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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北京“周三课堂”

橘树 南橘北树
2024-09-09
    今天回忆曾经北京的“周三课堂”。那是1997年最初接触观鸟后,头几年参加的每周一次的观鸟课程,除了寒暑假停课,那些年几乎每课必往。相信非常多的北京鸟友从中受益匪浅,也曾是北京推车儿每周一次课后聚餐“腐败”的机会。我已经想不起准确的起始时间,更说不了一共办了多少期,仅就我自己的回忆,怀念一下。
    北京最早的观鸟老师,先是首都师范大学的高武老师,继而是北京师范大学的赵欣如老师。我第一次观鸟是跟赵老师去的玉渊潭,第一次出京观鸟也是跟赵老师去的洞庭湖。后来就是周三课堂的“学生”,还受赵老师鼓励,讲过好几次“课”。可惜后来我搬家到了东五环附近,自己家里的事情也接踵而来,后期的周三课堂就没有时间再去了。
    最早的周三课堂是在西城区的“铁二中”,汪明熙老师的学校。汪老师是铁二中的生物老师,她跟校方商量给一间教室,周三晚上北京鸟友聚聚,听赵老师讲课,大家交流信息与心得。

1998年2月去洞庭湖观鸟,正中是赵老师,两个小朋友中间穿迷彩的是汪老师。

    要知道那时互联网还不普及,手机和短信是有了,可没有好图鉴,更没有鸟讯。90年代中后期中国大陆才有人观鸟,去哪儿看鸟看什么鸟,都是空白。赵老师带我们去玉渊潭,是自己画了一张绿头鸭给大家讲解的。
手头有一张赵老师带队观鸟的图片——总是背的器材最多。这图不知出处,也不知时间地点。
    那时自然之友请高武老师带大家看鸟,北京绿家园是另一个组织,请了赵老师,除了去公园看鸟,还安排了赵老师讲课。先是不定期不定地方的,后来就去了汪老师的铁二中。但是因为鸟友们太兴奋,一周聚一次太开心,楼道里动静比较大,铁二中不干了,说干扰学生晚自习,汪老师没办法说服校领导。于是赵老师在北师大找了教室,先是在教二楼,后来在教四楼?总之是坚持了很多年。
2002年8月,香港观鸟会前任会长林超英先生去周三课堂讲课
那一次,云南的韩联宪老师(前右)也去了,香港的张浩辉先生(前左)也在台下。
    有了教室,大约可以坐50人(当然是每次都坐不满,那时北京鸟友也不多),赵老师给大家讲什么呢?原谅我当时没有做笔记。印象深的是1998年入冬,赵老师讲过一次北京冬天能看到哪些鸟,记得一共讲了大约80种,当时感叹真不少啊。我自己正好是12月开始看鸟的,又是赵老师带着2月去的洞庭湖,对冬天看鸟就更有体会。后来写过《寒冬观鸟正当时》,传递一个基本的概念:鸟的家就是天地间——这是赵老师在洞庭湖说的,不论什么季节还是天气变化,随时去看它们就是观鸟的应有之义,简单说是风雨无阻,低温更不是障碍,可能还是优势条件。现在大家都有体会了,台风来了有“妖怪”,寒流来了有意外,都是观鸟加新的好机会。当年要从旅游概念上的“最好季节”摆脱出来,必须有个过程,需要切身体会,才理解冬天是观鸟的好季节。如今的鸟友们也终于不仅冬天南下去洞庭湖,而且冬天北上去呼伦贝尔!
零下40度去呼伦贝尔看雪鸮,陷车挖车……
    赵老师本科的毕业论文是写小五台山鸟类垂直分布,这个我记得。他讲沼泽山雀在北京是选低地近水的环境,而褐头山雀一定要上山,大约1000米以上才能看见。这在我们初学者的认识上,是一个重要的概念,海拔,决定了很多鸟种的栖息选择,不上山是看不到某些鸟种的。由此及彼,不同鸟类对生境的选择是找到它们认识它们的关键。不能违反鸟类的生境选择,不然你的辨识就可能走入死胡同。而排除掉生境上的不可能,辨识的地理范围一下缩小很多,问题往往迎刃而解。
    前两天写过,如今的辨识软件直接告诉你答案,藏起了辨识逻辑。如果观鸟者依赖辨识软件,很难了解一张鸟图为什么是这种鸟而不是那种鸟,下次见了还可能不认识,更不能知道你认识它们姓甚名谁到底有什么意义,能得到什么启发。而周三课堂的许多课程,实际启发的是观鸟的真谛,不是告诉你这种鸟什么样,那种鸟怎么认,而是遇见鸟你能从中收获什么,理解什么。赵老师讲过“天管地,地管生”,还讲过“有鸟是一种看法,没鸟是另一种看法”,都给了我深刻的印象而在观鸟实践中体会颇深。
    记得有一位年纪不轻的男士课间时拉着赵老师激动地问:赵老师,我那天见了一只鸟,特别漂亮,您说是什么鸟?赵老师笑笑,啥也没说。我觉得这位提问者好傻呀。又有一位过来提问:我见了一只鸟,印象很清楚,可怎么在1300多种鸟的图鉴中找到它?一本书从头翻到尾么?赵老师回答了:你先判断是什么科。这回轮到我傻了。我是小学毕业遇上“文革,中学没读几天上山下乡,没有任何生物专业的基础,我怎么知道一只鸟是什么科科又是什么东东?
    观鸟一年之后,赵老师让我在周三课堂讲讲自己的观鸟体会,给其他鸟友一点借鉴,也许赵老师是看我进步挺快。于是,第一次就讲了《独自观鸟》,=独立观鸟。现在回想,这非常重要。
    如果等老师带队观鸟去参加,可能十天半月等不到机会,只能独自观鸟;其实等到了也会因为人太多,老师不可能都关照到,也解决不了你自己的实际问题。我那时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只要工作任务完成就可以开溜。先把孩子送去上学,办公室干活,提高效率,一天的事情半天完成,剩下半天或者两个小时,附近的小公园就可以转一圈,比如日坛公园或者农展馆如果是上午清闲,就去玉渊潭看半天,一整天有闲就去颐和园或圆明园,还有香山后面看见么鸟,小本子特征,回家查图鉴,陆续认识了北京公园能出现的大大小小的鸟,很多不是当天就认出的,查图鉴查不出,下次再去看,再去记更多特征,再查图鉴;如果见不到了,等机会……相信你脑子里如果什么东西老放不下,就不——一定不是马上有答案,而是小本子先记下,再惦记着、回想着,扑回家去查图鉴。
     这个过程使我进步飞快。汪老师说:你怎么记得住那些鸟呢?我想了想,怎么会记不住呢?今天我不用翻记录本,还清楚记得那些第一次目击的情景:日坛公园的灰头绿啄木鸟、红胁蓝尾鸲、戴菊、锡嘴雀、灰纹鹟,农展馆的乌鹟、虎斑地鸫,紫竹院的小翠,天坛公园的金翅雀,玉渊潭的金眶鸻、白骨顶、斑鸫、棕腹啄木鸟,圆明园的大山雀,颐和园的红嘴蓝鹊、燕雀、小田鸡……
    《独自观鸟》讲过之后,不记得隔了多久,赵老师又让我讲了一次,这次是他点题,让我讲如何做观鸟记录。讲了些啥先不说,讲完之后,台下听讲的刘阳过来跟我说:都把我们听傻了。我一愣,赵老师又说了一句:真没想到你能把做观鸟记录讲成这样。
    讲成啥样了?我使劲回忆,因为没有底稿,只有个提纲,后来也不知扔哪儿去了,没法复原了。我只记得回应赵老师那句“你先判断是什么科”,对于没有生物学基础的我来说,根本没法判断是什么科啊,只能是把图鉴从头翻到尾啊。一只红胁蓝尾鸲,第一次在日坛公园见到,一晃,就见个蓝色和一点橙色,只能把图鉴中所有带这两种颜色的鸟都找出来,按大小和分布,一种一种排除,最后再去日坛公园找了得到印证。但是这个过程没多久就结束了——当你看了9种鸟,从头到尾翻了9遍图鉴,遇到第10种时,也许就不用从头翻到尾了。你已经知道你看的这种鸟,大概跟之前见过的谁近似,到它的前后去找找就有希望了。你知道了前9种鸟分别是什么科,下次类似的鸟出现,是不是也就能判断是什么科了?积累就是最好的老师。
    而且,我讲了一个重要经验,就是你不要去背术语。我们没学过生物学,年纪也不轻了,硬看书是看不进去的,更记不住。但是你每看到一种陌生鸟,仔细看反复看,做个笔记,到终于在图鉴中把它翻出来,所有相关术语你都去看看,对应你野外见到的,就知道该怎么使用术语来纠正和解决你的描述问题。下一次,下一种鸟,你就会用一部分术语了,更多这个过程之后,你就会用更多术语了。不仅长相,而且行为,慢慢就知道该怎么说了(现在听鸟赛答辩真着急啊,好多都不会说)。比如鹀,第一次见到时,我只会用“头上布满放射状花纹”来做笔记,回家看了图鉴,找到类似的鸟,哦,冠纹、侧冠纹、眉纹、颊纹、髭纹……下一次再见到,笔记就会写了,笔记写得到位,回家再查图鉴就容易多了。
资料图片,不知出处

