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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盛:没有科学文化,科技创新就没有根基

先知书店 新少数派 2022-03-19



没有科学文化

科技创新就没有根基

文:吴国盛  编:先知书店


从长远来看,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就必须培育起我们的科学文化。


在中国文化里,很容易把科学和技术相等同。其实这二者有本质的区别:技术其实是一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事情;而科学则是含有创造性的,最终是根植于人性自由的维度,没有自由发展的个性,没有自由的空间,创新和创造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这需要教育界、科学家们,以及全社会的共同努力。而其中至少存在三大问题,我觉得也必要和大家阐释清楚。



▌教育方面:科学文化的三大症结


首先是教育方面,在科学文化的培养上,主要有3大症结:


◎当下的教育,与创新、创造的思维模式要求相悖


目前这种死记硬背、单纯记忆和服从型的教育方式需要加快改革,郑也夫老师有一句话我觉得讲得特别好,他说:“拉磨一年,终生无缘千里马。”


千里马必须在自由辽阔的境地中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而拉磨的那些驴、骡子从事的是比较单纯的简单劳动,现在我们的教育就有这样一种可怕的趋势,力图把孩子们都变成骡子、驴,不让他们成为千里马。


郑老师还有一个预言,他说:“凡是在中国接受过初等教育和大学教育的学生,将来都不可能成为原创性的科学家。”尽管这个说法可能有写惊悚,但背后折射的问题,我认为是非常严重的。


我们的教育思想中如果不能极大程度地发挥少年儿童的个性,那么中国的科技创新就是没有根基的。就像我们开玩笑说,从小到大都是让他听话,循规蹈矩,读到博士了突然让他创新,他能创新什么,又怎么去创新?



◎不能把学校当作“官场”来办


现在,我们的书记和校长中,有很多人按照官场那一套系统来办学校,这也是一个大问题。


学校应该和文化机构一样,有一套自己的运作逻辑,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把文化机构当“官场”来办,比如校长一般都会有任期,但校长为什么要有任期的限制呢?校长是一个特有的文化职业,一个好校长可以干一辈子,这样他才能更好的把教育理念持续地贯彻在学校的经营建设之中。如果把校长当作科级干部、处级干部,像训练官员一样不断地让他调岗、轮岗,学校怎么可能办得好,办得再好也不过就是一个进行流水线生产的工厂。


◎教师的思想不够开放、明朗


说实话,教育思想的转变还是比较难的。我们现在的教师队伍中,有很多人就是在僵化、守旧的教育思想下培养出来的。尽管社会上一直在呼吁,但具体执行的还是这些老师,他们如果不从自身改变,这件事就会一直很难。


现在高教领域向先进教育理念看齐做得还是不错的,但初等教育还是比较封闭,死角特别多,像最近暴露出来的体罚、儿童自杀等事件,就反映出了我们初等教育的问题,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科学家共同体:应脱离准官僚化配置


科学家共同体要呼吁科学文化,现在有一个很不好的迹象,就是我们的科学家共同体内部也慢慢养成了准官僚化的配置。比如院士成了学术资源的主要提供和接受方,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焦点。


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院士手上的钱用不完,天天想着怎么花钱,而年轻的科学家找不到钱,没有钱可用,共同体内部需要一些机制来变革。


当然,这几年也在做出改变,像自然科学基金这个机构做得就不错,它有一整套匿名评审机制和同行评价制度。应鼓励这样的自我调整,而不应该不闻不问,甚至是打压,总之,科学家共同体内部要形成一个合理的资源分配机制。



▌社会层面:好的科学文化要面向全民


社会上要对科学有正确的认识,这个认识会在某种意义上渗透在教育和科学家共同体里。


我认为社会上要有一种正确的风气,不要一窝蜂,好像重视一个科学家,某个领域的科学研究就要有重大的突破,如果科学家失败了,就觉得这个人有问题或者怎么样。


过去我们一谈创新,就强调要面向市场、面向科学前沿,而一个好的科学文化还要面向全民,要让全体公民有科学意识,要在社会上营造一种对创新的容错和鼓励氛围。




▌创新最大陷阱就是急功近利


在当下,社会中广泛存在的功利主义,对于创新的氛围是一种极大的损伤。


从科学的根本来说,一切创造性的发现和研究本质上都是非功利的。保持一颗超越功利之心才能进入创造的状态,不能老想着做出来有什么好处,有什么用处——因为有好处的事情都是根据既往的经验总结出来的,而创造性是要打破既往的约束,开拓出新的东西,所以功利心太重了不可能做出非常好的创造性工作。


而这一点也是我们的文化比较欠缺的一部分,我们功利文化的倾向实在太重了。我举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学术共同体内部的荣誉头衔,其实就是人为制造的一种科学界功利系统。


一些发达国家科学的发展中也有荣誉系统的存在,但它是科学共同体自发组织起来的。打个比方,西方评奖走的不是申报制度,没听说需要哪个诺奖得主先填写一张申请表。而奖项基本都要事先申报,是求出来的,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人格侮辱,因为申报本身就把一个科学家变成了功名利禄之徒。


而且申报往往还会造成浮夸的风气,就是自己吹自己,科技界和学术界也有很多例子,一些造假的事件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明知是假的也要吹,吹着吹着自己就当真了,最后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另外,我们在评奖的时候还要讲究地区平衡、行业平衡以及人际关系平衡,长此以往,你获了奖大家也不会认为你真的达到某个水平,而是归为平衡的结果。这里面往往还存在一些诀窍,以至于有些人就专门玩起了这种奖,比如相互串通,这次你评我,下次我评你,完全起不到什么激励的作用了。


