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臧老师
臧振,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历史文化学院文物陈列室主任。长期从事先秦史及古玉文化研究,已出版《蒙昧中的智慧:中国巫术》《中国古玉文化》《古史考论——西雝集》等专著,主编《十三经辞典·尚书卷》等,并以《尚书》《诗经》等原典为基础 ,提出了诸多新观点,为学界认可和称赞。
现在臧老师仍笔耕不辍,退而不休,继续在书堆里做着自己的研究。我们时常会在校园里、办公楼看到臧老师的身影,总是和蔼可亲的,遇到了会热情地打招呼,同学们都亲切地称之为“臧爷爷”。
现在随司马君一起走近臧爷爷,“近距离”听作家齐亚蓉解读臧老师。
▎从臧老师到臧爷爷
三十四年前的九月,步入大学的第一堂课——年逾不惑的臧老师走上讲台,操着并不怎么典型的口音开始了自我介绍,记住的有两点,一是他的鼻泪管有问题,二是他在陕北某中学教过书,由此形成的印象是:教我们中国古代史的臧老师来自陕北,他曾经是一名中学老师,他的身体不怎么好。
后来因为担任学习委员的缘故去过一次臧老师的家,具体事务已忘得一干二净,但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情景则历历在目:靠窗一副架子床(上下铺那种),床对面一张书桌,两个稚龄女娃儿趴在架子床下铺玩耍,跟我们宿舍差不多大小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为过。后来每当看到臧老师总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好在从未在他身上看到悲凉二字,非但不悲凉,似乎他的脸上总带着些许笑意——老区人民特有的那种:慈悲、宽厚、纯朴、善良。
再后来就到了大四,虽然对历史没什么兴趣,但这并不妨碍自己成为一名出色的实习老师,那时臧老师是我们实习点的带队老师,我是学生负责人之一,臧老师也就成了自己大学四年中除上课之外唯一接触过并彼此有印象的老师,应该也是唯一对自己在文学方面的所谓才华有所了解并给予肯定的老师。
但由于时代的限制(比如信息落后等),那时的我们对几乎所有的老师其实都谈不上了解,甚至连最基本的个人资料亦知之甚少,仅仅只是一些皮毛甚或不那么真实的道听途说。
所幸离开母校后,进入第三十个年头的岁末,受校友会刘建斌先生之邀回到母校参加“知名校友进校园”活动(自始至终都觉得“知名”二字用在自己身上是那般不协调……),与主持人及嘉宾对谈的过程中,当时任历史学院党委书记的杜海斌学妹(嘉宾)告诉我年逾古稀的臧老师就坐在下面的时候,那份惊喜真的非笔墨所能形容,三十年的岁月,一切都没有改变: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腔调,几不见老态的臧老师比之三十年前健壮了,高大了,这一切真的令人雀跃。
但有一点变了,那就是当年的臧老师已成了学弟学妹们口中的“臧爷爷”,这个称呼并不是因为臧老师年岁已高,有资格当爷爷了,而是他把自己的精力和心思都倾注在了学生身上,用自己的爱温暖了学子们的心,给了他们一个温馨的家(他的办公室),简单的一声“臧爷爷”饱含着学子们多少爱戴和尊重啊!
那天从臧老师手中接过颇为厚重的《戈辰随笔》之时,我知道终于有机会好好解读一下这个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老师了。
几日后捧起书,方知原来臧老师祖籍四川成都,但不知是自己的大而化之抑或孤陋寡闻,三十多年来一直糊里糊涂以为他是陕北人,好在这种糊涂于臧老师而言倒也没什么伤害,且事实上他娶了陕北女子为妻,怎么说也算半个陕北人了。问了三位同窗好友,只有一位答曰知道臧老师四川人,看来糊涂者占大多数,也就不觉惭愧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琢磨着序文中“臧爷爷”三个字,会心一笑的同时轻轻唤了声“臧爷爷”。
▎漫漫求学路
毕业于中国最高学府的臧老师无疑是一头脑聪慧之人,但他在《戈辰随笔》里一再自称“差生”,究竟是他太过谦虚抑或是在故弄玄虚?
