉翅的小蚂蚱在瓜棚周围飞动。
婆家不把她当人看,只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既然如此,鲁璇儿也就不在意道德的沦丧,只希望自己尽快生个儿子。
连续生了两个女儿,面对婆婆难看的脸色,鲁璇儿认识到一件残酷的事情,那也是旧时代很多女性的命运:
母亲的第三个孩子上官领弟,是在芦苇荡里面怀上的——
那年春天,村里来了一个赊小鸭的外乡人,高大健壮,他肩披蓝布,脚穿麻鞋,挑两笼杏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鸭。
“人们都围着那人的鸭笼,看那些粉红嘴巴、黄绒球般的可爱小东西儿。它们呷呷地叫着,透明的小掌片儿,笨拙地移动着。”
在吆喝声中,上官吕氏率先赊了十只鸭,算是开了头,大家都跟着赊起来,两笼鸭一会儿就赊光了。
那天晚上,福生堂的大掌柜司马亭被土匪绑票,花了几千大洋才赎回来。村里便有了风言风语,说那个外乡人其实是土匪的眼线,赊小鸭只是掩护。
不管怎样,从他那儿赊回的鸭子的确好,没多久就长得像小船。上官吕氏爱鸭如命,天天让儿媳去捞螺蛳。
有一天中午,母亲又遵照上官吕氏的指示,去苇塘边捞螺蛳喂鸭。她一边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前走,一边想着自己的各种苦楚,不知不觉走进了万亩苇田的深处,慌不择路中,迷失了方向。
正当母亲感到绝望时,那个赊小鸭的人出现了。他披着大蓑衣,戴着大斗笠,把母亲领到苇田深处的一块高地上。
他找出一只小铁盒,抠出橙色的油膏,涂抹在母亲被蚊虫咬肿了的脸上、手上。那油膏的滋味,真是沁人心脾。
那人又从筐里摸出一块冰糖,硬塞进母亲嘴里。
母亲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心里非常明白,在这万亩苇田深处,孤男寡女,“那种事迟早要发生”。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痛苦和欣喜。她只希望这个人能够快点送自己出去,更祈盼着他能带给自己一个男孩。
母亲的第四个孩子依然是女孩——上官想弟。
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江湖郎中,那是一个身材瘦削、鹰嘴鹞眼的青年人。他摇着铜铃,一边走街串巷,一边吆喝自称“爷爷当过御医,父亲开过药铺,我辈摇铃闯江湖。”
母亲从田里回来,正好看到郎中给一个老头捉牙虫,到家就把这事告诉了牙痛的婆婆。婆婆便叫她把那个郎中请到自己家。
郎中判定,上官吕氏害的不是虫牙,而是火牙。他用银针扎在上官吕氏手上和腮上,又将一包药粉吹到她嘴里。没一会儿,吕氏的牙痛就消失了。
郎中在东厢房借宿一宿,第二天打算租借东厢房,坐堂看病。上官吕氏因为郎中治好了自己的牙痛,又看到白花花的大洋,便痛快答应下来。
郎中医术高明,村民的各种疑难杂症到他这儿,都能药到病除。上官吕氏还向他请教生男生女的问题。
不知不觉,郎中在东厢房借住三个月。他按月交纳房租饭费,与上官家相处和睦。
关于母亲和郎中的私情,书上只委婉写了一句:“母亲对这个魔魔道道的郎中充满好感,她溜进了东厢房,对郎中吐露了丈夫没有生育能力的真情。”
还在坐月子期间,母亲就被上官吕氏辱骂着,拖着软绵绵的腿,强忍着剧痛,赶去田里打麦子。
到了打谷场,又挨丈夫一顿辱骂,催她快干活。他自己一个大男人,反而躲去树荫底下乘凉,还和父亲磨牙斗嘴。在上官家,父子不像父子,而像难兄难弟。
阳光毒辣,像白色的火在燃烧。麦穗儿仿佛是万万千千的小金鱼儿,又仿佛是千千万万狂舞的蛇。
方圆二亩的打谷场,只有母亲一个人在汗流浃背地干活,还得强忍腹部剧痛。听着上官父子的争吵,她心中涌起无限悲凉。
母亲觉得,自己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苦了。她抱着一份死在麦场的决心,同时又用惊人的毅力支撑下去。
母亲因为在太阳底下晕倒,才得了上官吕氏赦令,让她先回家。但是回家并不代表歇息,吕氏吩咐她去菜园摘黄瓜,晚上炒鸡蛋,再挑水把菜地浇了。
吃饭时,母亲不小心摔坏一只碗,上官吕氏便用蒜锤子砸破她的后脑勺子。当母亲挣扎着爬起,丈夫却又抄起棍子,将她再次打倒。
上官寿喜这个欺软怕硬的男人,在外面窝囊得很,在他母亲面前唯唯诺诺,对待自己老婆却凶狠得要命,把老婆往死里打。
上官吕氏非但没有劝阻儿子的家暴行为,反而鼓励他,说什么“打出来的老婆好使,揉软的面好吃。”
母亲遭了婆婆和丈夫的毒打,在院子里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睁眼看到满天星辰。她还看到,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向世人预示动荡不安的年代。
这个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幼小的来弟、招弟和领弟,更小的想弟一个人躺在炕上。
母亲的第五儿孩子上官盼弟,她的父亲是打狗卖肉为生的光棍汉。
母亲的第六个孩子上官念弟,她的父亲是天齐庙里的一个俊俏和尚。
母亲的第七个孩子上官求弟,她的父亲是谁,就很难说了,因为她是母亲在河边割草时被四个败兵强暴所生。
面对这种遭遇,母亲想到了投河自尽。当她看到了河水中倒映着的湛蓝天空、天空中的洁白云絮、白云影子下身体透明的小鱼时,她感到屈辱的心胸透进一缕凉爽的空气。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境遇,大自然始终能够给人带来抚慰和治愈。这种慈悲,正如书上所写:
“小鸟并不因为有苍鹰的存在而停止歌唱,小鱼儿也不因为有鱼狗的存在而不畅游。”
在那个充斥着战争和饥荒的年代,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书中的母亲受尽各种各样的苦难,她却勇敢而坚毅地活了下来,用自己的“丰乳肥臀”养育了一群儿女,寿九五而终。
这样一个母亲,跟以往小说中的母亲形象差别很大,但莫言认为,“这样的母亲依然是伟大的,甚至,是更具代表性的、超越了某些畛域的伟大母亲。”
这位母亲身上,虽然具有时代局限性,但她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爱如大海,亦如大地。
结 语
今天,我们了解到的是:母亲一直没有给上官家生养男孩,因此受尽婆婆和丈夫的虐待。在那个动乱年代,母亲承受了各种苦难,也在此过程中有了一大儿女。在封建道德的压迫下,母亲做了很多违背封建道德的事情,但她依然是一位勇敢而伟大的母亲。
明天,我们将阅读一本新书,让我们期待明天的共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