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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哲:翻译如“传经”,有益于人、有益于世

新少数派 2022-03-19



翻译如“传经”

有益于人、有益于世

文:南方周末  编:先知书店

新世纪前后,有五六年时间,缪哲赋闲在家,“闲得发慌”,看几页闲书,译两段文章。但这闲中,却出了好几本译著。他不是英语科班出身,也不研究什么翻译理论,更无名师指点,对翻译只有朴素的看法:得不得体。他的译作《塞耳彭自然史》《钓客清话》《瓮葬》《美洲三书》,却都是上品。


▌古典书没有行市,却是他的最爱

我们的交往一开始是从“古典”开始的。1992年元月,我收到缪哲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去年写信给何(兆武)先生,求他帮我找一家出版社接受我的一部译稿The Compleat Angler……何先生回信让我与您联系……只是我不敢对这本书抱什么希望,何先生在信中已有过‘预警’:‘古典书没有行市’”,“喜欢‘古典’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有时只能‘空抱后时之悲’。”

我有希腊罗马情结,后来我知道我极喜爱的历史学家吉本,也是他的挚爱。这大概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我们为什么声气相投。我们的相识、相惜、相知便是从这么一封信开始的。很多年后,他写了一副对联送我:“结友幸识管夷吾,刻书最爱卢抱经。”不妨看作我们友谊的一个记录。

我不记得回信写了什么,从他的第二封信看,大概是我对他的信作了积极的回应。

他自报家门:“我在北大本来是学中文的,在1986年毕业时,一位美国同学留赠给我一大批西方传统人文类的书,因想看看能不能懂,所以才下了点功夫学外文。后来兴趣‘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几乎忘了自己只是个半路出家的人。”他对学外语的实用之风也很不以为然,斥之太过实用,追求速成,“决不是欣赏另一种语言的美丽,或通过它进入另一个民族的精神。”

他的几节试译稿The Complete Angler(《钓客清话》)的确让人吃惊。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译文却如此典雅老到,那文字的贴切和准确,让我想起了看吕叔湘先生翻译的《伊坦·弗洛美》对照本时的感觉,虽然后一本是小说。这部稿没能在湖南出版社出版成为我的心病,试译稿和原书我一直留着并带到了广东。

▲缪哲经典译本《钓客清话》

1995年我到花城出版社后,抓差让缪哲重译了《鲁滨逊漂流记》。这事现在想来都有些好玩。他对此并没兴趣。开始约时,他问:已经有了译本了,重译干嘛?译完,他又写道:“弟平素不大喜读小说,所以译起来也没什么兴致,不好是肯定的了。译文中大错可能没有,小错却不敢说。”很多年后,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曾干过这么一件事。


▌他翻译的书,是国内漏译最多的部分

从他翻译的书目可见,都是十七、十八世纪的,为什么?他在“好书无秘密”一文中说了出来:“还有本于我关系很大的书,就是杨周瀚先生的《十七世纪英国文学》……这一本书,却激起了我对17世纪英国文学的好奇,后又波连于18世纪。先是文学性的书,后及于历史。”而国内漏译的英国的书以这一段最多。


为了翻译出版古典图书,我俩折腾了好多年。但现实是,这份书目最后大多没有实现,找不到译者是一大难点,另外,我们的计划是先将那些没有译介过的作品出版,待有些规模,再出版那些已有译本的名篇名作,而到后来一些作品在寻找译者的过程中,因过分偏执而无结果。

让人无可奈何的是,1998年4月《瓮葬》的翻译将近完成,却因他的大学同学搞了一套译丛,他来跟我商量。缪哲虽读圣贤书,却是颇有些江湖气的,朋友需帮忙,而我这边也还是有选择余地,他提出为我们译Angler,这是个颇愉快的提议。

那段时间,缪哲“颇落寞。因单位管理的问题,工作已无可为。终日在家看孩子,看几页闲书,心里有失业感,愈行消沉”。我们虽相识多年,却一直没有见过面,多次邀他南下广州,他也有过计划,总不能成,这时本来是好时候,但他却说:“一切都提不起兴致来,想到出门就心烦,只想在家里猫着。”