一书在手很快查明真相, 原来他小学考中学及高中毕业考大学都有过重考的记录。但事实上,他小学毕业没考上初中是因为考试时没有钢笔,用毛笔答 卷时墨把考卷洇得一团一团,阅卷老师根本看不清答案是什么。而第一次高考落榜是因为他原本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医生,所以一直在为报读医学院做准备,但在临近考试时才知道嗅觉不灵者不可考医科,只好临时改考理工科,而理工科比医科多考一门数学,没考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也就有了后来的“弃医从文”,精英荟萃的北京大学从此多了一位来自天府之国的臧姓学子。
1963年的秋天,刚满20岁的臧振怀着满腔热血来到首都北京,但仅仅好好用了两年功,就跟同学一起到农村参加“社教运动”去了。三年后的他毕业分配到陕西乾县,“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后来又到华阴县部队农场接受解放军的“再教育”。
1970年5月,接受过再教育的他被分配到陕北佳县,成为了一位乡村中学教师。长长的陕北岁月里,教书之余他静下心读了十年古书,算是弥补了所有被耽误的大学课程,高考制度恢复后,36岁“高龄”的臧老师考取南京大学历史系研究生,专攻先秦思想史。1982年年底,取得硕士文凭的臧振来到陕师大,成为了一名大学老师,漫漫求学路暂告一段落。
阅读至此,久埋心中的一大谜团终于解开,那就是1985年秋季臧老师教我们《中国古代史》的时候,他来到陕师大尚不足三年,家境之清寒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就求学而言,来到大学任教应该仅仅只是一个新的开端。
▎鼻子的故事
臧老师鼻子有问题应该是尽人皆知的事,因为他反反复复讲过了不知多少回,之所以会一再提起是因为他怕自己时而咳嗽连连、时而“热泪盈眶”而影响了学生们听课,但他从未解释过为什么会这样。
原来啊原来,这与他当年没考上中学成为失学儿童有关。话说失学儿童臧振曾有半年时间成天游荡玩乐于街巷,还跟人打群架,结果被对方头目一拳打断了鼻梁骨,当时浑然不知,一两年后左鼻孔堵,右鼻孔空,经常咳嗽、耳鸣,听力、嗅觉都出了问题,上大学后曾做过手术,但不幸遇到实习医生操刀,出了医疗事故,结果耳鸣更加严重起来,好在这个时候他已跨入了大学的门槛,否则他的人生路定会更加坎坷不平。
▎师大岁月
从北上求学到转辗陕北再南下深造最后落脚陕师大,长长的二十年啊!其间的离奇曲折可以写厚厚的一本书了,不忍轻描淡写但又不知如何深入刻画,只好这么一笔带过,静等臧老师自己“闲下来”大书特书吧。
暂且继续我的蜻蜓点水:在“拨乱反正”喊得最为响亮的年代,这个早已一头钻进故纸堆的不惑之人终于可以好好发挥一下所长了吧。
但接下来又是长长的15年——他真正的“黄金年华”,却再一次被编入另册,非但得不到重用,且被贴上“不学无术”的标签。只因为他被误以为在川大读的大学及研究生,被误以为在文革中打斗过斯维至先生的两位恩师,而他来师大的主要任务是给斯先生做助手,帮年事已高的斯先生整理文稿、查找资料。斯先生误信了他人的谣传,在臧老师来到师大不久就对其态度冷淡,后来干脆完全不理不睬——不帮他推荐论文,也不让他帮忙做任何事,这使得臧老师的学术道路走得异常艰难曲折,斯先生自己的学术道路也几乎因此而陷入困顿。所幸15年后误会终于解除,斯先生的《史学文集》就是臧老师帮忙整理出版的。
虽然未能受教于斯先生,但臧老师还是遇到了识他、用他、帮他的人,他们是黄永年、赵吉惠、赵文润等,不然他很可能根本无法安身于师大了。
自1989年始,臧老师接管了历史系的“文物陈列室”,当上了什么都算不上的“主任”,直到2006年陕师大博物馆成立,十七年来他不计得失,以保护文物为己任,其中有三年时间住在文物室,他觉得这里为他提供了一个安静的工作、学习环境,别说不挣钱,就是倒贴钱他也愿意。
当上主任后他最为感兴趣的事就是到处搜集文物,此时不得不提及赵吉惠先生,这两个痴迷文物的同道中人凭借自己的热情和专业鉴赏力为师大历史系陈列室购得了不少宝物,后来成为师大历史艺术博物馆“镇馆之宝”的“秦宫凤纹砖”及“唐阎庄墓志”就是他们的战利品。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除了教书,臧老师还做了与评职称无关的三件事,其一是主编了上百万字的《尚书词典》并写了近四万字的《尚书概述》,其二是整理了近百万字的《陈高佣先生遗稿》,其三是收集、整理、校对了《斯维至史学文集》并写了一篇《校读后记》。
这些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课余时间及精力,他也没有因此而多拿一分钱,但却乐此不疲,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承传文化”。
陕师大历史文化学院“数字史学网”的《西岳论坛·戈辰随笔 》是他与学生交流思想的园地,也是他从事学术活动的阵地。
有了这个园地、这块阵地,加上新校区的工作室,年迈的臧爷爷渐入佳境、退而不休,愈发精神矍铄了,做学问、发议论、承先、启后,不亦乐乎!
近日喜闻他做了外公,想象着臧爷爷每天陪着外孙女,享受着天伦之乐,做学生的我眼睛瞬间湿润了……
▎尾声
听闻我准备写他,臧老师告诉我说他喜欢安静,不爱出风头。我要他放心,因为他这个喜爱舞文弄墨的学生乃实实在在的井底蛙,蹦跳了半个世纪看到的也只不过头顶的几颗星星,唯一的好处就是愈加淡泊宁静,对臧老师的解读只怕太浅太淡。如此说来真是愧对老师了,好在臧老师一路走来受惯了委屈,就再多受这么一次吧。
唯希望臧爷爷健康长寿,牵着外孙女的小手漫步,呵护着她长大。
作者简介:
文字来源/齐亚蓉
责任编辑/吴小龙
文章曾发布于《陕西师大报》微信公众号
部分内容来源于往期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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