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開《名系》
名系 并序
進士高生,學慕韓愈氏爲文,名曰愈。[1]開重惜生難得也,作《名系》一篇貽之。
姓以辨其族者也,名以别其身者也。[2]有善惡,乃有憎愛,以是親疎益間矣。噫!慕彼之賢,名彼之名,與其不慕也庶可矣,與其爲道也異哉!名彼之名稱之,不若如彼之賢己有之。古之賢者同其道,愚者亦同其道,非其稱名同於身也。舜不同堯之名放勳,得如堯;禹不同舜之名重華,得如舜。湯與文王、武王亦不同名也。孔子同周公之道,[3]不同名爲旦也。孟軻不名之丘,[4]揚雄亦不名之曰丘與軻也。[5]韓愈之於儒,可謂專也已矣,亦不名旦、丘、軻、雄也,止名之曰愈矣。此數聖賢人者,皆不同名,而世皆謂之大聖賢人也則同矣。豈在稱己之身同其名乎?若桀名放勳,得爲堯乎?紂名重華、文命,得爲舜、禹乎?管、蔡、霍三叔名之旦,得爲魯周公乎?使桓魋名丘,七十子肯爲師乎?身名之名,非有善與惡也,同賢愚人之爲道,斯乃善惡也。王丘名丘,[6]不爲孔丘也;劉軻名軻,[7]不爲孟軻也。况後其時而生乎?學其道而師乎?忍可名其名於己乎?司馬長卿慕藺相如之爲人,名曰相如,果與藺相如爲同乎?爲不同乎?嗚呼!古今人是亦惑之甚矣!李昪之臣名齊丘者,[8]爲當時之人頗罪之也。不師其爲道,不學其爲人,名其名於己之身尚可矣,斯謂不知之者也。苟師其道,學其人,故名其名於己之身,安可爲是乎?己之賢、己之材勝乎彼之賢、彼之材,善則善矣,安在須名彼之名,即方爲善乎?苟己之賢、己之材不若於彼之賢、彼之材,名同而何益乎?名古人之名者,時亦多矣。其人也,居世立身,果善者耶?泛泛然視與息者耳。譬猶賢愚皆曰人,豈足怪哉?開始慕韓愈氏爲文章,名爲肩愈,[9]後乃釋然悟其非也,改之。人於道,罕得同日而爲者,必有先後耳。先者知之,告於後者,古人之道也。[10]聖人作經籍,以至書傳記録存於簡冊,皆告於後之人者也。同其時,見其人,言其言,亦告之者也。知而不告之,非君子也,非古人之道也。
本文注釋共十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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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俊俊,字非才,號漕溪堂主,崇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