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了解黑猩猩，就越了解我们人类自身
▲ 你自信自己能在头脑上赢过动物吗？
看过视频，或许你会遭遇意想不到的挫折。
©Vsauce
字幕：明白知识
01.
我们的记忆有多强？
你的记忆力强吗？
来做个简单的测试吧，你需要做的只是记住数字出现的先后次序。
▲只需记住三个数字
这对人类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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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简单？下面这个呢？
▲这回你能记住这些数字吗？
闪过的时间不到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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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完全记不住了？
不过，你也不需要太失落，不仅是你，恐怕大多数人类都不能在短时间内记住。
人类不行，但是黑猩猩可以。
▲ 这对黑猩猩来说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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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种三观崩塌的感觉？
黑猩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连我们的大脑也不如动物吗？
02.
厉害的黑猩猩
视频中的黑猩猩记忆实验属于京都大学的研究项目，负责人是日本著名的动物心理学研究学者、前国际灵长类学会主席松泽哲郎（Tetsuro Masuzawa）。这位致力于研究黑猩猩行为与智力的学者，从1978年就开始了「小爱项目」（Ai Project），他对一只叫小爱的黑猩猩进行测试，考察它的语言技能和对数字的概念。
松泽哲郎发现，黑猩猩能够记住数字的顺序，并识别出数字。于是，他就开始对小爱的儿子小步（Ayumu）进行新测试，这就是我们看到的视频。
与此同时，松泽哲郎还发现，黑猩猩的短时记忆力完全超过人类，哪怕受到同样的训练，人类也没法比黑猩猩更优秀。
在这个项目的实验过程中，第一个阶段屏幕中显示的是一些白色的方格，数字随机从这些方格中出现，然后消失。
▲ 这还是很简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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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阶段的测试上，人类和黑猩猩的差距并不大。
▲ 对黑猩猩来说也同样简单
©Vsauce
可是到了第二个阶段，数字一闪而过，人类几乎不能记住数字出现的位置。当闪出数字的速度增快，人类就完全应付不来，对黑猩猩的超强记忆能力只能望尘莫及。
▲ 这样的难度对人类来说就有点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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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实验贯穿着松泽哲郎的一生，在京都大学灵长类研究所中，有12只黑猩猩参与这样的实验，延续三代。
松泽哲郎的研究囊括了对黑猩猩的心理、智力、行为方式、认知模式、语言等等方面。他的博士论文《黑猩猩的视觉知觉层次(泛穴居人)》（Hierarchy of Visual Perception in a Chimpanzee—Pan Troglodytes），摆明了他的研究立场，那就是通过研究黑猩猩，来理解我们人类自身。
人类一直认为自己比黑猩猩聪明得多，却为何在短时记忆上完全输给了黑猩猩呢？
科学研究推论，我们人类这一物种，曾经和黑猩猩有着共同的祖先。当然，这是在非常久远的时代，至少在600万年以前。科学家们把人和黑猩猩的祖先称之为CHLCA（全称为chimpanzee–human last common ancestor），意思是「黑猩猩—人类最后的共同祖先」。
▲图中由左到右分别是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倭黑猩猩和人类，左边数轴显示出年代，在1300万年前，这些猿和人类的祖先是同一种动物，后来逐渐分化为现在的种类，而人类和黑猩猩的祖先则是在600万年前的时候分化为了两支。©quora.com
这些CHLCA生活在丛林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树上活动，以躲避其他猛兽。当它们来到一个新的森林中，它们需要迅速对丛林之中的一切瞬间了解，这样才能瞬间做出决定，以减少来自各种情况对自己的伤害。因此，CHLCA最需要的就是短时记忆力。一个短时记忆力超群的CHLCA能够最好地带领其同类来到最适宜的环境中。
就松泽哲郎的研究来说，人类当时就是CHLCA中最弱的一群，他们被另一支CHLCA赶出了舒适区域，被迫流浪和面对危险。他们的生活不再安逸，需要面对错综复杂的丛林，一不小心就会遇到猛兽，遭受灭顶之灾。
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人类需要更强的技能，去克服生存困难。
03.
