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客 | Alex Honnold的完美攀登
“自由独攀是挺危险的,我当然知道,但是在攀爬时感到恐惧,对我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Alex Honnold
6月3日,优胜美地国家公园,核心岩区。
在第一缕曙光的照耀中,两名攀岩爱好者走向酋长岩的营地。和所有人一样,当他们第一次见到这高达800多米直刺云霄的金色花岗岩时,也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突然,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他们捕捉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那身影在岩壁上快速移动。在这片山谷中,这只可能是“那个人”,这是只属于“那个人”的光辉时刻。
“我的天哪!”其中一位攀岩者惊呼道,“他开始了。”
直刺云霄的金色花岗岩,酋长岩.
PHOTO BY MARK RALSTON
4个小时后,那个孤独的身影——31岁职业攀岩者Alex Honnold——完成了酋长岩的首次自由独攀。换句话说,他没有使用任何绳索,没有使用任何保护装备,一个人就攀爬了这座峭壁。一旦失足,必死无疑。
这个成就曾经只存在于人们的设想中,却不太可能被实现。酋长岩的一侧标志性岩壁,曾被约翰缪尔誉为“(优胜美地)山谷中最具代表性的景观”,一直以来它都是美国攀岩者的竞技场。有人在这里竞速攀爬,有人开发了各种高难度的线路。但是,无保护攀登,却是这块岩壁最后的“终极挑战”。
Peter Croft是这个设想的提出者,他曾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完成了很多划时代意义的自由独攀。事实上,这个挑战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竞争,没人愿意在这件事上愿意与Alex争夺第一。要么Honnold去挑战,要么就留给下一代人。或者,他尝试了,失败了,滑坠了,死掉了。
“他的地位在Solo领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Croft跟我说,“尽管听起来有些扯,但我还真想不出有谁敢自称是第二个Alex Honnold。”
Alex和Peter Croft. PHOTO BY JIMMY CHIN.
2008年,Honnold 23岁,那时大家都还觉得他就是一傻呵呵的小伙子,但他却完成了优胜美地大岩壁的另一个自由攀——600多米高的半穹顶岩。那时起,他就已经野心勃勃。“一直以来我的目标都是独攀酋长岩,但这个挑战从来只存在于传说中。”Honnold在电话采访中跟我说道。
从半穹顶到酋长岩的难度进阶,首先是体现在数字上的,后者高出了200多米。Alex选择的这条路线叫做“Freerider”,尽管它已经是酋长岩最简单的一条线路了,但它的难度仍然比之前攀登的半穹顶要大得多:线路遍布狭长的裂缝,从岩壁之上探伸出来,脚下即是深渊。攀爬过程中疲惫感源源不断地袭来,攀岩者会感受到内心深处的颤栗。
Alex在裂缝攀爬. PHOTO BY JIMMY CHIN.
然而,裂缝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最严峻的一段通常被圈内人描述为“Sketchy”。Honnold必须要爬过一面如镜子般光滑的陡峭岩壁,如果未经训练,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岩壁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手点。攀登过程并不写意,但却代表着了自由独攀者的最高水平。
Freerider这条线路上就有很多这种类似的难点,它对攀岩者的身体平衡,身体控制,甚至心态都有很高的要求。这就是攀岩者的终极考核:要么完美攀登,或坠落死亡。
Sonnie Trotter,曾与Alex一起在酋长岩训练的职业攀岩者之一,他把Freerider的难点部分比喻为,两条腿支撑在岩壁上,就好像是冻在挡风玻璃上的两个雨刮片。solo攀岩者就这样依附在岩点上,与地心引力相抗衡,同时也横向受力。这就是好比是一扇谷仓门,在摇摆不停的同时也承受着自身的重力。横向的力,纵向的力,无论你与哪一个妥协,你就坠落了。这个难点部分据地面有540多米的高度。
PHOTO BY JIMMY CHIN.
