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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哲学史丨施杜里希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

哲学基础 2022-09-24

经过漫长的发展之后,语言成为哲学研究的中心主题,但是,在那些对这一发展做出贡献的思想家中,或许没有哪一位能够比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1889—1951)做出的贡献更多。由于他的思想,当代哲学发生了所谓的语言学转向。维特根斯坦活着的时候,他在德语国家里基本上是默默无闻的,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德国公众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甚至在哲学辞典里也找不到他的名字,而在盎格卢撒克逊国家里,特别是在法国,他早就出了名,了解他的思想的人认为,他是我们这个世纪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而且他也是最能代表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状况的人。造成这一现象的部分原因是,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主要是在英国产生了影响;另一个原因是,维特根斯坦自己不仅不去寻找公众,而且还有意识地躲避公众的注意;此外,他的第二个创作时期的著作大部分是在他死后才发表的。

维特根斯坦出生在维也纳。他的祖父由犹太教改信新教之后,就从萨克森迁往维也纳;他的父亲因经营钢铁企业而赢得了声望和财富。维特根斯坦兄弟姐妹八个,家里人热爱知识和艺术,作曲家约翰内斯·勃拉姆斯和古斯塔夫·马勒都是家里的常客。一开始,维特根斯坦在柏林夏洛滕堡技术大学学习工程学,后来又转到曼彻斯特大学继续学习。不久,特别是当他读了伯特兰·罗素的《数学原理》之后,他的兴趣就从航空和空气动力学转向数学,接着,他又对数学基本问题、逻辑学和哲学产生了兴趣。于是,他去了剑桥,并从1912年开始师从罗素。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的兴趣主要在三个方面:他开始潜心研究哲学思想,花了很多时间在音乐上——他对音乐的兴趣持续了一生,他的著作中就列举了许多音乐方面的例子——经常出去旅游。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他正在挪威过着深居简出的孤独生活。他自愿加入了奥匈帝国的军队。

在整个战争期间,他把自己的哲学思想写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战争快结束时,他在意大利成了战俘,当时他的背包里就装着后来使他出名的《逻辑哲学论》的手稿。在战俘营里,他成功地(通过后来也成为著名的国民经济学家的约翰·迈纳德·凯恩斯转交)将他的手稿交到了罗素的手里,尽管罗素做了努力,但是这本书在1921年才出了德文版,而且是发表在奥斯特瓦尔德的《自然哲学年鉴》上。1922年,出了该书的德英双语版,书名用的是意大利语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战争期间写下该书内容的笔记本中有三本被保留下来,并于1961年公开发表。

维特根斯坦把他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一大笔遗产的一部分赠送给了奥地利的一些艺术家和作家(其中也包括勒内·马里亚·里尔克和乔治·特拉克尔),他把遗产的其余部分留给了自己的姐妹,从1920年到1929年,他在奥地利做学校教师,过着极其俭朴和深居简出的生活,后来他又在维也纳的一个修道院里做花园帮工。再后来,经过莫利茨·石里克的引荐,维特根斯坦与维也纳学派有了接触。

1929年,他重又回到自己的哲学兴趣上,或许是因为受到布罗威尔的一次讲座的感染,他去了剑桥,在罗素的激励下,他将自己的《逻辑哲学论》作为博士论文交了上去。他在剑桥讲课,并于1937年获得教授职位。除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自愿做战地护理之外,至1947年,他一直在剑桥教书。1951年,他在剑桥去世。

维特根斯坦具有多方面的才能,其中包括音乐(他既能演奏,又能作曲)、技术(他在剑桥曾经设计过喷气发动机)、建筑(他曾经为维也纳的一幢著名别墅提供过设计图纸)、雕塑、数学、逻辑学以及哲学。他的性格很不稳定,变化无常,对于批评意见很敏感;在莫利茨·石里克谨慎的引荐下,他与维也纳学派里杰出的人物建立了联系,他非常注意使自己的哲学观点不至于受到这个学派的批评;作为朋友,他是个非常慷慨大方的人;他喜欢过孤独的生活,因此之故,他于1913年在挪威的一座茅舍里过着隐居的生活,从教学工作中退出之后,他又间或到爱尔兰西部的一座茅舍里去居住一段时间;作为教师,他总能深深地打动听众。1949年,他患上了癌症,从1951年开始,他住在剑桥的一个医生朋友的家里,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死在医院里。当他的朋友告诉他,最后的时辰已经来临,他说:“好。”

如果我们不把维特根斯坦的学生根据他的讲课笔记整理出版的取名《蓝皮书》的著作算在内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维特根斯坦哲学活动第二个时期的思想主要就是包含在他的《哲学研究》之中的,这本书于1953年以德英两种文字出版(维特根斯坦写的文章都是用德语写成的)。

维特根斯坦本来决定在他死后再发表这部著作,而他的其他生前发表的著作有些或许也是违背他的意愿与公众见面的。

逻辑哲学论是一本薄薄的但内容却较为艰深的著作,由一些格言式的句子组成,都用小数的形式编了号,比如5.1就是对5的解释或扩充,5.1.1就是对5.1的解释或扩充,以此类推。尽管这能够让读者一目了然,尽管维特根斯坦(除了概念和数学逻辑的公式符号)大多使用日常语言,但是这本书对门外汉来说理解起来还是相当困难,其原因是:第一,它是用特别精练的语言写成的;第二,要理解它,读者必须事先了解弗雷格和罗素的学说;第三,虽然维特根斯坦使用的是日常语言,但是他却给它们赋予了偏离日常用法的新的含义。