语言作为一种武器
我们的人类祖先，最终发明了一种武器——他们从最初的吼叫，逐渐发展出了表达认知的语言，能够做简单的交流。这样，语言使人们团结起来，通过协作最终发展出了文明。
同时，那些在树上的 ，更强大的CHLCA却不断巩固着自己的短时记忆力。
▲图片显示了从人类的始祖开始发源，最终出现了两个分支，即智人和尼安德特人。当智人走出非洲之后，在中东一带遇到了尼安德特人，最后融合成了现代人类。© content.openclass.com
在达尔文看来，所有物种的命运要么是灭亡，要么是演化成新的物种。物种和物种之间并没有高低，哪怕是细菌和人类之间也没有孰高孰低之分，只不过是路向不同而已。
根据这种进化路向的不同，松泽哲郎提出了「认知权衡说」（The Cognitive Tradeoff Hypothesis）这一理论。
他认为，当人类选择了语言之后，短时记忆力就不再有吸引力，也就放弃了。基于同样的原因，黑猩猩没有发展出语言。
通过语言，人类得以共享知识，得以发展出达成共识的符号，并利用这些符号记录下我们的所作所为，为后代留下成果。这或许是唯一令我们骄傲的一点。
多年以后的今天，人类站在了食物链之巅，将当年更强大的同类关进动物园，研究它们超群的短时记忆力，溯源追根，也许都要归功于最初选择的进化方向：语言。
超脱些看，人类和黑猩猩没有本质上的高下，只是进化路径不同罢了。
04.
最初的语言，最后的仪式
在英国人类学家罗宾·邓巴的著作《梳毛、八卦及语言的进化》中，邓巴说道：
「我们今天得以存活于世，都是由于我们的祖先解决了生存问题。」
他认为，是语言改变了人类，解决了人类的「生存问题」。
在邓巴看来，语言的本质是用于交流，不过，语言不是交流的唯一工具。在猴子、狒狒、猩猩的世界中，交流早已存在，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梳毛。
邓巴发现，梳毛使得灵长动物之间建立了信任，最后「联盟得以建立并维持」。但是梳毛的范围是有限的，一般来说，灵长动物种群会拿出一天当中五分之一的时间互相梳毛，也就是不到5小时。
在这个范围中，每一次梳毛的时间也有限，前后大概在20分钟左右。这样，灵长类动物的交流被限制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即大约10-20之间。
相比之下，语言却使得交流的成本缩小了，时间缩短了，它更加有效。这一问题的本质在于种群数量的扩大。
试想，如果一个猴子群体只有10只，那么每一天这些猴子都可以给群体中的其他猴子梳毛，梳毛这一方式没有被替代的必要。
可是，当群体数量达到200只，问题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因此，规模的增加，使得语言成为一种必须，因为这关系到了「生存」的问题。当一个灵长动物，无法通过有限时间和所有群体中的其他成员达成联盟，那么，种群也就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机。
在掌握了简单语言之后，人类开始发展。邓巴估计，人类的有效社交圈已经拓展到了150人左右，这个数字也就是著名的「邓巴数」了。这个数字看似不多，可是在人类群落中，交流的时间却远远多于其他灵长类动物。
当你的群体中只有4个人的时候，你需要处理的是其他3个人的关系，但同时也意味着要处理这3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6对关系。而当你需要处理150个人的关系时，实际上则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邓巴数」是邓巴提出的社交概念。如图，5个人是你的最核心的集团，15个人是你在意的人的范围，50个人是你能够考虑的核心成员范围。150人则是最合理的「朋友圈」，超过150人，则只能算是有印象的，或是记得住名字的人1500人-2000人是邓巴认为的「人类记忆力的上限」。「邓巴数」在人类历史中早就已经应用，但邓巴确实第一个提出这一规律的学者，目前许多教会、公司、组织都采用了这一理论来建构他们的团队。©Finding My Digital Version of Dunbar's Number / Alex Ignat
这样的增长，最初的人类怎么能应付得过来呢？
随着语言的发展，人类的社交圈得到了拓展，邓巴就解释说「语言并不是新突变的结果，而是在漫长时间里缓慢出现」。
语言刺激了人类进行大脑的革命。人类越来越依赖大脑，因为只有大脑的发达才能承载语言造成的问题，只有大脑的发达，才能使群体更加强大，不断面对更严峻的问题，使生活变得更好。
