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PE歪楼vol.20|一线社工:学生的成长缠绕着我的成长
HOPE学堂【点亮职校生希望】项目将参与今年“腾讯99公益日”筹款活动。9月7日-9日上午10:00开始,腾讯公益平台会有配捐,即公众每捐一笔1元及以上的善款,腾讯将为这一项目随机再捐一笔。这是HOPE学堂筹款的重要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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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介绍
从2022年3月【HOPE歪楼】第一期节目上线至今,HOPE学堂是每期末尾都会提到的名字,但这一年半间却从未在「自家」播客中被详细介绍过。学堂为何服务职校生?在做些什么工作?学生们有着怎样的改变?改变和链接又是如何发生的呢?社工们的工作中为何有那么多无法量化的部分?
本期的两位嘉宾是HOPE学堂的社工扶雨和梓雪,均毕业于社工专业的她们坦言自己的职业选择属于本专业中「少有人走的路」,为何她们选择了这份职业?是什么支撑和温暖着她们?社工是「为爱发电」么?
同时,本期主播真丽跟学堂的缘分,也在今年2月从线上走到了线下,参与了学堂两个项目的协作工作。高频率的对话和相处中,她感受到了什么?对职校生和学堂的认识有何变化?
嘉宾简介
扶雨:HOPE学堂社工,曾参与或负责心理健康项目与职校生戏剧项目。
梓雪:HOPE学堂社工,曾参与或负责心理健康项目与职校生戏剧项目。
时间节点
04:20 嗯…HOPE学堂像什么呢?
07:03 HOPE学堂的各项工作内容
10:40 项目之外,我们与学生们的相处
12:15 扶雨和梓雪为何来到HOPE学堂
14:16 社工专业的学生毕业以后都不做社工吗?
19:45 “高考的时候很痛苦,社会学和社会工作实践让我找到了成绩之外的价值”
23:05 “接触学堂之前,我对职校生没有什么认知,参与学堂志愿工作让我撕下那些标签”
26:40 HOPE学堂为何选择关注、陪伴与支持职校生?
31:43 职校学生一般会去找怎样的工作?
36:25 尽管得到了夸奖,学生依然觉得自己不值得
40:57 如何创建一个让大家感到安全的交流环境?
46:08 “我就在这里,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来找我”
50:45 学生的成长需要很长的时间
54:33 职校生戏剧《影子》的来龙去脉
1:06:42 在剧场,学生知道如何去表达,去表达爱
1:14:30 和学生们一起看到职业与未来的更多可能性
1:25:45 学生的变化:从“讨厌自己”到“没那么讨厌了”
1:29:34 学生的举动,让我感觉自己被看见了
1:30:00 我们如何看待自己与学生的关系
1:38:34 公益组织的资金来源
1:43:26 公益应该是“为爱发电”吗?公益从业者的劳动也需要被尊重与认可
1:45:14 “HOPE学堂像一个容身之所,我的疲惫、情绪会被看见”
制作团队
策划:子津、扶雨、梓雪、真丽、老三、希希
主播:真丽
剪辑:老三
文案:真丽、子津
排版:子津
精彩对话
学堂工作概述
扶雨:学堂现在在做的工作会依据我们的服务对象分成两个方面。面向职校学生主要是三个板块的服务。
第一个板块是心理健康项目,就是和不同职校合作开展心理健康的团体辅导,包括关于心理健康的校内大型活动,也会有些学生个案跟进。整个项目面向在成长过程中持续性经历挫折、负面评价的职校学生,基本上以提升学生自尊为目标。
