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国家的原则，就是有退出的自由
上个月（5月），苏格兰刚刚举行了新一轮的议会选举。
这不是一次寻常的选举。
如果长期坚定苏格兰独立的「苏格兰民族党」（Scottish National Party，以下简称SNP）当选，那么他们将发起苏格兰的第二次独立公投，脱离英国。
自从2007年起，SNP就一直占据着苏格兰议会的多数席位，维持着第一大党的地位。
这一次也没有悬念。
2021年5月8日，结果出来了，在129个席位中，SNP获得了64个席位，成为执政党。
◆ 苏格兰最新组建的内阁。
但是SNP获得的64个席位，并未超过议会席位的半数，这就是个不确定因素，意味着执政党提出的议案不一定能通过，比如独立公投。倘若席位是65席及以上，那么议案就能百分之百通过了。
不过，在议会中还有一个绿党（Scottish Green Party）也支持苏格兰独立，拥有8个席位。因此，在SNP没有占绝对多数的情况下，至少保证了独立派占多数，那么独立公投的议案起码在议会层面没有悬念了。
事实上，苏格兰在2014年就已经发起过一次独立公投，当时以55%反对独立、45%支持独立的比例独立失败。
而今，时隔不到十年，苏格兰试图再次发起独立公投，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就是2016年发生的英国脱欧。
苏格兰一心想要留在欧盟，英国却毅然决然脱欧，连带着自己也脱欧，苏格兰当然不愿意。
于是，独立公投又被提上了日程。
虽然公投还未开始，可独立的决心很明确。
作为苏格兰的首席部长、SNP领导人，尼古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在今年年初就宣布，苏格兰政府大楼将每天升起苏格兰旗和欧盟旗，英国国旗只有在纪念英国阵亡将士的时候才升。
◆ 斯特金在社交媒体中多次反对英国脱欧。
苏格兰民族党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执意独立？
一个为了独立而创的政党
苏格兰民族党是1934年成立的政党，它由苏格兰国民党（NPS）和苏格兰党（SP）两个支持苏格兰自治的政党合并而成，奉行苏格兰民族主义，以实现苏格兰独立为目标。
◆ 由斯特金带领的SNP。
其实，自从1707年苏格兰与英格兰合并、苏格兰议会被废除后，就出现过一些寻求独立的声音：
比如1853年成立的苏格兰权利民族协会（NAVSR）是苏格兰第一个奉行民族主义的团体；
比如1886年成立的苏格兰地方自治协会（SHRA）也提出了自治的主张，要求恢复苏格兰议会；
……
但是当时正处于大英帝国最强盛的时期，钱财利益滚滚而来，大家独立的愿望也就没那么强烈。
可是，大英帝国的繁盛造福的是精英阶层们，苏格兰的劳苦百姓们仍然只有微薄的工资与无穷尽的压力，这时候平民阶层就开始意识到不对了。
经过一战的洗礼，无法改变境遇的苏格兰人纷纷出逃，仅在1921年之后的十年间，就有50万苏格兰人离开了这片土地，大萧条更是进一步加剧这个状况。
在剧烈动荡中的苏格兰人醒悟了，只有争取独立才有可能改变命运。
1934年，苏格兰民族党也就应运而生。
成立后，苏格兰民族党还没来得及扩大影响力，二战就爆发了。
虽然闹独立，但是现在有了更大的敌人，也得一致对外了。战后消停了一段时间的民族主义在铁娘子撒切尔夫人的政策中重新抬头，这个我们后面会讲。
被唤醒了的苏格兰人独立热情高涨，在20世纪末举行了一次全民公投，1999年，抓住世纪的尾巴重新恢复了苏格兰议会。
当时带领SNP的是亚历克斯·萨尔蒙德（Alex Salmond），也正是他，在2007年带领SNP打败工党，SNP第一次成为苏格兰的执政党，组建起政府，而萨尔蒙德也成为苏格兰首席部长。
◆ 苏格兰前任领导人萨尔蒙德。
萨尔蒙德的生平很传奇，在他的带领下SNP一步步壮大，2011年就获得了多数席位69席，组建了多数派政府。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它代表着在苏格兰议会中，支持苏格兰独立的人数占了更多数。
因此，独立派们认为，是时候发起独立公投了。
2013年，由SNP执政的苏格兰政府发起了全民的独立公投，公投的主题是「苏格兰是否应该成为一个独立国家？」（Should Scotland be an independent country？）
第二年（2014年），结果出来了，苏格兰继续留在英国。因为这一次独立公投的失败，萨尔蒙德下台。
不过这次公投后，加入SNP的人翻了倍，年轻人们蜂拥而至。到了2015年，登记在册的党员人数已经超过10万名，使得SNP成为英国第三大党（前两大党是保守党、工党）。
萨尔蒙德将这一次公投称为「一代人才有一次的机会」（Referendum is once in a generation opportunity）。
