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边穷】广西百色：有什么“好处”？

   这些年没少去广西，几乎每年至少一趟，办龙州观鸟节。龙州也属于老少边穷，但龙州的鸟文章做过不少，还会继续，在【老少边穷】这个系列，就写百色。

   百色是老区，1930年代曾经举行过著名的百色起义；百色是民族地区，不仅有壮族，还有苗族、瑶族、仡佬等少数民族；百色有两个边境县与越南接壤，百色更是贫困地区，老少边穷4项都占全了。

-网络图片，来自地图窝-

   我第一次有机会去百色，是自己选的。

      1995年，人民日报海外版有个“少数民族地区巡礼”的系列报道，我在广西一组。到南宁后分任务，有去北海的，有去桂林的，我选了百色。其实北海、桂林也都没去过，但优先级是哪儿穷去哪儿，基本原则。别以为我喜欢吃苦，顶多是不怕苦，有下乡知青这碗酒垫底，什么苦也都小意思。坦白说，选择跑老少边穷，是我怯懦的表现。大城市，尤其沿海地区，经济越发达问题越复杂，我这个“农民”出身，听都听不懂，去那些地方采访，多半是拿材料凑文章，找不着自己的感觉。

   记得有一位同事，跟主任“请假”，谎称自己有皮肤病，不能去没有洗澡条件的地方——那时去基层采访没有带卫生间的宾馆可住，很常见，贫困地区更有可能。主任不好当面戳破她，跟我吐槽。我赶紧说，这样的机会给我就是了，不用找她——我巴不得去老少边穷呢，风景又美，又好写稿。

   那次去百色一直走到最西头的隆林县，返回后又在南宁到崇左跑了几处，一共写了5篇稿子在海外版见报：平果写的铝业，崇左写的甘蔗，南宁写的民歌，还写了巴马长寿之乡，一篇大概括是《走出贫困已不遥远》。

-1995年7月14日人民日报海外版-

   这些文章除了《崇左的甘蔗两头甜》还有点印象，其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另有一篇要说说——《缤纷百色》，冤枉了我好多好多年，哈哈。

-1995年6月22日人民日报第四版-

   这篇不在海外版，是在人民日报上发的。“大报”那边的版面很金贵，比在海外版发稿难多了，虽然我的原稿删节了一半，总算见报了。

   我已经不太确定是拜托哪位同事帮的这个忙，只记得那时他说了一句：我也不问你拿了百色什么好处，反正发了就是。

   时隔26年，忽然想起来要澄清一下哈，我什么“好处”也没跟百色拿，我们采访组还有现金劳务给了陪着我们辛苦跑一大圈的百色宣传部的朋友。

   “防火防盗防记者”，曾经（现在如何不清楚）是媒体所作所为在社会层面得到的中肯评价。不过我新闻从业30年，一直走南闯北畅行无阻。新去一个地方，查114，电话联系说明目的，就受到欢迎；去过的地方还想再去，还能受到更热烈的欢迎。

       2011年5月，我跟几位鸟友计划去百色，要观鸟拍花写报道。电话百色市委宣传部，查问当年那位朋友，得知她早已升职。她非常高兴我还记得她，十几年了能有机会再见面。而宣传部的年轻干事，见面时笑得那叫开心，说接到我的电话就上网去查，确定这人不是骗子！

   唉，我的某些新闻界同行们，老少边穷不去也就罢了，去个地方还要捎上“好处”，害得我一篇稿子要见报也背个锅，呵呵。

   为什么非要把百色的稿子拿到人民日报那边去发表？一句话，我那时真的很感动（少见多怪？），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百色所做的工作。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简单说，我在百色去的贫困人家，家徒四壁。为什么前一篇【老少边穷】青海囊谦：1992！说在青海囊谦去的是所见最穷人家？其实百色所见也是最穷人家，竹篾编的墙，树叶搭的棚，头顶见天，脚下流水，四面透风，缺吃少穿没文化。但是百色已经给贫困户在找种果树、种蔬菜等办法，有望走出贫困。而囊谦那边，当年还完全不知努力方向，在等中央。

