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华强北老板们
作者：练达，排版：肥仔
微信公众号：芯世相（ID：xinpianlaosiji）
从上周开始，按下“暂停键”的华强北市场开始热闹起来了，但在看到以上这张图的几分钟时间内，还是会感觉一阵现实冲击的割裂感。图内的人在自救奔走，图外的人在“漫长”假期里焦急等待。
当前形势下，新冠疫情已经对我国经济和各个行业带来了一定影响，电子行业也不例外。从IC设计制造封测到终端工厂再到电子元器件供应商、贸易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疫情之下，我们彼此都是这场困局的经历者。
而作为中国电子业“风向标”的华强北更是其中重要的一角：在消费端，这里是亚洲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地；在供应端，这里也是全球最大的电子元器件市场，掌握着近五成公开市场的现货。华强北复市延迟，其背后是几十万电子业从业者的无奈，也给消费者和终端工厂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本次，我们将视角转向华强北的老板们，去看看他们在疫情之下的生存现状与思考。在这次采访中，老板的定义是广泛的，他们有淘卖电子产品的“背包客”，也有一米柜台里的夫妻店，也有规模不大但聚焦的“小而美”团队，也有规模几十人的20多年老店……如果说CEO这些名词是米其林大师手下自制的精致美味，那么老板这个词就是强烈冲击我们味觉的午夜烤串，融化在潮商文化典型的打招呼方式中：老板好！
“背包客”狗哥：
折腾才会赢，现在挣的都是辛苦钱
“一年买辆车，几年买套房”是背包客行业里流传的造富传说，不过狗哥说那是前几年的行情，“现在手机的价格越来越透明，做背包客的人越来越少，同类型中又有一些机构平台出现，挣的其实没那么多，很多都是辛苦钱。”狗哥回答道。
狗哥年纪不大，20来岁，是一名“背包客”，这里的背包客不是指旅游背包客，而是指那些一个人背着一个包去华强北拿手机的人，相当于一个“代购”。但是和代购不同的是，他们的商品不是简单地从市场上拿货，选货、测试、后期维修统统包揽。
由于在档口拿货次数多，档口老板给到的价格必定比个人单独去市场拿货价格低，挑选服务和后期维修在一定程度上为客户降低了风险。于是，凭借着价格优势，全国各地想通过渠道购买性价比高的品牌手机时，“背包客”成为了他们的优先选项。
狗哥选择做“背包客”的原因很直白：挣钱！
在大四毕业实习那年，当周围的同学都在投简历拿offer的时候，学机械的狗哥一个人跑去投奔在深圳打拼的发小，做起了背包客。
春节过后，狗哥是2月6日从老家广西返程的，当时疫情还处在蔓延期，狗哥不是没有担心过，但是考虑到和市场接触的少，看着手里待发的十几个订单时，狗哥毅然返回了深圳。
回到深圳之后，狗哥的生意也算回到正轨，中午12点开工，朋友圈、快手、闲鱼同步开启，大部分时候他是在和客户聊天，仓库里有合适的机子会优先发货，货不够的就集中去档口老板的家里拿货，通常是隔着小区的铁栅栏把机子递过来，减少接触。
每次回来的时候，狗哥都会习惯性地来一次360度全面消毒，调侃道：“以前挣钱是拼汗水，现在挣钱是真的拼命”。
晚上的时候，是狗哥和“合伙人们”最忙碌的时候，有的在测试、有的在和客户聊天、有的在打包。偶尔也会发一些工作视频、打包视频给快手和朋友圈的老铁们看看进度。目前狗哥在快手上有3w多粉丝，很多客户也是循着视频过来的。
采访狗哥的时候在夜晚1点多，电话那头可以听到忙碌的声音、方言掺杂在一起，有时候说两遍我才能听懂全部的对话。末了，狗哥打着哈欠说：“现在做视频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了，以后新媒体有什么风口，记得给我说说”。
狗哥说，做背包客以来，12点开工，2点收工已经是常态了。
夫妻店店主老林：
再观望观望吧
老林是位分销商老板，规模不大，除了老林夫妻二人之外，还有妻子的弟弟和一个送货小弟。凭借着细致专业的服务，老林家的业务还不错，每年都有几个固定的大单。
过去手机对老林来说是赚钱的宝贝，可是在疫情期间居家隔离的日子里，他不敢打开手机，甚至是善意的问候。
起因是年底收工的时候，老林见过从武汉过来的生意伙伴。出于健康考虑，疫情初期，老林一家三口选择居家隔离，并在卫生局做了信息登记。谁知道消息留了没几天，事情就变味儿了。
朋友圈里、物业群里竟然传出了自己确诊的消息。夸张的是，大年初一那天愣是接到了几十个核实电话，微信里有上百条“问候”。