▲缪哲经典译本《瓮葬》

缪哲是有个性、有江湖气的学人,合得来,则一切好办,合不来,则不作商量。落寞的原因,大概也是调侃作弄不尊重领导,几位哥们干脆撂挑子不干了。这便是他《祸枣集》中所说的:“在被人威胁夺下‘五斗米’时,又‘挂冠’而去,一道‘回家再读书’了。”我正苦于《塞耳彭》没合适的人译,心里也早想着等他译完手中的东西,试着让他接着译。看来也正是时候。他一口应承了下来。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他对十七、十八世纪英国文学的好奇。

我对《塞耳彭》充满了期待。所以在寄书的同时,写了封信,问及译完需要多长的时间。缪哲回信:“Selborne几时能译完,颇不易说,弟以为这种需要文风的书,没情绪不宜强译。事情容易说明,传达气氛则费斟酌。但我将争取快一些,看到书后再说吧……”


▌他的译作准确得体,有风格,有味道

缪哲从来没说过什么翻译理论,只提译得准不准,有没有译出味道。在他看来,翻译理论是翻译完之后理论家们总结出来的,对译者来说,重要的是能不能表现原作的风格。

最近,我们又在电话中谈及这事,他说:“就是,翻译是很具体的事,只有译得得不得体的问题。好像杨绛有过类似的观点。她译的《堂吉诃德》从字面上来说,不如另外一个人准确,但看了她的译文,觉得那才是堂吉诃德。”

最近读到黄裳译著的跋语:“我没有什么关于翻译的一定的理论见解,只是一点经验,我当然相信信达雅的标准是重要的,前二字是不成问题的,我有兴趣的是这个雅字,我想这就是‘风格’,凡是可流传下来的译作,都应有自己的风格。”缪哲的译作是有自己的风格的,正是可流传下去的本子,我想。

除了风格之外,《塞耳彭》还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这书中最令我头痛的是名物的译法。其中有许多是我按一本讲拉丁文命名法的书生造的(因为查不到),所以我译稿中保留英文或拉丁文的部分,务必要留下来,以示‘不敢自是’之意。”

名物的处理,是翻译中的难点,记得当年我跟邹崝华一起组织《昆虫记》全译本的翻译,好几个译者看完书后,都打退堂鼓,原因是里面名物的翻译太难。第一版出来后,因为错误不少,马上请中科院的张广学院士组织一个班子审校。缪哲在名物的处理上,颇见功力和智慧,也反映出了他的严谨。

▲缪哲经典译本《塞耳彭自然史》

译者难找是一个难题。我从事译文编辑时间不少了,一开始是朝知名的去,当然难,有一次费了千辛万苦成功了,拿到的稿,却让人失望,有一种名实不符的失落感。找译者成为我的心病。这次经历让我在这套书的译者上下决心,不看名气,看译文,对照原文看。

Woolf的《普通读者》列入丛书的第一集书目。我见到的翻译中,中国社科院外文所英美文学室主任黄梅女士翻译的两篇颇得Woolf的风韵。于是直接写信跟她约稿。我相信,我们这套书的译文质量,缪哲是一个标杆。为了加重约稿的分量,我随信寄了一册《钓客清话》。

不久,接到回信。她在信中说,“翻了翻缪先生的《钓客清话》。未对照英文,只是凭对中译文的印象,是的确出手不凡。其中的国语功力,非我等能及,令人起敬。”又说:“能和缪先生等同列一套丛书虽是荣誉,我仍存不少疑虑……”尽管数了个一二三,但却不是那末断然的拒绝,于是“趁胜追击”签下翻译合同。2003年,《塞耳彭》出版后,要参加一个评奖。我请黄梅先生写推荐,很快得到回复:“遵嘱写了一推荐。我找来英文本对读了几段,缪先生的译文准确度也是很高的。对译文的典雅,我本已很钦佩……推荐不长,但大体表达了我的想法。”

推荐文只有500字左右,分四个自然段。其中第二段最长,对译文作了评价:“该书的描写对象是作者家乡的自然环境,涉及山川形势、天文地理、花木虫鱼,专用词多,难于翻译。缪哲先生的译文却畅如行云流水而又相当准确贴切。可以说(总体上)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为译中上品。特别是译文文体古雅而不晦涩,宛然有《徐霞客游记》之风,得当地传达了原著的韵味。我个人知识有限,不敢称绝无仅有,但有把握说这是近两三年里最优秀的译作之一。”