为了能够让读者对这本书有个初步的认识,我们在这里摘引出它的几个基本论点,用以展现维特根斯坦的整个思想大厦的基本结构:

1.世界就是所发生的一切东西。

2.那发生的东西,即事实,就是原子事实的存在。

(注:这句话可以被看作是本体论的论点。)

3.事实的逻辑形象就是思想。

4.思想是有意义的命题。

5.命题是基本命题的真值函项。(基本命题则是其本身的真值函项。)

6.真值函项的一般形式是:[¯p,¯ξ,N(¯ξ)]。这是命题的一般形式。

7.一个人对于不能谈的事情就应该沉默。

(注:这个简洁的句子构成了文章的结尾,后面没有解释。要理解它,我们就必须补充上在它之前的句子。)

6.54我的命题可以这样来说明:理解我的人当他通过这些命题——根据这些命题——越过这些命题(它可以说是爬上梯子之后把梯子抛掉了)时,终于会知道是没有意思的。他必须排除这些命题,那时他才能正确地看世界。


维特根斯坦相信(正如他1918年在为该书写的序言里所说),他的逻辑哲学论“已经基本上把问题最终解决了”,而且他在其中所阐述的真理“是不可反驳的,并且是确定的”。之后,维特根斯坦完全从哲学界退隐了,他保持沉默达十年之久,而他的著作却在哲学界引起了大量的评论和论争,这主要是由于他的文章的那种确凿无疑的说话方式,那种极端性和难以理解性(艾黎克·斯特纽斯曾对他做过较为清晰和令人信服的阐释,不过他的阐释只有英文版)。当维特根斯坦重新开口说话时,他表示,在此期间,他对自己的《逻辑哲学论》的体系做了细致的审查,或者说他又打破了自己的体系,一个陌生的批评家几乎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加细致。

正如维特根斯坦为他的《哲学研究》写的序言里(1945年1月写于剑桥)所说,他是自己决定要出版这本书的,尽管他对此还有些踌躇,并且觉得他现在所能拿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一些哲学论述,是“在漫长而曲折的旅途中所作的风景速写”而已。“自从我于十六年前重新开始研究哲学以来,我不得不认识到在我写的第一本著作(指的是他的《逻辑哲学论》)中有严重错误”。这些话证明维特根斯坦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是非常诚实和有责任心的。

《哲学研究》的正文约有350页,维特根斯坦在其中的许多地方并没有给出最终的形式,它的大部分都带有对话的特征,要么是思想家自己和自己对话(自己提问,自己反驳自己),要么是他与一个虚构的人物对话。

维特根斯坦抛弃了他在逻辑哲学论中的许多命题,这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他抛弃了他在逻辑哲学论中所搭建的本体论的架构,即认为世界是“事实”和“原子事实”的总和,而且它们像原子那样是彼此独立的;他抛弃了他在逻辑哲学论中所表述的世界与其形象在思想和句子中的明确的联系的思想;他抛弃了逻辑哲学论中那种绝对确定性的理想。在逻辑哲学论中,他认为,凡是能够说出来的,就能够清楚地说出来。而后期的维特根斯坦则认为,语言的词和句通常都是多义的、模糊的、不精确的,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逻辑哲学论中的维特根斯坦认为,谁要是想清楚地说出自己的思想,他就必须给自己的词和句赋予清晰的意义,意思是说:某个词的准确意义必须经过详细的分析才能得出来。而后期的维特根斯坦则认为:谁要是想知道某个词的含义,他就必须看看这个词是如何被使用的,这是了解这个词的含义的唯一途径。

在这里,我们还要讲一讲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的概念,他在《哲学研究》(第7条)中说:“我也将把由语言和行动(指与语言交织在一起的那些行动)所组成的整体叫做语言游戏。”语言和下棋这样的游戏有些类似,说话者使用词句操作语言就像下象棋的人使用棋子下棋一样,他们都是按照预先确定好了的规则,而且双方的参与者都必须对这些规则非常熟悉,虽然他们并非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而且在语言游戏中,参与游戏者也不一定能够理解完整的和精确的规则;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人们能够把说话者所处的情景以及某个事件发生的背景都考虑进去,也就是把语言之外的情景作为背景考虑进去,那么语言游戏就可以玩,它也就可以被理解。

通过以上简述,或许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维特根斯坦在这里提出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与以前的哲学家提出的任务相比)乍看起来好像并不那么艰巨,但是实际上它却是一种西绪弗斯式的劳作,若想把我们的思想从语言的诱惑和迷惑中解放出来,这实在是一种无穷尽的劳动,因为我们都被捆缚在语言的媒介中,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完全摆脱语言的纠缠。

下面我们在从《哲学研究》的丰富内容中选取几个思想碎片:

语言(并非如维特根斯坦自己在逻辑哲学论中所解释的那样)不是世界的映像;语言有自己的秩序,它使这种秩序接近现实,或者说把这种秩序强加于现实。

我们幼稚地以为,每一个词都有一个与它所称谓的对象相对应的对应物;如果我们找不到一个与之相对应的对象,那么我们就会想象出一种精神性的东西(可把它与毛特纳关于上帝的概念作对比)。维特根斯坦称之为“意指的神话”。

许多概念的意义是模糊不清的,维特根斯坦用“游戏”这个词来说明这一点。

语言绝不只是以命名或描述现实为目的的,我们也使用语言去“请求、致谢、诅咒、问候、祈祷”。现代语言行为理论继承了他的这一思想。

对维特根斯坦来说,哲学具有“治疗性的”目的,传统哲学陷入了语言使用的困境之中,他试图为其拨开迷雾。总之,“哲学的一整块云凝结成了语法的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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