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雪国》③|世界太小,他爱的两个女人竟然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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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读的是经典文学作品《雪国》,作者是日本文学界泰斗级人物川端康成。《雪国》是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主力作品之一,书中表达了一种虚无之美、洁净之美与悲哀之美。让我们共同阅读这本书,感受作者笔下徒劳又美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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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们读到岛村与女子第一次相遇的回忆,女子独特的气质与美丽,让岛村很快被吸引,第二次踏上雪国的岛村,虽然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但触动依旧存在。
他们之间还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在列车上遇到的叶子姑娘,还会再出现吗?
接下来,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话伴
这个女子谈到小说的事,听起来仿佛同日常所用的“文学”两字毫不相关。
她凭记忆所列举的新作家的名字,有不少是岛村所不知道的,听她的口气,像是在谈论遥远的外国文学,带着一种凄凉的调子,同毫无贪欲的叫花子一样。
岛村心想,这恐怕同自己凭借洋书上的图片和文字,幻想出遥远的西方舞蹈的情况差不多吧。
她好像几个月才盼来了这样的话伴,又饶有兴味地谈起不曾看过的电影和戏剧。
一百九十九天以前,她也热衷过这类谈话,难道她忘记了曾情不自禁地投到岛村怀里的那股劲头了吗?
他强烈地感到:她这种情感与其说带有城市败北者那种傲慢的不满,不如说是一种单纯的徒劳。
她没有显露出落寞的样子,然而在岛村的眼里,却成了难以想象的哀愁。
如果一味沉溺在这种思绪里,连岛村自己恐怕也要陷入缥缈的感伤之中,以为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徒劳。
但是,山中的冷空气,把眼前这个女子脸上的红晕浸染得更加艳丽了。
不管怎样,岛村总算是重新评价了她,然而今天对方已当了艺伎,他反倒难以启齿了。
那时,她酩酊大醉,懊悔自己的胳膊麻木,下死劲地咬住胳膊肘,她脚跟站不稳,摇晃两下便栽倒在地上。
“绝对没有什么可惋惜的啊,不过,我不是那种女人,不是那种女人啊!”岛村想起这句话,踟蹰不前了。
女子敏感地察觉到,条件反射似的站立起来,这时正好传来了汽笛声,她说了声“是零点的上行车”,然后猛一下拉开纸窗,推开玻璃窗,一屁股坐在窗台上,身体倚着窗栏。
一股冷空气飕地卷进室内,火车渐渐远去,听来像是夜晚的风声。
“喂,不冷吗?傻瓜。”
岛村也站起来,走过去,倒是没有风。
女子发现岛村走近,就把胸脯伏在窗栏上,这种姿态,不是怯懦,相反的,在这种夜色映衬下,显得无比坚强。
这个神经质的女子彻夜未眠。
她系腰带的窸窣声把岛村惊醒了。
“那么早把你吵醒,真对不起,天还没亮呢。我说,请你看看我好吗?”
女子关上了电灯,“能看见我的脸吗?看不见?”
“看不见,天还没亮嘛。”
“胡说,你好好看看,怎么样?”女子说着,把窗子全推开了,“看见了吧,不行啊,我回去啦。”
黎明时分这么寒峭,岛村有点意外,他从枕边抬起头,望见天空仍是一片夜色,可是山峦已经微微发白了。
“对了,没关系,现在是农闲,一早不会有行人的,不过,会不会有人上山呢?”女子喃喃自语,拖着系了半截的腰带来回走动。
女子系好腰带,还是时而站起,时而坐下,然后又踱来踱去,这种坐立不安的样子,像是夜间动物害怕黎明,焦灼地来回转悠似的。
“天到底亮了,我要回去了。”
岛村朝她望去,突然缩了缩脖子,镜子里白花花闪烁着的原来是雪,在镜中的雪里现出了女子通红的脸颊,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纯洁的美。
她叫驹子
岛村一走进村里的街道,就听到从屋檐滴落下来的轻轻的滴水声,檐前的小冰柱闪着可爱的亮光。
直到今晨,岛村才从客栈女侍那里打听到她的艺名叫驹子。
岛村进村了。
女子一本正经地瞧着岛村走过来,满脸通红,却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岛村还没多想,驹子已经连脖子都涨红了,她本可以背过脸去,却窘得垂下了视线,而且,当他走近时,她慢慢地把脸移向他那边去。
岛村感到自己的脸颊好像也在发烧,正要疾步走过去,驹子却立刻追赶上来。
“到这种地方,真难为情啊!”
“要说难为情,我才难为情呢!你们那么一大堆人,吓得我不敢走过去,你们经常这样吗?”
“是啊。”
“你这样红着脸,嘎达嘎达地追上来,不是更难为情吗?”
“那倒无所谓。”
驹子断然说过之后,脸颊又飞红起来,就停下脚步,攀住路旁的柿子树。
“想请你到我家来坐坐,才跑过来的啊。”
“你家就在这里吗?”
“嗯。”
“要是让我看看日记,去坐坐也不妨。”
“我要把那些东西烧掉再死。”
“可是,你家里不是有病人吗?”