“我认为,即使是在有绳索保护的情况下,99%的攀岩者爬到这个地带都会心生恐惧,”Trotter说,“这已经不仅仅是对体能的考验了,而是当你明知道某些地方,有些落脚点注定会滑脚,却依然能保持强大的心态,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自由独攀是一门黑暗的艺术,是一次与死神的约会。同时,它也是一项运动。Honnold在无保护攀登领域的成就在于,他做好了突破极限的准备,让自己的潜能前所未有地迸发出来,并直达Croft所说的“红色警戒区”。
Honnold每天都要训练,从不碰酒精,毒品,咖啡,二月份的时候他甚至还剔除了糖分的摄入。他说他花了三个月在Freerider路线上练习,大部分训练时间都奉献给了路线中最难的部分。在某些手点和脚点的地方,他擦了些镁粉,以确保在攀登过程中精确锁定。
Solo开始前一周,他对路线就已经了如指掌。他和搭档用传统的攀爬方式创造了这条线路的最快纪录,5小时30分——而普通的攀岩者需要四天才能完成。“我只是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往上爬而已,”Honnold对我说,“我要把所有新的脚点都摸索个遍,只为了增加一点点安全系数。真的是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地把所有的情况都掌握了,不落下任何细节。”
Alex在自己房车的指力板上练习指力.
PHOTO BY JIMMY CHIN.
更具争议的是他的心态训练。正如这个水平阶段的大多数运动员一样,Honnold的专注力和无惧感既有先天的因素,也有他本人的小心谨慎。具备了12年的无保护攀登经验,他身体里就好像是有一个开关,他可以把身体的恐惧感直接关掉。
然而,他并不回避对死亡的思考。正相反,他甚至严肃地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然后将之搁置一旁。“我当然考虑过从这个难点摔下来会怎样,我考虑过那可能会意味着什么,”他说,“因为那下面有几处平台,所以我想过如果坠落时就扒在平台边上。但是当你重新审视它时,你会发现扒在上面绝无可能。你可能从那处平台上弹开。或许跌落在旁边的悬崖顶部还有一线挽救的生机,但是它在下方80米处,掉在上面也死定了。我还真考虑过这类事情。”
这些危险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去年十月,Honnold刚到优胜美地就开始在Freerider线路上努力训练。在一处光滑的岩壁,Alex滑了一下,绳子没有拉住他,结果跌落了6米,扭伤了脚踝。
十一月的时候,他第一次尝试酋长岩的独攀。“我没有准备好就上了,”Honnold说;最后他用了条绳子下撤。我问他,在磕这条路线时,他上次是什么时候滑坠的。他说,就在正式开始自由独攀前的两天,他还刚刚从“难点”部分滑下来。他说,他有点心不在焉,并且爬得太随意了。“但是我很庆幸,这件事最终并没有影响我。”
“内心深处的颤栗.” PHOTO BY JIMMY CHIN.
Will Stanhope是Honnold的攀岩搭档,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位颇受尊重的自由独攀者。他说是在Honnold开始正式攀登前一周,才刚刚结识Honnold的。那个时候为了在Freerider线路上交替保护攀登训练,Honnold正在寻找搭档。但Stanhope并不感兴趣。“我压根就不想跟这件事沾边儿,”Stanhope说,“虽然Honnold攀岩技巧十分流畅,但是他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他也会犯错。”
6月3日早上,Honnold在酋长岩上迅速攀爬,十分冷静,当然,表现得也十分完美。现如今,这个成就足以载入人类史册。Alex自由攀登酋长岩的事迹迅速传遍了世界岩圈儿,并足可以和人类登月,查克·叶格超音速飞行,X战警的变种人进化等事件相提并论。当然,某些攀岩者也会长叹了一口气。
内心戏:What The Fuck I've Done?
PHOTO BY JIMMY CHIN.
“酋长岩被公认为是大岩壁攀登技术的顶峰,所以人们常说,‘如果你搞定了,那么你这辈子就可以功成名就了,’大家都觉得我已经登峰造极了,那么我终于可以消停一阵了吧。其实某种程度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Honnold对我说,“不过,也不一定哦!”
原文作者:J. B. MacKinnon
原文发表于《纽约客》Alex Honnold’s Perfect Climb,2017年6月9日
翻译:小明 英文原版请戳“阅读原文”
Freerider 路线示意图
LAUREN C. TIERNEY, NG STAFF; CHARLES PREPPERNAU
LOCATOR MAP ART: CLAY WADMAN
SOURCES: MARK SYNNOTT; ANTOINE GUERIN, BATTISTA MATASCI, MICHEL JABOYEDOFF, AND
MARC-HENRI DERRON, UNIVERSITY OF LAUSAN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