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F鸟坛旧贴】秦岭日记
提示：
将近15年前写的，居然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才有机会第二次去汉中（洋县和佛坪倒是已经去过第二次，探访黑喉歌鸲）。可惜的是，同行7人，有一个后来不看鸟了，不知哪天想起来，会不会再举望远镜。
原文将近8600字，本次发公号有删节。当年那些探路性质的攻略、“经验”，包括找东西吃、花多少钱等等，记录着鸟人最初集体长途出行的点滴，今天看着冗长而无用，留在我自己的电脑里吧。不然看着太费时间。
所有图片都是panda摄影，现在才知那时用小数码拍点片子多宝贵！
秦岭日记
2003年2月3日 晴
下午5点和panda、白斑翅拟蜡嘴雀登上了去西安的火车，初三的出京车票很好买。但ptarmigan从长沙出发，竟买不到去西安的车票，不敢冒无票上车补卧铺的风险，结果选择了今天飞西安。余日东和何文辉两位香港朋友今天中午已到西安，西安鹳和随喜帮忙预订了宾馆，就等明天和我们会师，进军秦岭了！
这次秦岭之行的发起者是panda，第一响应者是余日东。因为行程中的未知数太多，不敢声张，可也集合了7员大将。观鸟5年来，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出行过，心里有些担心，但相信大家皆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什么不踏实的呢？
火车上的功课是预测此行可能看到的鸟种，翻图鉴列名单的同时也是一种预习。Panda事先找了一份佛坪保护区的鸟种名录，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梳理一遍很必要，于是我们用《中国鸟类野外手册》（马敬能）和《中国野鸟图鉴》（颜重威）两本书，从头捋了一遍，按分布区域和季节，选出可能出现的鸟种，最后列出了240多种。我作最保守的估计，希望此行看到100种鸟。
2003年2月4日 晴
早上下车后全体顺利集合，没想到的是——无处吃早饭！春节假期不上班，大家都睡懒觉，西安的早点铺也就不营业了。车子出城按原计划直奔眉县太白山国家森林公园，到了那里已快10点，才一人吃上一碗面条，而我们的秦岭吃面条之旅也就此拉开序幕。
又是一个没想到——太白山封山不让进！……（过程略，总之是让进了！）
我们只是顺着公路前行，陆续地记录着各色鸟种：钩嘴鹛、雀鹛、红尾鸲、岩鹨……可是很长一段路没有见到Panda声称一定能看见的红腹锦鸡。忽然余日东冲下公路，仰望对面山坡，其他几人在他激动的指点下也发现了目标——十几只红腹锦鸡！一波兴奋涌起。很快又发现成群的银脸长尾山雀，再掀兴奋高潮，本计划下午2点折返，结果拖延到3点，看清了蓝额红尾鸲才回头。虽然路走得较远，大家都腿脚肩背酸疼，但返程中，红腹锦鸡、银脸长尾山雀等等又多次看到，而且距离越来越近，让每个人都饱了眼福。
看红腹锦鸡中——
当年的拍鸟水平就是这样，单筒接小数码
我们比较瞩意的是中国特有种，尤其是秦岭特有种，连见过的鸟也希望看到秦岭亚种，第一天的收获共49种，红腹锦鸡、银脸长尾山雀等为中国特有，比较令人满意（看特有种是从香港鸟友那里带来的概念，是为观鸟的国际视野。余日东当时说秦岭的沼泽山雀是一个特别的亚种，因为喉部的黑斑块很大，果然后来分出来成为独立种——黑喉山雀）。西安鹳预测我们此行的总记录是117种，他想重复洞庭湖大赛时的神机妙算，但我们肯定是要越多越好。
2003年2月5日 晴
今天的计划是乘火车去洋县，但车要中午才开，上午干什么？西安鹳本想大家转转古城，可这些人竟然面对古都名城无动于衷，只想看鸟，于是决定去郊区。一路打听着到了灞桥、耿镇，虽说只是荒郊野外，竟也有30多种鸟收录在册，让香港朋友见识了北京常见但香港没有的山鹛，也是中国特有种。