◆ 2014年之后，不断有独立派人士要求再次举行独立公投。
萨尔蒙德下台后，接替他的正是斯特金。
早在1990年，斯特金就结识了当时正在党内参加竞选的萨尔蒙德。
萨尔蒙德发掘了斯特金的才能，赞赏她的政治头脑和出色的表达能力，在斯特金20岁出头的时候，就鼓励她多在电视辩论和新闻节目上露面。斯特金到了34岁（1970年出生），就成为了萨尔蒙德的副手。
作为萨尔蒙德的崇拜者和支持者，斯特金接过他的火炬，将独立的目标传承下去。
偶像是暂时的，但从偶像身上汲取的光辉并不会因为偶像坍塌而有丝毫折损。
2019年，萨尔蒙德受到了性侵、强奸未遂等指控，却在2020年被无罪释放。这一丑闻同样影响了时任首席部长的斯特金，她被怀疑包庇师长、对案件处理不当。
但在检察官詹姆斯·汉密尔顿（James Hamilton）的调查表示，斯特金没有任何一项行为违反守则，她是无辜的。
◆ 萨尔蒙德与斯特金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最初，两人是上下级、是伙伴关系，当斯特金试图建立自己的势力时，两人关系开始紧张。2014年，萨尔蒙德下台，后又面临性侵指控。在斯特金执政期间，萨尔蒙德的影响力也未完全消失，他领导新的独立党派阿尔巴党（Alba Party），是SNP的反对派。
在一般人眼中，撇开这些执政中的危机与插曲，斯特金是个才华横溢又亲民的领导人。她带领的SNP关注儿童成长和难民权利，反对战争、支持移民、改进税法，展露出一个左派民族主义者的形象。
她也勇于承认执政中的不足，当反对派领袖质问她苏格兰的毒品致死率远远高于其他国家时，她也承认自己对毒品问题不够重视。
当然，斯特金身上最鲜明的还是她坚持独立的决心。在选举前夕，反对派形容她：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建立一个独立的苏格兰更重要的了。一旦她以一票之差获胜，她一定会不可逆转地分裂这个国家。」
（There is nothing that matters for her other than this dream of creating an independent Scotland, which, remember—if she won by one vote, she would prefer to split the country irrevocably.）
倘若说《自由的基因》作者丹尼尔·汉南（Daniel Hannan）是「英国脱欧背后的男人」，那么斯特金就是「苏格兰独立运动背后的女人」。
发展至今日，SNP已经赢得选举，独立公投也将提上议程。
◆ 获得选举胜利的SNP，将再次发起苏格兰独立公投。
苏格兰为什么执意要独立？
最初，苏格兰人与英格兰人不是同一个民族。这两个民族合并又想分离，原因在何，斯特金也回答过：
◆ 经典电影《勇敢的心》（Braveheart），讲述了苏格兰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William Wallace）抵抗英格兰侵略的故事。
这些话可能有些感性，但不同民族、文化产生的差异以及长期的欺压确实是苏格兰无法忍受英国的原因之一。
若仔细观察苏格兰2014年的公投，就会发现虽然只是短短7年过去，促使独立愿望升温的最直接原因是不同的。
在2014年举行的独立公投中，主导因素仍是经济：
1979年，撒切尔夫人成为英国首相，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其中长期依靠政府补贴、生产力低下的重工业便是重点改革对象，而苏格兰的经济重点就是在重工业。
除此之外，撒切尔夫人还发起地方税改革，为控制通货膨胀、缩减赤字，她以苏格兰为试点压缩公共开支。
在改革后的两年里，苏格兰许多的工厂、矿场被关停，20%的苏格兰人失业，在斯特金的家乡欧文（Irvine），有25%的人失去工作，对她来说，那是一段绝望的记忆。
◆ 1988年，苏格兰街头的抗议活动。自从撒切尔夫人进行改革、征收人头税以后，抗议此起彼伏，在苏格兰，撒切尔夫人成为被仇视的对象。
撒切尔夫人的改革，使得苏格兰人对英国充满怨言。
另一方面，在英国的主流叙事中，苏格兰是在拉后腿的。
据英国经济学家统计，以2019年为例，苏格兰546万人口（占总人口的8.2%）产出的GDP是1681.4亿（占总GDP的7.8%），较多的人口却是较少的产出，看起来确实是在拖后腿。
然而，苏格兰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其中包括风、水、石油、天然气等，创造了英国34%的财富。北海原油的开采基地就在苏格兰阿伯丁（Aberdeen），被称为「欧洲的石油首都」。