第二个板块就是职涯探索项目,就是会回应学生关于如何做出职业选择,如何理解一个职业的价值。我们会带学生们去各行各业从业者工作的地方了解更可持续、多元的生活方式,打开TA们对于职业选择和职业价值理解的想象力。所以,参访地点选择也很有差异,因为我们希望学生们看到从业者对自己的职业价值、对社会的关怀有自己的思考在里面。之前也带学生去过康鹭村,了解来广州工作这些人为什么选择这里,TA们在做些什么,可能是手机维修店的老板、跟单员、服装厂的老板。
我们还希望能够从学生自己的兴趣去发展一些职业。比如现在会分成几个小组,有美食组、设计组、文学组。因为一开始就已经了解到学生不同的兴趣爱好,就想通过兴趣小组的方式探索怎么去实践,可不可以变成一种生活或者是从业的方式。
第三个板块就是职校生戏剧项目,可能是很多朋友了解HOPE学堂的一个契机。它是从前年开始由一个戏剧小组发展而来的,到今年就成为了一个学生剧社,尝试着由学生和协作者们共同运营,最终会形成一个戏剧作品。今年7 月份在广州和深圳公演了五场。这个作品和其他戏剧作品不同在于,它的文本都是由学生的真实个人经历汇合而成,演员也是学生本人。希望通过剧场让公众能够直接和职校生发生对话,看到刻板印象下TA们真实的样子。
老师板块主要是面向广东地区职校心理老师去开展教育戏剧培训。开展戏剧工作坊,对参加工作坊的老师们后来的课程设计做跟进和支持。选择教育戏剧是因为这种创新方法比较侧重参与,想通过这个方式和老师们探讨对话课堂的样子。
梓雪:要补充一点,除了刚刚扶雨讲到的这些项目外,其实我们在跟学生相处也有很多「非正式聚会」。学堂更关注的是学生们的全面发展,或者说一个人的各种面向,只是用了这些项目为同学们提供更多样的服务,也在这个过程中更关注同学们的成长经历,以及当下在经历什么。
为何服务职校学生?
扶雨:一开始学堂关注到职校生是发生在我们来工作前了,是最开始创建学堂的同事们会发现在工厂里有蛮多学生工来自于职校,也确实存在着职校学生要去实习,很多学校就会去跟工厂签协议,再安排学生到工厂中实习。一开始会发现这群青少年在工厂里其实会遇到一些不太公正的事情,比如劳动时间过长,或实习工作跟所学专业内容的错位,可能也存在一些受伤的情况。所以一开始学堂是以一些职业方面的内容服务学生的。
但是服务过程中就发现这些学生在这个阶段最迫切的需求还不是说到实习岗位会遇到哪些困难以及如何应对,而更多是一些心理健康成长或是人际关系方面的需求。学堂就会发现蛮多职校生的自我评价低。因为在成长过程里有比较多被否定、贬低的经历,还有些在家庭中受到伤害。可能有的父母并不是刻意为之,但TA确实忙于自己的工作。七成职校学生的父母是农村的农民、流动的打工人群或者城市的基层劳动者,每天要花非常多精力在养家糊口上,就会让TA们可能确实无暇关注到孩子们的情绪、情感或其他需要。生活起居上,可能也没有时间照顾,那孩子就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很小时候就可能自己做饭,自己一个人在家等。爸爸妈妈可能也不知道怎样可以和TA们比较融洽地相处。更严重的是有些学生会经历家庭暴力。
TA们又正好处在青春期形成自我认知的阶段,这些来自外界的负面评价不断累积就会让很多学生真的相信「我可能真的没那么好」。而这样比较低的自我评价会让TA在面临成长挑战时变得很不敢,比如说选不选择去参与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或是怎么去设想自己的未来。因为觉得做不好,就不敢做或者说「摆烂」,就很迷茫。另外,低自我评价除了来自于家庭、学校或者是社会大众对职校生的一些偏见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就是来自于就业单位或者说打工兼职的地方。很多职校学生很早就开始去打工兼职,以寒暑假这个时间段最多,工作可能是进厂「打螺丝」、卖衣服鞋子、奶茶店或小餐馆服务、发传单做销售等等。可能就会遭遇很多指责,或者就不发工资。
「少有人走的路」:选择,留下
