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敲、捣、凿、錾、剫？

     开春时节，城市公园、郊野树林，经常会听到一长串的啄木鸟敲木头的声音，跟日常一下一下啄木头的声音完全不同，先用“连击”这个词来指代，声音之响、节奏之快，有点匪夷所思——声音怎么发出来？为什么要这样连击？

    啄木鸟能啄树干，掏一个洞给自己做巢，繁殖后代，也遮风避雨。啄木鸟还啄树皮，掀起来或锛开来，找树皮下面的虫子吃。虫子藏得深，可能还啄得更深，但我没亲眼见过。捣/凿一个树洞我可是见过很多次，很费时间的。那个啄木的力度非常大，眼见得每锛一下都木屑飞溅，连续工作N小时——我连续看过半小时以上，它还不停，我只好走了。而且树洞往往凿得十分圆，洞口平整，新鲜的树洞白白净净的。

    而“连击”是什么操作？26年前跟着赵欣如老师学观鸟，公园里听到这样的声音，赵老师说是啄木鸟“找对象”，只在春天出现。确实是春天，北京3-4月听见的居多。但这个对象具体如何找法？有一次我在天坛公园意外邂逅，直接目击一雌一雄对着“干”，你击一串，我击一串……这个故事2015年收进《我在密林深处等你》这本书，去年新出的《自然探秘记-城市绿岛篇》（下图）也改编进去了。

    因为我新换台式电脑写东西，这个故事的原文一时没法倒出来，就简单复述一下：啄木鸟找对象，“连击”的不是树干，而是长在树干上的短树枝，几寸长很短的一截，啄木鸟猛击的几乎同时，短树枝会发生震动，发出连串的声音。雌雄鸟在不同的树上，分别击打各自相中的短树枝，你一声，我一声，来交流“心思”——这是我现场目击加上的想象。但给《自然探秘记》这本书的插画师反复形容，他还是只画出标准像（上图）。

    10天前，在鸟友的“自留地地主”微信群有个讨论，关于如何形容啄木鸟的这种连击声音，该用什么动词，以及这声音到底怎么发出的，还有这声音干什么用的，等等。我是后加入，一看这讨论，立刻说了几句自己的见解，就是大约上面那段的内容。结果成了话题终结者，讨论没再继续，我多少有点不安，别人的野外目击是什么情况？我毕竟经验也只那一次。

    今天又去兴隆公园，白翅交嘴雀大概北上了，据说两天没露面了。可我看见一只灰头绿啄木鸟现场表演剫木头——我找到“剫”（duo）这个词，似乎比敲、啄、凿、錾（zan）更贴切？至少是个哆的谐音。听到连串的声音后我站住不动，仰头寻找，发现这只灰头绿（确实是灰头，一点黑枕都没有，但有红头顶），剫的不是短树枝，而是一段秃头且空洞多多的枯树干！见下图正中间位置：

      和天坛公园看见大斑啄木鸟的敲击短树枝不同，这只灰头绿确实是在连击枯树干，头部的振动节奏与发出的声音基本一致。但我几次录音都失败了，因为灰头绿两次敲击的间隔太长，一次的发声又太短，听到声音再按录音，两秒钟都没有就停了，周围噪音也多，树又太高。

      仔细观察了很久，每次剫的时间很有限，估计不能支撑更长时间的连击。每次剫完，它都停下四处张望，停歇数分钟后才再次剫。剫的位置估计也有讲究，眼见是在有空洞的左右，但我仰头不能看到。有一次的声音很闷，它赶紧停下，换个位置/角度?再来一次。这和在天坛看见的有相似之处。那次大斑啄木鸟的雌鸟就是先剫了一根发声很闷的树枝，不满意，于是换一根，上嘴一试，很响，于是守住了，连续剫。可以确认一点，这种剫，目的就是发出声音，尽量发出震动大的声音，就满意了，没有“改造”木头本身的动作。

     放大点看看，手机只能如此了：

     下一张是扭头张望：

    我观察期间，来过一只大斑啄木鸟，很近地在同一棵树上停了一下下，马上又飞远了。我脖子都仰酸了，心里嘀咕：要不要喊那边等候白翅交嘴雀的大爷来帮忙拍一下？算了，那大爷腿脚似乎不灵，真喊来了，啄木鸟再飞了，我咋说。手机录个视频呢？唉，也没这个技术，让这灰头绿慢慢剫吧。我没坚持到它离开，也不知有没有灰头绿女生听见了来响应。

    那天群里讨论时有鸟友说，啄木鸟的这种连击，跟雀形目鸟的鸣唱占区有同样作用，宣示领地+求偶。求偶=搞对象，我见识了，但宣示领地不知能否证明。这根枯树干上的烂洞洞似乎不是啄木鸟中意的能繁殖小鸟的巢，而它占据的能掏洞的树是哪棵？这公园里，三种啄木鸟如何划分领地？而且，每一种都应该不止一对——前几天见的灰头绿是有黑枕的，这只没有。那次在天坛，雄鸟后来放弃了跟雌鸟继续过招，飞到很远的另一棵树上重新开始剫，这边的领地不要了？或者压根就不是领地？

     野外观察，问号不少，而且越观察提问越多。记得最早在天坛看见啄木鸟吃松子仁，终于印证了啄木鸟“冬天也吃油脂大的植物种子”，见识了它们利用老树根凿开松子壳的技术。后来去海拉尔西山森林公园，看见啄木鸟把松子嵌进树干缝隙来啄破，才知不同的松子有不同的吃法。今天目击灰头绿剫枯树头，知道除了找合适的短树枝，搞对象还有其他可剫。明天还能发现什么？期待。

     建议各地鸟友听到啄木鸟的连击声，尽量耐心找一找，看看它们在剫什么，怎么剫，这个季节应该多有机会。北京的啄木鸟会剫金属杆子、架子，今天我也听见一声，附近有高压电塔，估计是那只大斑啄木鸟所为。但很快就被这只更近处的灰头绿给吸引去了，剫金属的声音也没再出现，不然可能是又一个有趣的故事。

     才相隔几天，杨树吐穗了，鸟们很活跃，前几天没看见的黑尾蜡嘴雀和小太平鸟又有露面 ，但红尾鸫没了。也许是我没耐心，急着去另一个地方探秘。探到什么了？很失望，就不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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