“哦?你了解得这么详细呀。”
“昨晚,你不也到车站去接了吗,是不是披着一件深蓝色斗篷?我也是乘那趟火车来的,就坐在病人的附近。那位姑娘侍候病人真认真,真亲切啊,是他的妻子吧?是从这里去接,还是从东京来的?简直像慈母一样,我看了很受感动啊。”
“这件事你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一声?”
驹子变了脸色。
“是他的妻子吧?”
但是,驹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又问道:“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你这个人真奇怪!”
岛村不喜欢女人家这样厉害,但是使她这么厉害的,倒不是岛村或驹子本人有什么道理,这也许可以看作是驹子性格的一种表现吧。
总之,在她这样反复追问之下,他好像觉得被击中了要害。
今晨看见映着山上积雪的镜中的驹子时,岛村自然想起映在暮霭中的火车玻璃窗上的姑娘,但他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驹子呢?
“有病人也没关系,不会有人到我房间里来的。”
驹子说着,走进了低矮的石墙后面。
右边是覆盖着白雪的田野,左边沿着邻居的墙根种满了柿子树,房子也像柿子树干一样,枯朽不堪了。
积雪斑斑的屋顶,木板已经陈腐,屋檐也歪七扭八了。
一进土间,觉得静悄悄,冷飕飕的,什么也看不见,岛村就被领着登上了梯子,这是名副其实的梯子,上面的房子也是名副其实的顶楼。
“这里本来是放蚕的房间,你吓了一跳吧?”
“醉醺醺地回来,爬这种梯子,多亏你没摔下来。”
“摔过呢,不过,这种时候多半一钻进楼下的被炉里就睡着了。”
驹子说着,把手伸进盖在被炉支架上的被子里试了试,然后站起来取火去了。
岛村把这件奇特的房子扫视了一圈,墙壁和榻榻米虽旧,却非常干净。
他想,驹子大概也像蚕蛹那样,让透明的身躯栖居在这里吧。
被炉支架上盖着一床同雪裤一样的条纹棉被,衣柜虽旧,却是上等直纹桐木造的,这是驹子在东京生活过的痕迹吧。
梳妆台非常粗糙,同衣柜很不相称,朱漆的针线盒闪闪发亮,显得十分奢华,钉在墙壁上的一层层木板,也许是书架吧,上面垂挂着一块薄薄的毛织帘子。
昨晚赴宴的衣裳还挂在墙上,露出了衬衫的红里子。
叶子小姐出现了
驹子拿着火铲轻巧地登上了梯子。
“虽是从病人房间里拿来的,但据说火是干净的。”
驹子说着,俯下刚梳理好的头,去拨弄被炉里的炭火,她还告诉岛村,病人患了肠结核,是回家乡等死的。
说是“家乡”,其实他并不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这里是他母亲的老家。
母亲不在港市当艺伎之后,留在那里当了舞蹈师傅,她不到五十岁得了中风症,就回到这个温泉来疗养。
他则自幼爱摆弄机器,特意留在港市,进了一家钟表店,不久,好像到了东京上夜校去,也许是积劳成疾吧,今年才二十六岁。
驹子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但是陪他回来的那位姑娘是谁?她为什么住在这人家里?对于这些,驹子却依然只字未提。
在这间像是悬在半空中的房子里,驹子即使只说了这些,她的声音也会在每个角落里旋荡,岛村有点不安了。
正要走出房门,他眼里闪现一件微微发白的东西,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桐木造的三弦琴盒,看起来要比实际的三弦琴盒大而长,简直无法令人相信,她竟背着这个赴宴。
这么想着的时候,被烟熏黑了的隔扇门开了。
“驹姐,可以从它上面跨过去吗?”
这是清澈得近乎悲凄的优美的声音,像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种回响。
岛村曾听过这种声音,这是那位在雪夜中探出窗外呼喊站长的叶子的声音。
“行啊。”驹子答应了一声,叶子穿着雪裤轻盈地跨过了三弦琴盒,她手里提着一个夜壶。
无论从她昨晚同站长谈话时那种亲昵的口气,还是从她身上穿的雪裤来看,叶子显然是这附近地方的姑娘。
叶子只是尖利地瞅了岛村一眼,就一声不吭地走过了土间。
岛村走到外面,可是叶子的眼神依然在他的眼睛里闪耀,宛如远处的灯光,冷凄凄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大概是回忆起了昨晚的印象吧。
昨晚,岛村望着叶子映在窗玻璃上的脸,山野的灯火在她的脸上闪过,灯火同她的眼睛重叠,微微闪亮,美得无法形容,岛村的心也被牵动了。
想起这些,不禁又浮现出驹子映在镜中的茫茫白雪衬托下的红脸来。
于是,岛村加快了脚步,尽管是白皙微胖的腿脚,可是爱好登山的岛村,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山景,心情不由得变得茫然若失,不知不觉间脚步也就加快了。
经常容易忽然迷离恍惚的他,不能相信那面映着黄昏景致和早晨雪景的镜子是人工制造的。
那是属于自然的东西,而且是属于遥远的世界,就连刚刚离开的驹子的房间,也好像已经属于很遥远的世界。
对于这种迷茫的状态,连岛村也觉得愕然。
结 语
今天,我们读到第二次到雪国的岛村,终于知道那个女子的艺名叫驹子,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叶子小姐竟然也出现在驹子的住处。
叶子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出现在驹子的家中呢?她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故事与联系呢?
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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