◆ 北海油田、天然气田及风力发电场分布图，其中油田主要分布在苏格兰与挪威之间的海域。1970年代后，北海海底发现大量原油蕴藏，阿伯丁发展成为英国开发北海油田的重要基地和交通运输枢纽。因为北海油田的开采，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成为世界石油期货交易中心，而北海布伦特原油也成了石油市场价格的观测标准。
在2014年萨尔蒙德与反独立阵营辩论时，就已经点明：
北海油田的油质高，利润丰厚，可这部分的收入却归英国所有。若苏格兰脱离英国独立，丰富的北海石油、天然气自然要归还给苏格兰。
萨尔蒙德认为，如果把这部分资源收回苏格兰所有，苏格兰必将成为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有挪威的石油基金珠玉在前，苏格兰大可以仿照挪威，拿出十亿英镑来建立这样一个基金会，起码能创造超过300亿的财富，造福于民。
因此，试图摆脱英国的经济桎梏，不让英国边吸血还边打压自己这个小弟，苏格兰人自然希望退出英国、寻求独立。
以上两个经济因素，便是2014年以前苏格兰人独立的最直接、最根本的原因。
◆ 2014年苏格兰独立公投时，伊丽莎白女王敦促苏格兰人「仔细地考虑未来」（think very carefully about the future）。
可既然如此，第一次独立公投才刚刚失败，短短7年过去，为什么苏格兰又要独立公投？
最关键的原因便是英国脱欧。
我们在前面说过，苏格兰在2014年就曾举行过一次独立公投，当时大部分反对独立者的理由是：若脱离英国，苏格兰也会自动脱离欧盟。
后来的故事我们也知道了，2016年，英国以过半数的投票支持脱离欧盟。2020年1月31日，英国正式脱离欧盟。可在公投中，有62%的苏格兰公民反对英国脱欧，他们应该也没想到，这来来回回兜了一大圈，还是离开了欧盟。
◆ 在2016年的脱欧公投中，62%的苏格兰人反对脱欧。
于是，在英国最新的YouGov民调与Panelbase民调中，得到的结果都是超过半数的人支持苏格兰独立。苏格兰的政治专家柯蒂斯（John Curtice）在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谈到：
当初反对的理由不复存在，原因与结果冥冥之中异位。
留在英国是为了欧盟、离开英国也是为了重回欧盟。为什么苏格兰留在欧盟的愿望如此强烈？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渔业。
渔业对苏格兰社会的影响很大，这个影响是经济上的，也是社会文化上的。同时它的地位也是无可比拟的，在整个英国的捕捞量中，来自苏格兰港口的捕捞量占到了60%以上。
也因此，渔业资源的配置是苏格兰与英国、与欧盟之间的一个重要议题。
据欧盟发布的报告，欧盟国家平均每年在英国海域有76万吨的捕捞量，可英国的捕捞量却只有9万吨。差距之悬殊，让很多英国人都十分不满。因此，英国的脱欧派一再保证，一定会争取到渔业的控制权。
可到了2020年底，首相约翰逊妥协了，结果就是英国被迫脱离共同渔业政策（CFP）和《伦敦渔业公约》（London Fisheries Convention），而且欧盟还拥有五年半的过渡期，可以在英国海岸6英里的范围内捕捞作业。
这个结果让人失望，苏格兰渔民们本来最低的期望是欧盟渔船不能进入12英里的范围，就连斯特金也公开表示英国政府没有守住诺言。苏格兰渔民联合会的负责人表示：
「在现在的协议下，苏格兰渔民面临灭顶打击，将承担高额的欧盟市场准入成本。」
更别说脱欧使得欧盟取消了给苏格兰的上亿欧元的渔业补贴。补贴没了，关税高了，谁会愿意？
◆ 苏格兰渔民表示，英国脱欧直接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脱欧，除了会使苏格兰的渔业大受打击外，也可能会流失掉大量的欧盟工人。
苏格兰本身人口稀少，因此依赖欧盟这个共同体输送人口，以补充空缺。本身，苏格兰就有很多劳动力被吸引到伦敦这个金融中心去，现在一脱欧，更没有劳动力了。
种种原因相互促成，才使得苏格兰如此渴望留在欧盟。
除此之外，2020年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也是独立公投的助推剂。
在英国，经济政策、边境管制等掌握在伦敦政府手中，但医疗保健则由苏格兰自己管理。
斯特金曾经担任过苏格兰的卫生部长，这次新冠疫情的处理也多为她亲自主理。她贯彻严谨认真的作风，做了超过200次的电视简报，向公众报告疫情现状及工作进展，卫生部门发布的规定相比于英格兰更加细致，也赢得了更多公众的认可。
在新冠疫情期间，斯特金的支持率猛增至78%，相对应的是约翰逊的支持率仅为34%。
◆ 苏格兰领导人斯特金（右）与英国首相约翰逊（左）。
苏格兰绿党的领导人洛娜·斯莱特（Lorna Slater）就总结了：
虽然苏格兰在新冠疫情中的死亡率与英格兰相差无几，但斯特金获得了更多公众的认可，她也借此机会推动独立公投。