火车9个多小时到城固，再租车20多公里到洋县（如今高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关于进保护区，此处删去若干字）没想到事情从简单到复杂，从复杂到简单又到复杂，来回折腾了几个小时，还是没解决，耽误了我们的晚饭，当日的总结（后来都叫“对鸟”）也没做成，睡觉！
2003年2月6日 晴
……终于可以出发，自然是花了些应该花又好像不应该花的钱。（继续删，如今应该不会再遇到类似的麻烦）……
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去看朱鹮了！余日东说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朱鹮，现在只是不知那宝贝鸟到底给不给我们面子。包租的小面中途不肯停车，这是保护区规定的。余日东率先发现溪流中有一只朱鹮，但司机不停车，直开到花园保护站。当我们爬山去朱鹮巢区时，溪流里的那只朱鹮成了我心里的底线。
可是下面的一小时里，我们看见了一对在树上巢里的朱鹮，又看见2只在小河里觅食的朱鹮，说近在咫尺也不为过，这朱鹮看得实在是太超出想象的容易了。不知为什么，司机在回程中一下不在乎了，兴致勃勃地几次停车让我们看路边的鸟，连拍照也听之任之，又听西安鹳的建议，沿汉江去一处鹭科鸟的繁殖地，让我们意外地在汉江里又看见6只朱鹮！
繁殖区脚上带环的
河边脚上没带环的
比朱鹮更值得一提的是汉江里的越冬水鸟。除了数百数百成群的绿翅鸭、鹊鸭等等，我和余日东看见了很像中华秋沙鸭的6 只野鸭，但它们没有给我们更多时间来仔细观察就飞走了。附近所有能看清的其他秋沙鸭都是普通秋沙鸭，那6只到底是不是中华秋沙鸭啊？看来来年冬天的汉江之行要列入计划，中华秋沙鸭的踪迹和这一区域越冬水鸟的种类与数量都值得好好调查。（当年回京我就做了第二年的汉江及支流的越冬水鸟调查计划，但是直到10年后才真正写下能实施的中华秋沙鸭全国调查方案，汉中那边也确实发现了中华秋沙鸭！）
由于4日、5日、6日我们所去的地方生境完全不同，包括了秦岭北坡南坡，高山峡谷、浅山丘陵、河流滩地都有，仅仅3天，观察到的鸟种一下就增加到了95种。刚刚和远在云南高黎贡山的老灯、lool通了电话，报告我们的成绩，更想知道他们的收获，但好像lool没有作累计（他们是中国第一代鸟类摄影先驱，老灯用炮，lool是单筒接小数码）。
我们此行用的是余日东从香港带来的观鸟专用记录表，人手一份，每晚集体核对填写，可惜没有条件上网，不能及时向大家报告。说实在的，这次西北西南两路人马观鸟，我感觉很有些竞争味道，高黎贡山和秦岭都是观鸟胜地，我们都是探路，为今后摸索经验，鸟种记录数目是关键成果之一，谁能看得更多？
今天我们兴奋得很，把火车上的预测名单拿出来，预计还能增加哪些种。西安鹳坚持117种，我们也不奢望，知道越往后越难增加了，小心地把总记录定到115-120种。连日晴天，祈祷继续给我们太阳。
明天就要去佛坪了！
（当年都是以一次出行看多少种鸟为努力目标，一个地方能否成为观鸟胜地，标志就是记录鸟种的数量。极少为了一两种珍稀鸟类而出行，认识没到那个层次，更没有那个经济力。）
2003年2月7日晴
今天故事多。
……（旅途的麻烦全略掉，那年头的交通困窘，今日鸟人出行难以想象）
2个小时到了佛坪，保护区管理局就在进佛坪之前的公路边。值班的领导迎了出来，……（继续删节进保护区的手续问题，现在要进核心区仍旧不是随便进的）我和西安鹳正要付钱，panda突然奔进来说看见红翅旋壁雀，我们和局长道个欠，立刻冲出楼去。嘿，它在门房的墙上旁若无人地攀行，我们念叨了几天这个鸟，真是给人意外惊喜啊。