▲《塞耳彭自然史》目录

▌现代文明的“传经人”,中国需要这样的翻译家

我们还一起策划过一套知识读物,最初他建议用“闲书八品”,后来套用哈佛出版过的一套丛书,命名为“三尺书架”。这书我们反复讨论,丛书的总序也是他操刀写就,我们还一起到北京等地的版权代理机构看书选书,他却没再参与译过东西。

他在一篇文章中坦露,他做翻译是“颇以‘传经’自诩,深感有益于人、有益于世”。但环境逼人,不得不寻求改变。先是读中国美术史的博士,之后到清华大学读艺术史的博士后。然后,他在清华的导师方闻教授安排他到了浙江大学筹建博物馆,从此就陷入了他所称的“打杂”状态,读书写作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们隔一段时间通电话,每每问及翻译的事,特别是他计划翻译的两部大书,总还是于心戚戚焉,虽满怀憧憬,但却说得等“痴儿了却公家事”。

收入的微薄和院所的歧视,大概也是他无法尽心著译的原因。有一次,他借谈约翰逊博士的机会,发泄了一下心中的郁闷之气:

盖译书之苦,虽与编字典差不多,但报酬之低,遭学术机构的蔑视(不算“成果”),却又甚于字典的编纂。乃知九泉之下,尚有天衢,秋荼之甘,或云如荠。写文章的人,不哀怜译者吃兔子料,却求为千里足!我怕天下的译者们脸皮薄,被人一数落,就潜心译书而至于饿死,或惹恼学校当权的诸公,连猢孙王的位子也保不住,便把约翰逊的旧事,翻出来说一说。并把他的话抄在底下,与天下的译者们共勉:我不怕你们骂,也不稀罕你们夸!

▲缪哲

不由得想起了今年元月见到赵丽雅(扬之水)老师,我无意中谈到自己现在是成天忙碌,很期望朋友缪哲描绘的境界,闲得发慌再读几页书。她有些吃惊,你认识缪哲?那可是典型的“坏小子”!当然是玩笑话,她最近出版的《桑奇三塔》还请缪哲写序呢。也许这便是“坏小子”的本色了——不会循规蹈矩,也不会把怨愤闷在心里。

似乎还不过瘾,又写了一篇东西,由古今中外译书人的待遇,说到现在的可怜,最后出粗话道:“去他妈的吧,老子不干了!”

真希望“坏小子”不妨继续“坏”下去,而作为译者的缪哲却不要这么消失。




真正的翻译家是一个社会的稀缺品。如果说,当下时代,社会亟需那些能抵御浅薄思想、培养人文精神的好作者。那么,我们更应该呼吁并致敬的是传递原作精髓、还原原作美妙之处的真正的翻译家。

为此,新少数派联合先知书店诚挚推荐缪哲经典译本“自然之美三书”,自然类图书是公认难译的品类,但是缪哲却翻译的精准而典雅。

◎翻译家缪哲亲笔签名书签: 缪哲老师是非常有个性的学者,很少给图书签名。先知书店有幸获得缪哲老师亲笔签名书签,十分难得。签名版数量有限,使这样一套翻译到位、装帧精美的图书更具收藏价值。

▲缪哲签名书签

◎裸脊线装,体现“自然之美”:这套书为裸脊线装书,封面配图与配色古朴典雅,内页插画简练优美,不仅适合平铺开阅读,更能彰显“自然之美”,从外表到内涵给读者带来舒适、愉悦的阅读体验。

▲裸脊线装体现“自然之美”

▲《钓客清话》内页插图展示

◎随书附赠精美明信片:这套书中还附有极具“自然之美”和“生活情愫”的精美明信片,既可放入相框摆在桌上欣赏,也可夹在书中作书签使用,别有一番风趣。这样一套明信片是本套书主题“自然之美”的延伸,自然之美的魅力就在于融入生活。

▲随书附赠精美明信片

翻译这一行业可以重塑人类智识,甚至推动社会进程、传承文明的火炬。然而,翻译出的好书,也需要懂得欣赏、独具慧眼的读者。这是一套从装帧到内容都有风格、有味道的好书。识别下图二维码,即可一键收藏。

来源 |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燕园涂鸦,文章原载于南方周末。内容有删减,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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