    除了请各位专家老师讲不同的鸟课,周三课堂很多时候,赵老师会请不同的鸟友去讲课,一个话题,一个项目,一次观鸟旅行,等等,都可能。大家职业不同,学识背景不同,思路也不同,遇到问题的解决办法也不一样,讲出来都使人大开眼界,别开生面。记得大约是2006年褐头鸫繁殖地调查之后,赵老师请BMLEE去讲这个项目总结,我完全是“听傻了”。我已不能复述任何一点点细节,那项调查我跟过两次上雾灵山、白草畔,其中辛苦怎么说都不过分,还被保护区扣人,车掉路沟,各种花絮就更别提了。但是一项调查用什么方法,每位调查员发挥什么作用,最后怎么分析褐头鸫这种鸟在华北的繁殖分布……给人印象就是,能量太大了!这些年的事实证明,鸟友中间藏龙卧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雾灵山的褐头鸫繁殖地。看到褐头鸫都不易,试想怎么做调查

   我想,赵老师辛辛苦苦带我们这些业余爱好者学观鸟的自豪,可能很大程度来自这些意外。赵老师跟我说过,周三课堂上,跟给大学生上课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台下的眼神“都不对”。哈,观鸟者来自各行各业,从青年到老者,揣着不同的阅历与学识,却为了一个共同的观鸟爱好走到一起来了,这给老师是怎样的挑战?谁能想到这些人会怎么理解观鸟?怎么实践观鸟?也许,“想不到”,“听傻了”,就是周三课堂最大的特点,也许,还是周三课堂最了不起的成就。谢谢赵老师!   

    已经3800多字啦,就先打住吧。

相关链接:
【鸟事琐谈】“没鸟是另一种看法”
 【鸟事琐谈】浅谈观鸟辨识入门 
【日记】北京的冬天, 这样好啊!
【刷保护区】六月:你上过几次雾灵山?
【鸟事琐谈】答“观鸟记录的困惑”
我的那些鸟类图鉴们
【鸟事琐谈】望远镜、图鉴、记录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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