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人看中国
非洲人看中国
老侯
非洲人眼里的中国人什么样？非洲人如何看待和对待中国人？这是每个中国人都感兴趣的问题。
工作原因，我两次前往非洲，拍摄四十年前中国人修建的坦赞铁路，并访问当年的亲历者，同时也亲身感受一下非洲人如何对待中国人。
中国人大批进入非洲，是1969年，那一年，坦赞铁路开始动工。
当年的建设者这样对我描述：我们过海关时，海关一看是中国人，马上挥挥手，放行了，根本不检查我们的行李。
而我的亲身感受却完全不同。
我第一次到坦桑尼亚，从尼雷尔机场出海关时，海关检查人员要检查我的小黄本，那是世卫组织强制执行的一种疫苗注射证明，进入非洲必须注射。我出示给他，他看着看着，忽然兴奋起来。对我伸出五个指头，说：50 dollars。
Why？我问。
他指给我看日期，疫苗证上生效日期是4月20日，而我入境的时间是4月19日，就差这么一天，他表示无效，必须罚款。
最终无奈，我们四人，每人五十。
这是刁难，而且只是整个行程的开始。在坦桑尼亚期间，我们无论是行走城市里还是行走在公路上，几乎天天都被交警拦下，罚款。而罚款的理由多种多样。
坦赞铁路厨娘载歌载舞欢迎中国人。作者拍摄。
给我们开车的小刘说，他曾被一个女警拦下，他不明所以，问其原因，女警想了一下，用手指指中控台上的一包南非产饼干，小刘拿起递给她，她便摆摆手放行了。
我第二次去坦桑尼亚，到了关口，工作人员二话不说，直接指引我们去到签证窗口，让我们每人五十美金去签证。我们告诉他，来前，我们签过了。他依然坚持要我们签。他还找来一个懂斯瓦西里语的中国人过来，他告诉我们，中国人入境基本都是打黑工。坦桑尼亚是落地签，所以，三月个后出境，再进来，到窗口落地签就可以了。那个海关人员默认我们也是来打黑工的，所以，让我们去签证。
我们解释我们是来旅游的，他要求我们出示旅店预订证明，我们将当地酒店的电话提供给他，让他直接向酒店咨询。得到证实后，他依然不放行，又检查行李，于是，在箱子里发现了拍摄用的飞行器。他说这个不是旅行用的，肯定另有用途，必须罚款。
这还不算最可气的，当我们从坦桑尼亚飞赞比亚首都卢萨卡时，漂亮的美女工作人员，说我们行李超重，可上秤后，发现居然没超重。她说，我改注意了，不按重量，按数量，每人一件，超出罚款。结果，我们八个人，十一件行李，罚款。
我们访问的那一代非洲人对那一代的中国人观感很不一样。他们眼里的中国人是这样的：刻板，守纪律，认真，真诚，热情友好，尊重人。
当大批的中国人从船上下来，沿着栈桥走上码头，登车离去，看着那千篇一律的蓝色制服，一样的面无表情，当地人议论，来修铁路的这些中国人是不是犯人？
铁路营地都用铁丝网圈起来，中国工人进入营地后，除了施工，就不许出去了。工人每天的日程就是出工干活，回营地吃饭、睡觉。一般工人一期是两年，两年就这样的日复一日地度过。当地的黑人禁不住问中国人：你们来非洲之前，是不是都打过针，吃过药？见中国人不明白，他们便直截了当：你们为什么不找女人？
我们访问过三个当地参加坦赞铁路建设的老工人，他们都70岁上下了，但是说起当年和中国人在一期的情形，依然表现兴奋。
来坦赞铁路工作前，他们都是农民。他们说，中国师傅对他们尊重，耐心，平等相待，不像英国人和德国人，也不像南非人。他们还珍藏着自己培训合格证，指着证书上落款处的名字，随口叫出——老王。
他们也从中国人哪里学会许多中国歌曲，三人用中文给我们唱了《东方红》。虽然歌词发音不很准确，但曲调基本正确。
说起那一代非洲人对那一代中国人的尊重，我还听说这样一个故事。
当年运送坦赞铁路建设者的游轮，曾经执行过运载军队的任务。1973年，明华号游轮载着十几名中国教官和他们训练的4000名莫桑比克自由解放战士，从广州港出发，他们要回莫桑比克去接管政权。当时，在莫桑比克的自由解放战士已经包围了首都。殖民者很快就要交出政权。
这些士兵对中国人毕恭毕敬，登船后，在通道里，与中国船员相遇，都要以制式动作向左转或右转，面壁，待中方船员通过后，再转身继续前行。
抵达莫桑比克首都后，卫兵接管各个政府部门。所有的政府部门卫兵，见了中国人都会自觉行礼，哪怕是来办事的普通中国人。
但是，当地的中资公司职员告诉我们，今天的黑人可不像从前了。
中国和非洲如此紧密。今天的非洲到处充斥着中国商品。在车站货场，我们看到刚卸车的货物外包装上，写着：中国义乌。据说黑非洲60%以上的日用品、小商品来自中国。在非洲有个新词汇叫chino，意为中国廉价货。
1990年代，中国企业纷纷进入赞比亚，游客、经商者、开矿的、企业主纷至沓来，民间交流日益增多。
中国企业的进入，基本控制了当地的许多行业，令当地人愤怒的是，中国人开矿，开农场，开纺织厂，做外贸，他们都可以接受，他们最受不了的是中国人居然进入农贸市场，卖家禽肉蛋。
在当地农贸市场里，中国人养的鸡又肥又大，又便宜。中国人勤奋，天不亮就起床来到市场，而当地人生活懒散，太阳老高才去市场摊档。这也让他们对这些来自东方的犹太人产生愤怒。
矿山主在当地的劳资矛盾比较突出。赞比亚继承了英国的司法体系，包括非常健全的劳工保护法律条款。强大的工会组织每年都会与资方进行工资谈判，这对于国企基因的中国企业经营者来说压力山大，劳资矛盾引发的罢工不时发生。
与中国人接触的过多，也使他们接受了中国亚文化价值观，即官本位，他们只把尊重给予那些有职位的中国人。总体来说，整个非洲普遍表现为：对中国政府有好感，对中国人无好感。
民间交流是一回事，政府间关系是另一回事，层级不同，两者观感当然也有所不同。
2018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