付了钱，路线又商量了一番，看时间的可能，我们不得不放弃海拔2000米以上的凉风垭站和光头山，今天先乘车到岳坝，明天步行上山去大古坪站。9日准备到三官庙站，回大古坪住。这些站之间相距10公里，步行应该没问题，只是高山上的血雉我们无缘见到了。科技中心的党主任给我们当向导，他简单一收拾，换双鞋就上路。
到岳坝70公里，晚饭前趁天亮我们继续收获着鸟种，居然今天也看到31种，有2个新进项。我们在岳坝还看见一只羚牛，它有些不适，因此这十来天在农家附近出没，刚好给我们一个近距离又没危险的观看机会。
围观羚牛的人们
2003年2月8日 晴
看来我们的体力不行，眼神却是相当好。
今天把大宗行李放在岳坝，只背简单东西上山（余、何2位的行李他们要求雇人背到大古坪，每人花了30元）。10公里山路先上后下，想着不难，可很快发现，不重的背包背在肩上，要举望远镜看鸟就嫌累赘，慢慢走还老停下看，更累了。党主任说从没有这么慢吞吞地走山路，把他累得腰疼。我们每个人都有疼的地方：余日东感冒了，嗓子疼，体力也受影响；panda要背徕卡单筒，负重最多，他和ptarmigan换着背，结果都肩膀疼；我的新鞋磨脚……更重要的是，谁也没想到中午走不到大古坪，仅带了很少一点饼干，饿得腿软也没心思吃。
半途休息，也正好看鸟，都是集大群的林鸟，在秦岭中低海拔越冬。不断有灰头鸫等鸟群掠过。
鸟是太多了，这也是我们走得慢的原因。今天一路不断收获新鸟种，前两天已看清未看清的鸟种也有不少又复习到：高山之巅飞行中的蛇雕，灌丛中若隐若现的黑领噪鹛，不断跳跃的褐顶雀鹛，转瞬即逝的红嘴鸦雀……一一记录在案。因为有余日东，他的经验给判断提高了效率。panda眼神也是好了得，红腹山雀他看见了，我就没逮着。
终于走到大古坪，下午4点才吃上一碗面条。党主任问还吃晚饭吗？当然！没有荤腥只凭辣子提味的面条哪经得起小伙子们消化，而且，晚饭前还有一轮观鸟呢。
晚上终于吃上米饭了
我没有走远，坐在保护站门前的乱石堆上，panda也在旁边，用单筒加数码试图拍些附近的鸟。我一侧头，看见20米外树枝上蹲着只猫头鹰，斑头鸺鹠呀！今天总数超过60，总记录一下就突破了120种！晚上的大米饭虽然只有土豆丝白菜丝做菜，但大家吃得很香（cccp说，没肉吃的地方他可不去。哼，还号称减肥呢）。
（这一路的精彩是看见领鸺鹠，当时怎么没写？后来我写到《岩羊》那本书里了）
第一次见识领鸺鹠的“假眼”
被领鸺鹠俘获并正在享用的斑鸫，因为我们的到来，暂时被放弃在地上——领鸺鹠个儿太小，带不走，只能我们赶紧离开，它再来继续进食
2003年2月9日 阴有小雨
呵呵，今天可热闹了，我掉水里了！
党主任前天一见面就告诉我们预报9日秦岭有雪，可早上起来只是有些多云。根据我们昨天的表现，大家一致认为没有体力当天往返20公里爬山去三官庙，而中途折返就没有地方吃饭（村里几乎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可买，小铺里只有糖块和方便面）。有条小路是回岳坝的，鸟多，但据说很陡，而且大路通后走的人少就荒了，草灌密布，我们应付不了。听党主任介绍，向西是开阔河谷，沿途有老乡家，可以吃饭，于是我们选择西行。
当年保护站附近的村落
去时欢天喜地在河道中跳石头过河，可当小雨落下，河中石头溜滑，惨了，panda和白斑……雀先后各有一只脚踩进水里，而我干脆两脚都打滑落水，差点坐在水里，被七手八脚拉起来。我的前车之鉴使大家都谨慎了许多，为了不再落水而格外小心翼翼，蹦那一连串的大石头颇费周折，先爬过去的panda给我们的狼狈像留了影……（更多狼狈略）
烤干湿了的裤子和鞋费了不少时间
无法判断今天路线的选择是否正确，虽然收获不多又湿了鞋，但在120种的基础上仍有进项实属不易。早饭前我一人看见了赤胸啄木鸟，但在西河边，另一只啄木鸟让每个人都看见了它胸前的红色。狭窄的山路上，走在前面的我和panda看见了一只漂亮的朱雀，对照图鉴判断为酒红朱雀。panda在竹林里掉了相机的镜头盖，但回程中经过竹林时，遇到了一只近在眼前蹲在地上的蛇雕，算是给了他一个精彩的补偿……