“说怕我也怕，这些天我也一直在观察自己身体的变化，每天也在和生意伙伴互相报告身体情况，这些天我们一家已经采取了居家隔离，买东西都是靠朋友接济放在门口，听到这些谣言又气又无力，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去解释下后来越来越多了，就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那里了”，回忆这些经历的时候，老林的语气中有些许无奈。
2月12日，经过14天观察期后，老林一家都没有出现疫情症状，老林悬着的心也算落了下来。
彼时，市场宣布延期到2月18日，后又宣布延长至3月6日。这些天他也一直在尝试线上办公，“但大部分时候是没有效果，只能报个价，一听到不能发货，很多沟通都没有下文了”，老林补充道。
“近2w的租金+每月1w多的房贷+应收账款+压着的库存”，几年来，虽然生意正常运转，但真正到手的利润每个月也就只能拿到几万块，想起这些的时候老林也愁，愁的时候就催催客户，追下账款。
这次隔离经历让老林直到现在还在后怕，谈起复工，老林就说了句：“再观望观望吧”。
疫情要持续多久？
“我更担心的是长期影响”
对于疫情的影响，宋林和老严都发出了同样的担心：“疫情还要持续多久？我更担心的是长期影响”。
宋林的家和公司都在深圳，从1月29日帮助红外温度测量仪企业调配物资开始，宋林就开始开工了，直到2月10号申请复工前，都是宋林一个人在发货。宋林的公司是一家老牌的现货商，拥有几千万现货库存。近几年来，也在转型做终端配单、国产替换等。
在本次疫情中，强大的现货能力让宋林所在公司抗突发事件的能力增强。“但没有影响只能是相对的，由于香港‘封城’，很多外单都不能及时发货，客户那边也是一拖再拖，最担心的还是疫情什么时候结束。”宋林说。
比起宋林，老严的处境更加糟糕。
担心封城影响，老严大年初三就从汕头赶回深圳了。虽然他人在深圳，但是面对没有复市的市场，压在仓库里的货，老严也只能继续等待了。
“目前所有客户的交货日期已经全部延误，一方面我们去询价，回复率很低，有时候价格谈拢了，拿货和发货又会遇到问题，尤其是在10号之前，这些工作基本没办法正常进行，10号之后，申请通过之后可以拿一些货”。老严解释道。
“由于没有复市，拿货的选择很少，供应商不是在老家就是还没有复工，但有时候为了稳住客户，为了交期会拿一些价格比较高的货，基本中间也不赚什么钱”。在老严看来，疫情影响只是暂时的，但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他更担心的是客户的稳定性。
老严分析到：“以往我们服务的客户都比较稳定，但是疫情如果持续下去，客户的生产线一旦启动，我们如果不能提供货源，客户必然会寻找其他‘备胎’，‘备胎’转正不是没有可能，这就像我们以往不习惯线上买菜一样，受疫情影响，我们的习惯被迅速养成”。
疫情之下，没有货源及时供应，在新客户开发方面更是难上加难。
老严告诉我们，比起以往的贸易战、行情不好，这次的影响是最大的。面对这些不确定性因素，他说接下来他可能会在华强北周边办公，便于调货和发货，同时也会慢慢摸索业务转型。
疫情之下，各寻出路
从调查中发现，截至到上周周中，华强北大概有4成的老板已经复工，这周继续增多，部分人还在观望中。以元器件分销为例，目前大家都不太好过：线上复工效率低，询价、发货、拿货依旧是问题，目前以外单为主，有现货且人在深圳能发货的老板受到的影响最少。
疫情之下，对公司来讲，业务受阻工作无法进行，该交的房租、员工的薪水还得付，活下去是很多公司目前的主要诉求，当下很多企业尤其是互联网企业已经采取了“断臂求生”的举措：花生好车技术部八成待岗，一个月只发1540元；福禄电子烟：开工四个月，开工即裁员；瓜子二手车：一线销售保留最低工资……
从目前获取的情况来看，元器件分销行业暂未出现裁员现象，多数公司保留基础工资或者按照正常节奏发工资。
在元器件分销岗位的分销领域里，基本是以基本工资+提成的方式获得报酬，一般而言，提成总是高于基础工资，以一个2-3年的销售来说，基本工资有8000上下，其余的提成与自己的业务有关，初级销售、采购的基础工资会更低。从目前的复工效果来看，大部分人这个月都仅仅能拿到基础工资。
以一位深圳普通租房者的生活成本支出来看：房租2000，饮食+生活用品+防疫物资支出至少要2500，再加上一些其他支出基本勉强生活。
如果有家庭、有房贷和车贷的更甚：
来源：微博
为了开源节流，很多华强北商家也开始了“跨界自救”，手里有客户资源的，在微信上开始转卖消毒液，电玩、手机。
部分市场门口已将开启露天市场：
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在这之前我们能做的就是蓄力汲取养分，自救生长。
无论是卖口罩酒精，还是提前回到深圳发货，亦或是在未开的市场奔走、摆摊，都是一种方式，是生存和自救的方式。向着太阳，离阳光更近一些，离春天也更近一些。
注：应受访者要求，以上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