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以保护我的名义,夺走了我的身体
以下均为真实事件,已征得故事本人同意
在看这个故事之前,如果你对双重人格的概念不太熟悉,请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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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写完后,我将预览链接发给他,请他再次校对其中的一些事件细节。
可他拒绝了,他说他不看。
“不愿意去看、去接受……”
他去世的好友、重病的亲人、他很多次的抑郁状态和他最后的双重人格发作……
但他仍愿意让我把这些东西分享出来,于是这个故事,请大家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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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这是一个患有抑郁症和双重人格的大男孩。
没有太多奇幻的色彩,只有残酷的现实。
他说:“我就是一个不幸的集合体。”
但他仍然坚强地生活着,仍然笑着、仍然闪耀着。
生命总还是有光的。
正文
2019年5月4日晚19:20
我:“我还想写写双重人格什么的……”
我:“要不你发个病给我看看?”
他:“。。。你做梦🐴?”
他17岁,高二,9岁时确诊双重人格。但我从未亲眼目睹过。他说他这两年只发病过一次。
我曾小心翼翼的问过,他发病会是什么样。
他回答的非常非常模糊,他说那时候常常会突然没了意识,有的时候有一点记忆,有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只有在他最崩溃的时候,那个人才会出来。
因为自己无法承受巨大的创伤,所以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来承担、来保护主人格,使其不至于完全崩溃。
其实我挺想写写他,但这半开玩笑的话说出来,我心里也有点打鼓,这样直白的揭他伤疤会不会伤害他、触怒他。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话:“是的哦”
他:“我发个病给你看哦。。”
他:“我控制得住哦”
我曾看过五十年代的一个陈旧录像,内容是心理学家对一位有着三个人格的女人的心理实验。心理学家叫其中一个人格的名字,那个人格就出现,控制身体,与心理学家交流。
我不知道他那句话是反问还是陈述句,无论是什么,我都有点没底气。
我:“别别别大兄弟!别介”
我还发了几个表情包来缓和内心的不安。
他:“?”
他:“你觉得我能随便发病🐴”
他:“这是什么”
他:“特异功能🐴?”
我对他说了那个实验,他表示很牛逼,但他不行,他也给我发了几个表情包。
我想他没有因此而生气,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回想起最初和他接触,无比的小心翼翼。最初的他用暴戾、敌意和冷漠的壳把自己裹起来,不过,这层壳比想象中要脆弱的多,我轻轻一碰,他就露出柔软的一面了。
最初我意外知道他的病情。自认为无法与这样的人接触,可也想给在深渊中挣扎的男生一点点善意。我尴尬地与他打招呼,他只冷漠的用“哦”来回应一切。
我仍说了下去:“你听我说一句……没什么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希望你身边能多点美好。”
他说:“你是来 感动我一下的对吧”
我急忙否认,我不知道他那时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怕这点善意被误解。
他:“你,满意了?”
那沉默的几秒在我眼里长得让人战战兢兢。
他接着说:“md你感动到我了。”
“没有人跟我说过要天天开心什么的……真的没有……除了我妈……我就在她面前答应一下……”
我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之一——在很久很久以后,他说他重要的朋友不多,我是其中一个。
那时候我其实在想,这个大男孩当初那么轻易的信任了我,那么轻易的向我吐露了许多许多的心声。我何德何能凭几句话走进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或者说,他到底多么缺少一个可以倾听和依靠的人?
2019年5月4日晚21:21
他:“俺想听你个脑瘫说话”
我:“蛤?”
我:“我跟我妈打电话呢”
他:“哦”
我:“我一会就给你个哈批打电话”
我们的日常,就如同铁哥们一般,各种脏字乱飞,各种熊猫头表情包乱飞,几乎每句话下面都接着个表情。我们有一个很独特的共同点:我们无论聊多么沉重或正经的事,都仍然会发搞怪的表情包。这似乎也是只有我们能理解的奇妙默契。
我们日常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他热衷于发大段大段的语音,向我吐槽各种事情,杂音很多,有时他兴奋起来咧嘴笑着,话也不好好说。我本是一个讨厌听语音的人,不过,看在他声音好听的份上……嗯,我常夸他声音撩人、低沉富有磁性,这也助长了他发语音的热情,我总是又烦又开心的点开那些语音,有很多听不清的,我也只好多听几遍……或者直接开骂:“你tm给老子打字!”
正常模式下的他,喜欢篮球,喜欢架子鼓,喜欢写小说,喜欢和朋友们喝酒唱k,喜欢上课偷偷玩手机,喜欢强调他187的身高,喜欢强调他长得帅,喜欢开玩笑立flag:“我!要!谈!恋!爱!”