   百色的努力方向是什么？开发荒山种芒果是大宗，不细表，难的是分散在石山区的人家怎么办。经济发展，无非是把资源、劳动、需求等要素更密切更多样化地联系起来，让欠发达地区有机会走向外面更大的市场。传统自然经济，在吃饱、繁衍间内循环；市场经济，在不同地区间交换劳动成果，互补余缺；更大范围更深层的市场……算了，我不写论文，看百色吧——

   山下右江河谷的土地，一年可种三季稻，但农民非常辛苦又挣不下太多的钱；而山上是更穷困的苗族瑶族，守着石灰岩大山，耕地极少，水源短缺，摆脱困境没有基本资源（旅游资源是后话）。当年百色找到的办法，是河谷农民种一季或两季水稻，冬天到城里去打工挣钱，土地却不闲着，让山上的劳动力下来种菜，市场化经营……一听好复杂，这是要政府做非常多的协调工作和市场引导加技术培训（教种菜）才能实现的脱贫之路。能否成功并走得长远，我后面并没有跟踪采访，只就当时来看，政府积极想办法，老百姓也认可跟进，至少，迈出了重要一步，可以看到一种精神（1992年的南泥湾和囊谦则是等……）。

   记得在田阳县吃了一餐饭，一直没忘，全席没有荤菜，都是蔬菜，各色纷呈，南瓜的花，番薯的秧，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瓜菜甚至野菜，都是美味。请客的主人想告诉记者，蔬菜，可以让百色百姓走上脱贫之路。我信了！“缤纷百色”，成了我文章的题目，想让人民日报登出去。

   真不是一顿饭就把我买了。忘了是百色还是南宁，一些女士大街上骑自行车，车筐里装着大把金黄色的南瓜花，这是下班买菜回家！

   我们出去采访，人家看你那么大来头，肯定净说好话，让你看好的地方，就是报喜不报忧嘛，人之常情。我也断定有不好的地方不给我看到。但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么？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么？如果要这个自信，就多多去看多多去问，走过路过都留意，找到自己能相信的素材，找到能证实自己判断的事实。

   简单一条，采访要狡猾。比如人家一个劲讲好的地方，你可以问一句：困难有么？最不好办的事情是什么？看他什么态度，怎么回答。要是人家一个劲诉苦，就听着，一直听，还要记，写不写再说（囊谦让人家拍了桌子，是个教训）。必要的话，给一个提示：我是来歌功颂德的……看对方咋反应，就知道下面该怎么办了。

   诉苦、告状、抱怨，都很正常，哪里都有问题都有麻烦，希望“上面”能给解决。但凡事怕比较。走了那么多地方，都是中国，都是老少边穷，怎么人家不抱怨？怎么人家就谈得出要怎么怎么做才能解决问题？

   我觉得，我那位同事也信了百色确实做得挺好，值得他安排版面给百色露个脸。看我什么“好处”都没给他，他还是把稿子登出去了，嗯，还用说什么吗？

   回来说百色。

      2014年冬天，朱雀会组织了中华秋沙鸭越冬同步调查，百色也有一个调查点，澄碧河水库，发现有中华秋沙鸭越冬——百色的水好啊；隆林有一个金钟山自然保护区，黑颈长尾雉是主要保护对象，早年间的观鸟记录中心就有很多好鸟记录——百色的山好啊；靖西邦亮保护区有长臂猿，这些年野生动物摄影师们没少跑那边——百色的森林好啊；岑王老山在田林，雅长林场在乐业，这两个保护区2011年我去过，意犹未尽……

-广西常见地貌，这是在百色哪里？记不清楚了-

-5月的荼蘼，摄于百色山路边-

-这是杜鹃花，映山红么？摄于2011年5月，岑王老山-

-长蕊杜鹃，2011年5月摄于岑王老山-

-多花兰，2011年5月摄于岑王老山-

-那株多花兰好大一丛，数不清的花朵在盛开-

   找机会再去百色吧，好处哈？好处多多！

   预告，明天发《雅长兰花为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