在邓巴的描述中，语言的出现至少经历了三个阶段。最初的语言只是作为「旧世界猴和猿特有的惯用联络呼叫声」。
后来，群体的扩张使得猿类数量增多，语言才加入到了梳毛的过程中，并辅助梳毛的进行。而最终，当这种方式都不能维系群体的时候，语言才被赋予意义，闲聊才出现。
语言至此成为梳毛的升级版。
语言的成熟，使得人类的大脑发生了变化。新的大脑皮层把以前属于语言的部分扩大了数倍，而其他的部分则逐渐缩小，其中就包括短时记忆能力。很长一段时间中，人们有一种错误的印象，以为大脑越大就越聪明。
但后来，科学家们发现，智商实际上取决于大脑皮层神经元数量和面积，而不是头颅的大小。人类为了保证大脑的思维，会从体能中抽取五分之一的能量，而人脑却只占身体重量的2%。
同样，在比例上，人脑重量和身体重量的比例远远大于其他动物，大概等于一般哺乳动物比例的10倍。
▲横轴是动物的体重，纵轴则是脑重量。可以看出，人类的体重和脑重量之比最大，海豚、老鼠和大象在比例上也紧随其后。©happiness beyond thought.com
语言的出现，使得人类本身存有的想象力、逻辑、理解力、创造力得以发展。人类更加依靠大脑给人类带来的进步，以及大脑提供的生活方式给人类带来的食物链的地位。
这不是说，黑猩猩就没有人类大脑的这些能力，相反，黑猩猩也有，只是并不去发展。
在松泽哲郎和京都大学的研究中，也涉及到了黑猩猩的想象力、创造力、理解力等其他能力的考察。
在一定程度下，黑猩猩可以绘画，但总是停留在无意识的涂鸦阶段。它们也会观察，但大多数观察都只是看着对象的嘴部，它要考察对象会对自己造成什么程度的威胁。的确，没有语言，黑猩猩可能不会进化成人类的样子。
可是，人类难道不能让黑猩猩学会语言吗？
其实，黑猩猩也能够掌握人类的基本语言。20世纪50年代至今，人类尝试了几乎所有方式来教黑猩猩语言，一开始人们教黑猩猩说话，但发现它们没有人类的喉咙，无法发声。
后来，人们尝试了图形语言、手语，甚至计算机语言。最终发现，黑猩猩可以用语言执行命令、索要东西，也能表达一两个简单句，但充其量是2岁孩子的水平。
▲图为电影《猩球崛起2》的剧照
猩猩最初就是以手语开始的交流
最终走向文字
标志猩猩理解力、智力的深化
那么，发展出语言的人类，真的是最强的生物吗？
05.
进化还是毁灭？
在进化、发展的道路上，人类有反思。
从居住在深深洞穴之中的穴居人对动物的恐惧与崇拜，到骄傲地喊出人类是「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再到承认人类不过是「会思想的苇草」。
时至今日，我们又发现，我们人类在大脑上也并不是处处胜过动物。
▲ 人类的未来向何处去？
©Vsau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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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黑猩猩实验中的发现那样，在对海豚的研究中，我们发现海豚和人类的认知结构高度相像；在对动物的自我识别实验中，我们发现很多动物都能在镜子中识别出自己，甚至是金鱼；而在对老鼠的社群实验中，我们发现，老鼠像人类一样建立起了稳定的社会结构，并且由于供应的逐渐缺乏而对同类发起了战争。
人类的发展只是地球生物进化之途中一种「认知权衡」的结果。在发展和进化中，蝙蝠发展了超声波、猎豹发展了承载速度的强大心脏、鲸鱼和海豚发展了声呐、黑猩猩发展了短时记忆，而人类发展了语言。
选择造成了进化结果的差异。我们人类，的确与众不同，但也与其他动物一样，依然还处在同一棵进化树上，以进化眼光看，我们并不比其他动物有多高的本质超越。
我们在动物身上重新发现了自身。
语言让我们分享彼此的思维，让我们善于想象和思考，让我们从动物那里不断学习以服务于自己。但是，语言也给人类限定了一个边界，当人类到达这个边界，发展到自身的极致，那时等待人类的又会是什么呢？
正如电影《降临》中出现的新的语言那样，人类也许会用一种全新的语言来发起对自身的进化吗？
▲电影《降临》剧照
影片叙述了外星人来到地球，为人类提供了全新的语言，是不同于人类语言的一种图形语言。这种语言能够打破时间的限制，使人类能够用一种全知视角看待自己。语言的改变，意味着思维的改变，在接受了这种语言之后，人类也许可以走向对自身的超越
这些问题也许都会在黑猩猩的身上慢慢找到启发。
毕竟，越了解黑猩猩，就越了解我们人类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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