梓雪:我大学读的就是社会工作。在学堂前也是做社工的,做认知障碍老人家的服务。在整个过程中觉得服务群体可能并不是我特别想要发展的方向,以及当时机构的团队关系不是我想象中的,所以就离开了。后来在那个机构认识了一位朋友,TA跟学堂关系比较密切,刚好学堂在招人,刚好我想要往青少年方向探索,刚好匹配上就过来了。
扶雨:本专业毕业出来做社工的很少,说白了就是觉得薪水低嘛。回到为什么选择公益行业这个问题,我觉得要回溯到为什么选择社工这个专业。因为我是贵州人,我从小到大没有接触过社工,但读高三时有一个大学的学姐回来分享她的专业。她是读社会科学学院的,也讲了讲社工这个专业,这算是第一次接触社工。当时我有一个高中朋友从读初中开始就号召其他同龄朋友们义卖,和一个关注城中村的公益组织合作。当时义卖,有两句话让我很困惑,觉得像埋下了一颗种子。当我在街上吆喝叫卖时,有两个人是这么回应我的:「那里不都是拆房子得了很多钱的吗?TA们怎么会困难?我才更困难」,「我更差钱,你们应该捐钱给我」。当时就觉得,为什么我们同住在一个城市但对彼此的生活如此陌生,如此傲慢。虽然我也根本不知道社工要学什么,但隐隐约约觉得它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可以实践、行动的一个专业。在本科时就一直在公益机构实习。当时对我来说,如果我想做出点什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留在公益行业工作。
梓雪:感觉扶雨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比较偏下意识。珠三角社工行业发展相对比较快,在选专业时,我爸就给我推了这个专业,我哥哥的一个好朋友也是学这个专业,我就打了电话问TA。TA说:「如果你觉得以后想要赚钱,就不要选这个行业。如果你觉得赚钱不是特别重要,但又很想去做自己想做的,或者说帮助到有需要的人,你可以选这个专业」,然后我觉得就试试看。
至于为什么留在这个行业里面,可能是因为大学时老师教的东西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高中时,我就会想长大了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那时候就是会觉得说我赚钱、买房子、买车子,就在我老家过一个稳定、轻松的生活。但在大学接触到这个专业后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不一样的群体,TA们身上在发生些什么,这个社会在发生了什么。还有就是我在大学时学了女性主义,当时的一个作业就是走红灯区采访性工作者。这件事对以前的我来说是完全不可能接触到的,而我对TA们的刻板印象就通过自己的实践破除掉了,这对我来说还是蛮有冲击的,所以就顺势进了公益圈。
扶雨:梓雪说到读社工后感觉视野打开了,我也有共鸣。高考时很痛苦,因为好像我整个人的价值就取决于分数,如果高考没考好,我的世界就都崩塌了。但是读大学时我就想,到底能让我感觉到自我价值的东西是什么。学了社会学和社会工作,慢慢去做一些实践后,我好像找到了那个成绩之外的价值。就是有更广阔的世界等待你去认识。
至于为什么选择学堂,其实本科做的很多实习也是跟青少年相关的,当时在想到底我的位置在哪里。我觉得公益行业里每个机构、每个人的位置是不一样的。有的可能做倡导,有的做教育、一线服务,有的做公益组织支持,那我自己的位置在哪?当时有一家社工机构也是服务青少年的,给青少年开了一个小组,就发现我的位置好像是跟青少年待在一起去做教育相关的事情。之前看了澎湃发布的一篇跟职校生相关的一篇分析文章就对职校生有了更多了解,明白了为什么就感觉TA们卡在了学校和劳动市场之间那样非常尴尬的位置,就是说这样一群青少年所面临的困难是很多同龄人不太会面对的。后来就关注到了学堂,就来了。