有了根本的经济问题，面对着脱欧的民心向背，还撞上了新冠疫情的大流行，对于苏格兰来说，实在去意已定，独立当然也就排上日程了。
◆ 在爱丁堡的一次抗议中，抗议者举着的旗帜上混合了欧盟旗与苏格兰旗。
结盟的自由，脱离的自由
1707年，在贸易泡沫中伤痕累累的苏格兰与英格兰合并，成为大不列颠王国；
2014年，超过400万的苏格兰公民用投票拒绝了脱离英国；
2021年，苏格兰民族党执政，将在2023年底再次发起独立公投，被称为「indyref2」。
斯特金表示：
根据BBC的报道，已经有连续17次的民调显示，大多数苏格兰人支持独立，最新数据已经接近60%。如同我们在《尽管非常费劲，英国为什么还是坚持要脱欧？》一文中所说，公投是民意的反映，虽然无配套程序，但民意就是头等大事。
◆ 支持苏格兰独立的年轻人在爱丁堡举行集会。
当更多数的英国人决定脱欧，英国就脱欧。那么当更多数的苏格兰人希望独立，苏格兰是不是也自然应该独立？
2014年，英国政府曾经接受《1998年苏格兰法令》中的第30条规定，允许苏格兰议会短暂或永久地拥有立法权。这就意味着，议会可以自由通过法案，当然就包括了公投相关的法案。
但那只是暂时的。如今，约翰逊当然会拒绝准许再次使用30条规定，也拒绝苏格兰启动全民公投。他还重提萨尔蒙德所说的「一代人一次的机会」（a once in a generation opportunity），言下之意，这才几年过去，不可能有一代人吧。
◆ 英国首相约翰逊拒绝苏格兰再次举行独立公投。
在此之前，前首相特蕾莎·梅（Theresa May）也曾拒绝过苏格兰的独立公投。
目前，苏格兰政府已经发布了路线图，他们将之称为「一条超越法律的公投之路」，来看看苏格兰的规划：
当然，苏格兰若真的取得独立，确实会面临一系列关于经济贸易、边界的问题。如今，英国已经脱离欧盟，也就告别了单一市场与关税同盟，货物之间的交易就要回到有海关、有边检的时代。
一方面，苏格兰与英国其他地区的贸易本来不设限，且出口额约有600亿英镑。
另一方面，若选择了欧盟、回到单一市场，与英国的贸易就受限了，而苏格兰每年面对欧盟的出口额仅在150亿英镑左右。
权衡得失，伦敦经济学院单单就贸易方面做了一个预测，苏格兰独立的经济损失会是英国脱欧损失的两到三倍。
况且，据BBC的数据，目前北海油气田已开采超过400亿桶，剩余的200多亿桶只够开采30多年。苏格兰人引以为傲的北海油田，其实已经快要枯竭。
然而，不论这些恩怨、得失，如果苏格兰真的举行公投，而公投的结果如果也是独立占多数，那么接受苏格兰的独立就是注定的了。如同苏格兰的反对派领袖基思·布朗（Keith Brown）所说：
如同英国可以自由地退出欧盟，苏格兰也应该能够自由地退出英国。
◆ 英国脱欧后，一名亲欧盟者的抗议。
这听起来有点任性，但是当它落到个人身上就容易理解了。
当年轻人讨论「躺平」时，就是一种「退出竞争」的 态度；当人们在反对离婚冷静期的设立时，就是希望可以自由地「退出婚姻」。
自由作为一项基本权利，已然是现代社会重要的伦理原则。无论是个体还是国家，他们的自由都包括了自立的自由。对于一个现代国家来说，自由是理念，通过法治才能一步步实现自由。
因此，能够自由地结盟，也可以自由地退出，这也是一个现代国家宝贵的原则所在。
2014年，尚有欧盟阻碍着苏格兰独立，如今这个阻碍消失，独立似乎大势所趋了。
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见证英国的关键时刻吗？■
Sam Knight. Nicola Sturgeon’s quest for Scottish independence. New Yorker, 2021-05-03.
Philip Sim. Scottish independence: What is a section 30 order? BBC, 2019-12-19.
Paul Butcher. Routes and obstacles to a second Scottish independence referendum. Herbert Smith Freehills, 2021-05-11.
Will there be a second referendum. BBC, 2021-05-22.
Draft bill for indyref2 published. BBC, 2021-05-22.
David Torrance. Scottish Devolution: Section 30 Orders. UK Parliament, 2019-12-16.
肖先明. 苏格兰民族独立运动的成因及公投失败后的政治走向. 贵州民族研究, 20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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