明天我们就要返回岳坝再返佛坪，遗憾的是没有看见更多的雉类，留待下次再上凉风垭、三官庙和光头山吧。
不记得这是在哪个保护站了，我们一起在数自己的来福（那时还没有用这个词儿），这是第一次听余日东说有这个list，于是兴致勃勃从头翻图鉴数起来。记得我大概有400多种了。
2003年2月10日 雪
早上起来已是银白世界。大古坪海拔1200米，仰望山巅，雾气蒙蒙，一路积雪掩过脚面。但走到岳坝（海拔1000米），地上雪基本全无，回到佛坪，更是没有雪意。我给家中电话，告知公路无雪，明天一定能顺利回到西安。晚上却收到长尾雉的手机短信，他本来今天要从西安到佛坪与我们相聚，但此时堵在周至县数小时不得前行。
回到岳坝
……（略一段）
西安鹳可有说的了：叫你们不要超过117种，非要看到125种，得，下雪了吧？呵呵。
经验九：西安鹳和phd007都是自封能呼风唤雨指挥天气的人，想给谁太阳就给谁晴天，千万不能得罪哦！（注：每天的日记后面都有一段“经验”,基本是总结下攻略，因为过时了，前面几天的都删了，这段保留。）
2003年2月11日 多云
此时晚上10点，我们坐在汉中市汉园宾馆的双人标准间里，地毯、彩电、暖气、热水……一样不少，人员是减2加1——香港的2位已经在一小时前拿着去西安的卧铺票前往火车站，长尾雉刚刚背着大包来到宾馆，大家相聚十分兴奋。——慢着！你们不是要从佛坪回西安吗？怎么跑汉中去了？且听我从早上说起。
……（删删删，总之是秦岭大雪封路，各种想办法后不得不往南到了汉中，先把两位香港鸟友送上绕回西安的火车，他们第二天要飞香港，然后我们——）
4个小时总算顺利到了汉中。以下就是吃饭聊天送香港朋友接长尾雉——他乘的卧铺车从周至走宝鸡绕到汉中，他在车上是整整40小时，到宾馆时小脸蜡黄。panda见到师兄如此，知道自己今后读鸟类学研究生，减肥是没问题了。
还有问题！其余几人如何回西安回北京？……（继续删）西安鹳是要准备炒老板鱿鱼还是被炒？他总是说得轻松，不给我增加负担。几个学生16日开学，时间还允许，可panda17日就要出发去香港参加观鸟大赛，还没有和老板请假呢！
我终于和phd007通上短信，他说大自然的安排，让我们在汉中看鸟！
2003年2月12日 多云
……（继续删——春运期间临时解决7张火车票的故事，还是留着以后单做一个专题再来讲）
我还以为得在汉中看两天鸟呢，（拿到火车票后）一算，还有几个小时，赶紧让他们抄家伙去汉江观鸟。最后的时间给了鸟，汉中历史文化名城，刘邦、诸葛亮留下诸多遗迹的地方，这些鸟迷是一眼没看哪！
汉江大桥观鸟回来的报告令人兴奋，总数又提高一节，超过130种了，还看见了青脚滨鹬、乌雕！他们走后，panda从火车上来电话：路过洋县时又见8只朱鹮！我在想，明后两天的工作之余，我有时间看鸟吗？有机会增加新记录吗？
汉江边看水鸟
后记：13日14日我自己在汉中，两天都腾出了下午2-3小时的时间去了汉中市南的汉江大桥，桥下河滩及附近江面上有不少水鸟林鸟，将我们秦岭之行的总记录提高到了136种，我个人又增一个四川柳莺（今天疑惑了）新记录！我也趁工作之便，参观了古汉台和武侯墓、武侯祠，不错，很值得一看。想借参观褒斜栈道的机会再进秦岭，时间、车辆都不允许而作罢。但汉中地图买了两张，准备再来汉中，除了洋县、佛坪的保护区，汉中还有长青保护区、留坝保护区，这个地方来一次是绝对不够的。
秦岭汉江好啊！此次我们7人有了一个共同的口头禅：好地方（秦岭、汉江），好东西（鸟），好厉害（观鸟人）！一定要用港味儿的普通话来说，才够劲哦！
（最后一段是算账，全删，只留半句）白……雀一共花了1500元！
——10天观鸟，路费+吃喝、住宿、门票、包车，一个人1500元？今天来看，最多用5天吧，火车票机票另计。
这张合影人全了，7个人+党主任，在大古坪。
下个月又要去汉中了，怀念下当年的简单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