真丽:最开始我也是通过报道了解到学堂,更确切说是我对自存和学堂早期服务的那几个学生中间产生的种链接跟信任感觉到非常神奇。可能也因为我自己那时候有一些困惑,我一直很在意人的自我成长,但当时陷入了对自己和身边人乃至人的成长是否可能的疑惑。提到成长,我觉得知道跟做到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一方面可能是自己的信念感、自尊感、自信心,另一方面就涉及外界支持够不够。同时我也觉得找到一个支持性环境是非常困难的。那么,当我看到这种链接存在时就觉得好珍贵,很好奇到底怎么建立的,之后就关注了学堂公众号。
差不多关注了一个月后,就看到播客在招志愿者,就去了。在做播客对我来说也是去掉标签的过程。在接触学堂前,我对职校学生的印象其实跟大多数的刻板印象差不多。虽说在做播客时,更多看到的还是偏励志的故事稍多点,但在这个过程中就是好奇心在不断增加。所以看到了学堂在做戏剧,当时也因为疫情改成了线上,我就成为了去年线上戏剧的协作者。
过程中跟同学就有了更多接触,还是会对很多同学处在好奇但又有点忐忑的状态里。不知道怎么跟TA们交流让TA们觉得舒服的,但会想跟TA们交朋友。另外,因为加闵也是个让人觉得很松弛、很有意思、很有创意的人,就觉得如果下次戏剧线下再开展肯定想再来。当然也因为那时候接触子津和自存的频率变多了,每周工作复盘也觉得很有启发。
来线下后跟大家接触和观察变得更近了,其实这个过程当中有更多事情发生了。总之,在工作上我觉得有很多可以跟大家学习的,让我觉得很受启发的部分;在对于我个人的支持上,我经常觉得好像被大家支持和服务到了。所以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像早期的那些学生们说的一样,自然地产生了那种情感链接。
当戏剧成为「盾牌」
扶雨:团辅中常用到戏剧,很多戏剧游戏有很多可以发挥你想象力的一些游戏,它也是一个生成的过程,就是最终这节课要讨论什么在课程开始前是不知道的。我们只会设计出一个流程,但最终这个流程会产生一些什么是取决于学生的。
假设我们分成三个小组,可能三个小组主角的核心故事是不一样的。那么是怎么让大家做这个故事的编创呢?就是说我们给出一个开头,比如说「你们待会儿要编创的是一个平行时空的职校生的故事,TA最近遇到了一些困扰,你们可以想象TA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参照你自己或身边人遇到的一些困难」。这样TA们就可能通过戏剧对自身的创伤经历进行投射。戏剧在这里起到了一个保护作用,可以无限接近这个故事,借由角色表达自己,但又不跟TA重合。
表达时也可能有的同学哭了,我们会邀请其他同学送给那个角色一个礼物。在送给这个有相似经历角色一个安慰或一句鼓励的时候,其实那个哭了的同学是能够理解到的,TA会知道自己是可以被其他人接受的。另外,在现场社工会尝试着问这个同学是否愿意在现场讲出来。有的学生会讲,那可能就不用把礼物送给角色而是直接送给他本人,但有的学生不愿意讲出来,就还是会用这种扮演的方式去支持,结束后再去跟TA单独聊。
梓雪:同学有更多情绪表达也是有过程的,也有的同学到后来想要分享自己的故事但以一种比较平和的状态。可能我们更多的是需要在现场让同学们知道,这个环境里是包容的,即便你崩溃了也没关系。还有就是承认可能老师或社工姐姐也不是随时都能完全处理好,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可以给你足够的关心,或者说我就在这里,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来找我。
