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的如歌青春，兵团的草帽警察

文 | 赵飞

单位走廊的墙上，挂着很多照片，有的场景我熟悉，有的面孔我陌生，每次经过，只要没有紧急的事儿，我都愿意在那些照片前驻足一小会儿，似乎一回眸便能触摸过去，就能聆听到热血沸腾的青春。

虽然我真正入警也不到半年时间，虽然照片中的一些人和事已渐渐远去，但是烙着岁月痕迹的影像，仍集聚着流金岁月的金石之声，穿越莽原戈壁，激荡边疆天地，愈发辽阔深邃，愈发温暖厚重。

听老同志多次说起，过去的兵团监狱警察，常被叫做“草帽警察”。我看过李晨主演的电视剧《草帽警察》，难不成，前辈们也曾像小镇小警一样有着家长里短、举重若轻？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兵团监狱响应国家号召，“自给自足”。民警带领服刑人员垦荒种田，披星戴月的辛勤劳作带来了戈壁变沃土、莽原成良田的巨大改变。“草帽警察”就是对长期外出带班执勤民警的现实写照。

风一吹就是几十年，草帽警察早已成为岁月长河中的一朵浪花，渐行渐远，而彼时的奋斗业已化为兵团人战天斗地、屯垦戍边的一部分，少不了，抹不掉。

所以，我愿意望着那些泛黄的照片，通过想象与前辈们的青春相遇，我更愿意倾听战友们风轻云淡的分享，透过时光从默默奋斗中汲取力量。

一“根”板凳

杨海城是我们监区的副监区长，我们喜欢称呼他“杨副”。曾经，他也是一名“草帽警察”——一个风餐露宿于田间地头的年轻人。

虽然现在两鬓渐白，但身为监区副职，负责的事情一点都不少，他整天都在忙活，闲不下来。

一天，他整理柜子翻出一根类似拐杖的木棍。杨副神神秘秘在我眼前晃了晃，“小赵，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不是拐杖吗？”我随口说道。

“这不是什么拐杖，是之前扛枪时的板凳。”他哈哈大笑，“好多年了，一直没舍得扔。”

我看着这根光滑发亮的棍子，上头粗短，下头细长，怎么都没办法和“板凳”联系起来。

“是走廊照片里那个物件吗？”

“没错！”

彼时，武装警戒要布防在田地劳作区外围，一站就是一整天。很多警察都当过兵，不怕吃苦，但腿上的静脉曲张等毛病也不少。

坐在地上容易挡住视线，拿着椅子又不方便，所以他们自制了“板凳”，既可以起到减缓疲劳的作用，也可以在杂草丛中探路、驱赶蛇虫，一物多用。

影像泛黄，岁月苍茫。那根板凳伴随杨副走过了春夏秋冬，见证了春华秋实，更见证了他的青春。

有些老物件在历史长河中或许永远不会再次闪光，但走过的路、唱过的歌，以及承载梦想与诺言的奋斗，一定会暖到后来者。

被子里的一斤水

用现在的眼光看过去，住“地窝子”绝对是件苦不堪言的事。可是奇怪，无论是黑白照片还是博物馆里的仿造模型，我看不到有多“苦”。

大概是一没经历二没感受吧。后来跟监区的白昕海队长（我们习惯把没有职务的战友称作“队长”）聊天才渐渐明白，所谓的“苦”都是相对而言的：时代是发展变化的，心态也是。

一次，白队长指着墙上的照片说，“看，这就是地窝子，我们以前就住的这个，那时候条件多艰苦啊。”

我打趣说，“那一定住着很舒服吧？冬暖夏凉！”

他笑笑，“你说对一半，是‘冬凉夏暖’。”

看我不解，他又说，“以前条件苦，外出劳动没房子住，就挖个地窝子，上面铺一层塑料，掊一培土压着，风吹不走就行，住在里面冬天冷，夏天热。”

“而且还很潮湿，即使是三伏天，如果不把被褥拿出去晒晒，都可以挤出一斤水来，你说舒服不舒服？”

我继续调侃，“如果现在还有地窝子，你愿不愿意住？”

“苦是苦，但还真想再住一住。”白队长若有所思。

年轻时的“苦”，现在早已褪去酸涩，反而轻盈起来，记忆中的凝重铺陈开来，便是一首青春之歌，记录着岁月，升华着希望。

从岁月里走上一遭，披荆斩棘不怕，吃苦受累也不怕，怕就怕遗忘。当时代奔涌的浪潮高歌猛进之时，有些东西早已沉淀在脑海、心底，成为“不忘初心”的一部分，助力每个人的前行步伐。

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卢队长，你好年轻啊！”

“我还是年轻人呢，我还想拼一拼呢！”

监区的卢青队长身材健硕、声如洪钟、性格豪爽，我碰到他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他已经四十多岁，快知天命的年纪。

后来，了解多了，我知道了卢队长的一些故事，比如他曾经是垦荒时期的拖拉机手，大热天在敞篷座位上犁地可以风风火火；为赶任务在大雨天里硬是把地犁完，自己成了落汤鸡……

我还知道，他喜欢听音乐，喜欢听劲爆一点的，高亢一些的，比如DJ旋律就是他的大爱之一。

我也纳闷，为何岁月没给他留下多少痕迹呢？答案随着相处时间长了，渐渐显现出来。

每次换班，还没见到他的人，先听到他的声音，一个爽快的乐天派。

鼓捣电脑，别人不懂的程序操作，他基本都懂，不懂就问、就学，一个学无止境的“顽固者”。

更神奇的是，监区对讲机出了故障，别人准备报修，他却拿到宿舍里，从一堆积攒的零件中挑挑捡捡，再敲敲打打、焊焊粘粘，又好了，一个不服输的“技术达人”。

监区工作有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虽然看上去都不大，但是处理不好也容易造成大麻烦。每次遇到了难事，卢队长总会条分理析，用战友们的话来说就是“多折腾几次”，然后就“风轻云淡”。

在我眼中，卢队长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跟他一起工作，不累！

我们都在说劳动者是最美的人，“美”在何处？通过我身边这些曾经的“草帽警察”，大概能读懂一些内涵，有的人默默奉献，有的人执着坚守，还有的人乐观豁达，过去的风霜雪雨，早已成为他们热血青春的注脚，标注着力量，昭示着希望。

而今，芳华依旧，草帽警察们不再年轻，但是心中的火焰没有熄灭，仍滚烫着理想：越来越好，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这是他们的信念，也是本色。

作者简介：赵飞，男，现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师石河子市北野监狱四监区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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