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研究虚开等涉税犯罪，发现有些时候企业虚开是“逼良为娼”，换言之，就是企业“被逼无奈”。 案例：某发电企业焚烧秸秆发电，需要购进农民的秸秆。根据规定，农民销售秸秆给发电企业，可以到税务机关的办税大厅让税务机关代开发票。但是，现在农民文化水平偏低，而农民居住地的村庄距离县城的办税大厅比较远， 没有交通工具，或者交通工具不发达，农民个人的销售量有限，到县城开具发票成本太高，上述因素的存在，让农民到办税大厅代开发票不现实。根据规定，农民可以成立合作社，合作社将秸秆销售给发电企业，可以开具发票。但是问题是，这个合作社是以村、乡镇、县为单位，还是以市为单位？如果以村为单位，发电企业只能从这个村的合作社收购秸秆，如果从别的村收购秸秆，必须从别的村的合作社收购秸秆，如果别的村没有合作社，则收购不了，而如果从别的村收购秸秆，让这个村的合作社开具发票，那么这个存的合作社就是虚开发票，如果这个村的合作社收购别的村的村民的秸秆，则合作社称为“二道贩子”，其开具的发票不能享受免税政策，必须交纳13%的增值税。现实中，一个合作社生产的秸秆或者农产品根本满足不了企业的需要，如果收购其他市县农民的的秸秆或者农产品，就无法开票，如果合作社成二道贩子，又存在虚开的风险，因此，农民成立的合作社给企业开具发票也存在困难。根据规定，企业向农民收购农产品可以“反向开票”，也就是企业向农民开具收购发票，这样也可以解决第一张票的问题。首先，农产品收购发票不能跨区域开票，山东省的企业只能给山东省的农户开具收购发票，不能给河南的农户开具收购发票。这严重限制了企业获得原材料的来源。其次，我国小农户数量占到农业经营主体的98%以上，客观上，企业无法做到挨家挨户收购农产品并且开具收购发票，因为农户商品数量有限，农户太多，挨家挨户收购并开票成本太高并且不可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有些企业从二道贩子手中收购农产品，然后给农户开具发票，农户说产品销售给二道贩子，没有卖给企业，这样又存在虚开的风险。农村有收购粮食、秸秆的“二道贩子”，他们就是农民，没有注册公司，也没有注册个体工商户，而是从农民手中收购粮食或者秸秆，然后卖给需要粮食和秸秆的企业。他们从农民手中收购粮食和秸秆，不会给农民开具收购发票，他们销售给企业粮食和秸秆，也不会给企业开具发票。企业从这些二道贩子手中收购的粮食和秸秆就没有发票，从而造成税负过高。其次，二道贩子不享受免税政策，其销售给企业的粮食和秸秆必须缴纳13%的增值税。但是因为无法开票，实践中国家无法对他们征税。根据规定，企业不能给二道贩子开具收购发票，因为收购发票只能开给销售自产农产品的农户。因此，企业从二道贩子的手中收购秸秆和粮食，解决不了发票问题。
此时，发票问题就陷入“死胡同”：农民不去税务局代开发票，企业直接给农户开具发票又存在困难，给二道贩子开具收购发票，又涉嫌虚开，你让企业怎么办？有的虚开发票的公司“想企业之所想，急企业之所急”，给企业开具发票，并收取开票费，从而构成虚开发票犯罪。在这样的环境中，你能够期待合法取得发票么？不能期待！这在刑法上被称为“无期待可能性”，也就是没有期待行为人做出合法行为的可能性，此时应该不构成犯罪。期待可能性理论，实际上就是执法者“重建”行为人面对的各种情景和情境，然后将自己“代入”到行为人的面对的情景和情境中，然后问自己：如果我出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应该怎么做？我能够合法取得相关的发票么？如果能够取得合法的发票，行为人故意虚开，则行为人无罪；如果无法合法获得发票，行为人找人开票或者违规开票就情有可原，不构成犯罪。然后继续问自己：如果我处于这样的环境中，我违规开具发票是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比如，企业给二道贩子开具收购发票，跨区域开具收购发票等。如果我这样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说明这样操作不可避免，并有合理性，这样操作就不是违法违规行为。期待可能性理论，是一种“设身处地”站在他人角度思考问题的判断是否有罪有责的方法，也是司法人员“共情”当事人、证人等诉讼参与人，以判断行为人是否有责的方法。执法者必须有悲悯之心，要在自己身上看到行为人，也要在行为人身上看到自己：如果对方是贩夫走卒，你要想，如果有一天我成为贩夫走卒以后，我希望执法者怎么对待我？如果这些贩夫走卒以及他们的亲人成为执法者，你希望他们怎么对待你？或者，如果贩夫走卒是你的亲朋好友，你希望执法者如何对待他们？具体到企业收购秸秆来说，你要问自己：如果我是企业的经营者，我希望执法者如何对待我？如果企业的经营者成为执法者，他会如何处理这种行为？当然，这比内心冷酷来说，会很累，但是累就累吧。农产品收购存在这样的问题，废旧物品收购行业也存在这样的问题。笔者认为，允许企业跨区域收购；企业可以向二道贩子开具收购发票，二道贩子可以是企业、个人，也可以是合作社，并且享受免税政策，将二道贩子看做农民的代理人，二道贩子销售就是农民销售，享受免税政策。当然二道贩子如果是公司、二道贩子可以向企业开具发票。 往期文章：最高检指导案例：指定监视居住期间非法取证，2名侦查人员被追究刑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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