扶雨:这就牵扯到怎样塑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其实前期我们也会做比较长时间的关系建立铺垫,就是去玩儿。比如在做故事接龙游戏时,如果TA们讲了一个比较天马行空的情节或传统课堂上不会讨论的内容时,发现我们好像也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禁止。之前的一个学生就说「这样的环境让人觉得每个人都有发言权」。当然,我们会约定一些硬性的规则,比如,在这里讲的私人经历不允许二次传播,因为学生很关注自己说的是否能被保密。
一个地方,很多欢笑和眼泪
梓雪:其实职校生戏剧项目是 21 年下半年重启的,因为老同事去读书了,我刚来学堂也没有太多经验,所以一开始就请加闵过来帮我做工作坊,就发展成了我们要在学校里做一部剧。然后又慢慢觉得是不是同学们可以走出校园去让更多公众知道职校生的真实样子,或者说TA们当下的经历,于是就在广州做公开演出。再后来,我们还是希望可以让更多同学参与进来,因为它是一个不断滚动的过程,剧本也是随着同学们加入在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故事。比如今年的主题就是出路,其实就因为我们在讨论方向时有考虑到之前接触的同学基本上现在都要去实习了。
其实会有新同学进来,也有老同学留下,我觉得整个过程中还是有些渊源的。一开始我们期待来的可能是心理健康团辅的同学,服务周期可能是半年(一个学期)为一个周期,结束团辅服务后,这些同学怎么办?怎么让TA们跟我们有持续的链接?所以就用其他活动或方式跟TA们建立更深的链接,比如,参与戏剧项目。
另外,我们也发现参加团辅的同学们可能还需要更多实践机会,或者愿意跟我们产生更长久的链接。其次,我观察到实际参与戏剧的这部分同学在学校里是相对比较边缘的,或者说人际关系没有那么好。也有很多同学抱着来交朋友的心态进来。「影子」在转变,但其实一直在讲同学们经历着什么,TA们是怎样成为一个职校生的。我们想要通过这样的戏剧作品跟公众做些对话和交流,希望它能够承载同学们的成长,以及TA们在这过程中怎么更好地认识自己。
说一位我观察到发生比较大变化的同学,TA去年也参加了,但今年的状态很不一样。从我的角度来看,TA在戏剧里面写的诗是比较悲伤,我就跟TA聊了很久,最后TA说到一句话蛮触动我的「我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已经调整到最好状态了」,即便如此,TA也说并不是说特别满意,但TA说这是当下能达到的最好,那我觉得TA一定程度上在认可自己,不太会像去年那样想「配不配」得到那么多关注这件事。也有的同学说TA以前没有这样的表达空间,接触学堂后有了这样自由表达的空间,有人听TA说话了。刚刚我有问TA有没有重新梳理这两年来自我认知上的成长,TA没有回答我,但是哭了。还有个蛮触动我的是,这期戏剧演出的观众提问环节有人问到在项目的收获是什么,有位同学说在这里最大的收获是知道怎么表达爱。
扶雨:之前参加戏剧演出的一个女孩说她来到学堂后感觉自己变得很脆弱。她说:「好像内心那些情绪,那些很柔软的东西就更容易在这里表达出来,好像在这里就变得更敏感、更脆弱了」。很多孩子在我们这里流眼泪,我会觉得可能这里对TA来说是一个可以展露「脆弱」的地方。感觉我们自己工作人员也经常会有那种「脆弱」,有时候跟着TA一起掉眼泪。这个地方确实是承载了很多,虽然有很多欢笑,但确实也有很多眼泪。
今年因为我不负责戏剧项目,体验就很观众视角,就感觉到剧场这个空间很重要,因为它的不可回避性。我记得那一场有两个学生的爸爸妈妈是来看了的,其中一位爸爸就问「你们这个戏剧表达的是什么?」。我当时就觉得爸爸妈妈肯定是看到了的,但TA们不一定有这个勇气接受,因为TA们看到的孩子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结果,TA自己的孩子就回答了,「我们这个戏剧在讲的是我们作为职校生在青春期阶段有哪些成长困惑」。当时我觉得TA很勇敢,因为要在爸爸妈妈面前去呈现出可能有点痛苦的感受是很困难的。另一个学生的妈妈也问了类似的问题,TA回「我就跟你说会吓到你的」。