显然,对于科学界的奖励机制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这个奖不是超功利之心颁发出来的,而是平衡出来的,不是你凭真才实学得来的,而是单位帮你跑来的,那这个奖还有什么意思,它只能代表功利意义,而非荣誉意义。


所以一有机会我就讲,我说评奖这个过程能不能不要让人申报,这一申报就变了味,我们可以让专家来提名,然后内部讨论,慢慢地让这个奖形成口碑。像民间办的“未来科学大奖”就没有申报这一说,由同行专家提名,然后专家委员会进行评选,这样的奖才是一个巨大的荣誉。而现实却是,明知很多国家奖是平衡出来的结果,我们在学科评估和高校排名时往往还只认国家奖,这不是进一步强化了功利的目的了吗?


你做科学不是为了追求真理,你获得荣誉也不是因为人们认识到了你的真理而向你由衷的致谢,当科学研究变成一个赚钱的生意时,民族还能有什么希望。


所以,要想真正营造出创新的氛围,就必须要在奖励机制与惩罚机制上下功夫,让吹牛造假的代价远高于他的潜在收益,把奖金和荣誉给到真正热爱科学追求真理的人手中。


当然,最根本的还是要培育起人们对真理的热爱,对宇宙奥秘的好奇,这才是驱动科技创新的源头所在。否则,即便某些东西暂时做的还不错,但从长远和整体来看,最终还是会落后的,甚至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中国的创新需要全民的努力


那么,该如何破解这样一个科学文化上的功利主义的难题呢?我认为这是一个系统的事情,好像找不到一个可以解开所有问题的关键扣子,实际上更多的是一种对全民觉醒的呼吁和呼唤。


从大的方面来看,科技创新问题其实是文化转型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近200年来,社会的转型是从农业社会转向工业社会,从保守转向开放,这个转型是全方位的,但它还没有完成。


而社会的科技创新以及科技制度的建立有赖于整体文化转型的成败,如果整体上转不过去,科技也不可能单独的就转成了,这是没有过的事情。从小的方面来说,我们的科学家、教育界以及每个个体都可以在这场转型中,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第一,科学家必须要主动说话,有意识地出来讨论观点。


如果科学家都不说话,一些人闷声发大财,一些人愤世嫉俗,这样肯定不好,很多事情没有现成的方案,只有让科学家多发言才会形成比较平衡的态势,要鼓励科学家讲话。


●第二,教育上要放开,应容许私立教育的大力发展。


谈到科学文化时,我始终在强调教育的重要性,教育的影响是长远的,在孩子脑神经发育的关键时期,约束他们的创造力,杀死潜在的可能性,十年二十年之后,很可能会造成整个民族智商和创造力的退化。


目前来看,我们的公立教育机构比较庞大、惯性很大,也难以轻易转向,这是一个较大的问题。我们可以把公立教育放在基本部分,让大家都能够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然后大力发展私立教育,以此来推动教育思想的转变,如果教育不放开,我们长远的科学创新文化将会受到巨大的伤害。



●第三,无论你的社会身份是什么,必须要充分理解现代竞争的实质是什么,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有一个事实需要讲清楚,我们的现代化进程是被迫的,不是我们自身文化发展的结果,而是被西方文明裹挟进来的,所以有些事情会让我们感觉很别扭。


但我们要理解这个别扭,清醒地认识到这个别扭里有哪些东西是我们能够接受的,哪些东西虽然是我们内心不愿意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哪些东西是我们不能接受的,或者是应该加以避免的,这个事情是很重要的。


在这样一个大转折时期,如果没有一个对世界大局、人类文明大局以及中西文化大局的清醒思考和正确认知,就很可能迷失在剧烈转型和变革之中。


我想,这也是我们今天谈论科学文化的意义所在。





科研的发展当然离不开资本的支持,但是更重要的却是科学文化、科学精神。没有科学文化,科技创新就没有根基。而科学文化和精神并非凭空产生,它有自己的人文土壤,有其独特的历史脉络和传承。所以,熟悉并理解这一历史,成了培养科学文化与精神的关键。可以说,不了解科学史,就不可能真正懂得科学精神。


为此,先知书店诚挚推荐吴国盛教授领衔翻译的《剑桥科学史》,这套书从科学视角重新解读人类历史,阐明了真正的科学文化与精神。


◎权威巨著,亘古未有的科学通史

作为剑桥大学出版社的名牌“剑桥史”系列,也作为科学史的唯一的一部通史,《剑桥科学史》在科学史著作中无疑具有王者地位,显现科学的历程中每一处动人的风景。本书时间跨度大、紧跟时代发展(从古希腊两河文明到21世纪初),吸收了更新鲜的史料、编史方法和编史成果,将学科史、思想史、制度史、社会史融于一炉,综合了目前国际科学史界新的成就。

◎原版作者阵容强大,翻译团队尽得精髓

本书由大象出版社与剑桥大学出版社同步出版。这套同步翻译出版的科学史巨著时至今日已同步引进出版四本。原版作者阵容强大,都是科学史研究的一流学者;中文翻译队伍是国内科学史界的杰出人物。中文版100%还原原著内容,尽得原著精髓。

◎读懂科学精神,一套不过时的经典藏书

对于专业研究者,这套书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书;对于普通读者来说,这是目前理解科学发展、培养科学精神的最权威著作,它丰富而有趣的内容,传递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是科学精神的一道曙光。可以说,这是一套40年不过时的经典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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