就像独角兽有一句台词说「有些感受在日常生活中是被打断的」。我觉得这种被打断会发生在父母和子女之间,可能很多同学的感受是在爸爸妈妈那里不太被看见或者不太被允许表达出来。但是在剧场时,因为你坐在那里,你的身体就在那里,你的眼睛就和你的孩子们在对视,你就眼睁睁地在看着TA们用最直白的话讲述TA们的困惑和TA们很有力量的东西。这些可能就会像那个学生说的,就是会吓到爸爸妈妈。
TA们的成长缠绕着我们的成长
扶雨:TA的成长缠绕着我的成长,因为TA也是我最初认识的一批学生之一。刚认识TA时,TA才高一的样子,在学校心理社团办公室,TA就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孩,一个人默默坐在塑料凳子上,不说话。TA说想要观察别人是怎么样的。虽然我们希望大家能够投入、参与,但也知道每个人感到舒适的位置不一样,所以TA可以在旁边看着。有时候我们就会给TA做一些小助手的工作,慢慢过了一段时间,梓雪会跟TA约一个固定时间走操场,聊TA在学校、家里的事情和过去初中阶段的经历。TA也说是通过跟我们聊天学习怎么跟别人聊天。我记得TA有形容过自己像一根要燃尽的蜡烛。
但是后来也参加了戏剧演出,你会感觉到他有一些阶段的变化。一开始会觉得说观众好的评价我是配不上、担不起。但也就两年的时间,好像在TA对自我的评价表达中会说出自己好的地方,也会比较愿意分享TA写的一些文字,比较大方地在其他同学面前表达,也能够主动和一些同学交朋友。
梓雪:我也有这样的例子,在跟同学们相处、互动中成长。记得刚开始认识一位同学时跟TA聊天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现在就回更主动问TA「你是不是想要说这个?」「你表达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同时,我也会比较主动地告诉TA我现在的感受。
比如,如果我们的互动模式是我不喜欢的,那么TA表达TA的感受,我也需要去表达我的感受,其实同学们会在跟我们相处中学习跟别人相处的边界在哪里。我以前也不会表达自己感受,特别不怎么会跟学生表达自己感受吧。但是我们之间的一些互动中,会慢慢觉得其实我表达我不舒服的感受也是很重要的。对于同学来说,可能TA看到一个更真实的人。
扶雨:这位同学是从关注自己想讲什么,到关注怎么和别人交流,再到主动去关心别人。刚刚想到一个很触动的事情,去年我在戏剧项目时觉得很痛苦,因为我才工作一年,当时又是第一次公开演出,要处理太多我能力外的协调工作,身体就已经完全承受不住了。而且当时我觉得花了太多时间处理剧场外的事情,但我是想要在剧场内跟学生有更多交流。感觉离学生的距离这么远,情绪就很低落。当时TA就观察到了,就问我「你怎么了?」,然后我就跟他讲「我觉得太忙了,没有时间跟你们待在一起,好像我很隐形」然后TA就在我知情的情况下录了我的视频,再把记录的片段以及TA和其他学生聊到我的一小段对话也发给我了,我当时特别触动,就觉得我被看见了。
之前也有些志愿者问到「你们怎么看待你们和学生的关系?」,其实我在学生中的形象是有些距离感的。但是今年团辅结束做评估访谈时发生了件事情。访谈最后我们一般会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通常这时候学生要么是说没什么,要么问下学期还来不来,再么就是有没有男朋友,但当时这个学生问了一个我完全意料外的问题,因为这更像是朋友会问的。TA说「你有看过什么让你印象很深的绘本吗?」当时确实也在看,其实是很小的时候看的,只是把它翻出来又重新看了下。我就说「这本绘本叫做《阿狸的梦之城堡》,讲的是阿狸的妈妈怎么和TA谈论死亡」。因为那段时间刚好我从小养了10多年的一条狗病逝了,我就很受不了这个事情。聊到这个绘本,就顺着就跟TA讲了。当时我自己也有点意外会去跟这个学生讲,就是冥冥之中就是我好像信任TA,就是我可以跟TA讲这个事情。这个学生当时讲了一句非常支持我的话,TA说TA觉得分别这个事情是相遇必然要经历的一个结果,或者是说分别这件事情要发生的前提是你们相遇了。TA说「如果你们都没有遇到彼此,你们怎么会分别呢?」
是工作,也像容身之地
梓雪:你在乎它,就会去做,肯定也要牺牲掉一些其他额外的。关于怎么去应对长时间的情感、精力投入,学堂这种同事兼朋友的关系其实会给到我很多支持,还有就是像刚刚讲到学生也会给到我们一些力量。
扶雨:也是有个过程,一开始进学堂的时候有点难以把握,后来就意识到我得告诉学生「我也是个人」。我会让学生有个心理预期,比如休息时间没有及时回复不是因为TA不重要,或者是不在意TA,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也有自己状态的起伏。
其实这可能也涉及到我们到底想不想去建立这个链接。假如我们本身就想要去做这件事情,还是会有动力在这里的。就是我觉得我们其实在被「消耗」的同时也在被滋养,它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但你不能说谁做错了什么导致我们非要这么累。确实是这个行业还没有那么多支持,就是钱少人少,这是很核心的,大家就是过得很艰难。
梓雪:也不单单只是我们机构,其实这个行业里的草根机构都是这样的情况。
扶雨:其实大家在做的事情从工作量和价值的角度,如果非要用工资来衡量,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工资水平。但是我们公益组织的人力就从公众筹款和是项目申请上来,但很多项目申请对人力成本的预算是有严格限制的。梓雪:其实我会觉得有些很矛盾的地方。并不是说进入公益圈就是凭借情怀或爱心,它是很需要技术手段和专业能力的。但很多时候基金会或者说我们的资方其实更看重的是服务能不能覆盖那么多人但又同时要达到「改变」的效果。可这是一个人的改变,不是一台机器。
扶雨:不过不同资助方它也有不同的考量或者资助风格,我们现在遇到的资助方就还比较积极跟我们沟通,但确实现在整个资助环境比较偏向产品化和规模化,那就有取舍,这也是我们一直很左右为难的地方。
我们的活动面向学生都是免费的,不希望学生因为缺钱没法来参加。场地费、物资费、交通补贴、集训的住宿费等等,全是一大笔钱。同时我们又想要做深度服务,我们还是非常坚信人陪伴人的这样一件事情,所以其实我们的很多工作是在项目的正式活动之外的,可能是在我们和学生去草坪上野餐的时候,可能是在办公室做饭的时候,也可能是日常微信上聊天等等。
大众或者身边朋友对做公益的想象很多就是为爱发电。其实这里面存在两个盲点要澄清。第一个是我们需要看到在这个行业里的劳动者,TA们的劳动成果和劳动专业性是需要被认可的,也需要平等、公平的劳动报酬。我觉得目前学堂给我们的工资已经是一线社工里面相对比较好的了。第二个就是我们选择这个行业并不是好像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说我要去帮助别人,不是来当「圣母」,是我有自己要坚持和想要实践的东西。
梓雪:跟同学们的相处是一个互动的过程。TA有TA的困境,我也有我的困境,我们能不能在这样的互动中去相互陪伴。
扶雨:在学堂,不仅是做一份工作,它有点像个容身之所。当然不是那么乌托邦,有一些困难在里面。但是你会觉得,在这里,你的感受是被看见的,比如你的疲惫、愤怒等等这些情绪,你不会被当成一个机器人,但也有工作量比较大的问题。总的来说,还是觉得自己和其他同事之间是相互支持的关系,还可以实践就是自己的一些「所谓的理想」,并且自己也要有所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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