他看起来开朗阳光,就像每一个正值青春的17岁男孩。
不正常模式是指,他除了双重人格以外,还患有抑郁。
他经常陷入抑郁,我见过很多次了。
他经常和我聊着聊着就突然变了状态,说不聊了,让我千万别再说话。
有时他安慰低落的我。他很会安慰人,他会好好的利用声音的武器,用撩人心弦的声线说:“大可爱,不要不开心啦…”
他会给我唱歌,问我想听哪个,现学现卖,还算是好听。
他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听他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仙女………小仙女的名字叫……”
嗯我记不太清那个故事了。我后来希望他再讲一遍那个故事,他发了个红着脸的邪魅的笑颜,说:“讲故事的人,在这。”
有时他给我打电话,明明是安慰我,我却能感受到他的声线越来越带了一丝忧伤,于是我会问:你现在还好吗?他会惊讶于我能够捕捉到他的难过。他大概是又一次抑郁发作。很多很多次……
不过他很少说自己抑郁。他只明确的说过一次。
那天他一整天都没和我说话,快到晚上,他的语音明显缓慢沙哑,有一丝迷茫似的,说自己今天……嗯……抑郁了……还有………
不是很完整的句子。
他说他难过的时候,就跑到没人的地方去哭、抽烟、或者喝酒,他喝醉酒也会哭。
我见他哭过几次。
第一次是凌晨三点,他讲述了自己的过往。
一个我那么希望仅仅是故事的过往。
他说,他出生在一个充满暴力的家,他的爸爸殴打他和他的妈妈。他妈妈试图保护他,却没有一次奏效。
我不知那些家暴有多么严重,只知道他咬牙切齿的骂:“家暴的人都他妈该死!”
他姥姥爱护他,从小到大照看他,和他玩耍。他最亲的人是他的姥姥。
他说他一开始是自己偷偷去看病的。
这一段他的语气很轻松,像开玩笑地讲段子一般。
他很小就会上网,偶然看见一篇讲述抑郁症的文章,觉得很像自己,又觉得不是,又越想越害怕——因为看到里面某句话:“情况严重的话可以致死。”
他说:“因为俺8想死 那时候求生欲很强(现在很弱)”
他偷了钱去医院,又因为医院要求大人陪同而雇了个大爷。
没错,是被当时流行的的笑话激发了灵感。
我评价他:“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很贵。
他说在好多次的“男女混合双打”之后不敢偷钱了,只好多要学费、自己出去发传单来赚取足够的医药费。
我一如既往的假装嘻嘻哈哈。不敢深思那时候的他才多大,那张脸庞还是如何的稚嫩。
有一次取药时,他不小心碰洒了一个女孩的药。
女孩与他年纪相仿,他们成为了相依为命的病友和知己。
讲到这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开始转变,变得激动、裹挟着巨大的悲伤。
女孩子同样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他说,每次见到女孩的时候,她的身上总带着伤。
她的家人反对她吃药治疗,更相信封建迷信。
而他总是约她出来玩,带她到处走,去公园散步,去大街上散心。他们每天形影不离,那时,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他说:“其实不是的。我们不过是一起哭,互相安慰,每次分开之前鼓励对方活下去而已。”
有一天女孩失联了。
他疯了般闯进她的家门,与女孩的家长扭打起来。
有一天他终于带出了伤痕累累的她。她哭着说:“死了就好了……”
他还记得两个人在肯德基门口的台阶上抱在一起痛哭。
他说:“当时我们俩就像两个被丢弃的垃圾一样。”
我还记得那个凌晨三点的晚上,我心里有无数无数的词句在盘旋,却找不出一句可以说出口的话。
他说:“她死了。”
“她已经没了。”
“她割腕了。”
“被子里全是血。”
“她要我一定活下去。”
“所以我现在…没跟着她走……”
我无数次在网上看过对于割腕自杀的描述,无一例外的表示割腕根本死不了,因割腕送医的人,大多只割到表皮,少数伤及肌腱,极少数触碰到动脉血管。
“动脉藏在皮肤下六至七毫米处,比看上去的要深很多。首先得撕裂皮肤,一点一点地切开肌肉,才有可能触及到动脉血管的。
若要达到死亡的目的,还必须刺透动脉,而且要反复切割多次。即便仔细测量了,但在真正去割的时候,也极有可能割到旁边的神经。”
“要是说你所经受的苦难比割腕还要大,我不会信!”
网上是这样说的。
而他说,那个女孩割腕死了。
我难以想象了。
难以想象她活着时遭受的痛苦,也难以想象她临死前遭遇的痛苦。
或许她那时已经不觉得痛苦了?
我不知道。
而他疯了。他拿起棍子,满城地找那个禽兽一般的父亲,给他打断了三根肋骨。
他说,那男人几乎没有反抗,也没有报警。
他说这件事上了新闻。报纸上说“抑郁症女孩割腕自杀”。
学校里的学生叽叽喳喳的讨论,无非是说着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自私自利、太想不开一类的话。
他讲到这的时候仍然激动、激动又愤怒:“那些正常人懂个屁!他们知道个屁!那些正常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
“他们整天开开心心的,有着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生活!”
“他们知道什么!”
“他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他们凭什么说她承受能力差!”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承受了什么!!!”
仅仅是两个初中生。
我回想我的初中生活,无非上学和回家,作业和玩耍。
他渐渐冷静下来,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
他说:“我明明对自己说过以后不再哭了……”
“对不起啊,给你带来了这么多负能量。”
第二次是在他姥姥脑梗住院的时候。
一节英语课前,我看到他的微信消息:“我姥姥住院了”。
“脑梗塞。”
我那时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只简简单单的发了点安慰的话和表情,就急匆匆地去上课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是很放心,在严厉禁止玩手机的英语课上,我还是每隔几分钟就看看微信,有没有他的消息。
一直没有。
我便不再继续关注。直到下课,我拿出手机,惊恐的发现上面血淋淋的十一条消息。
“我们家造什么孽了”
“我姥姥脑梗我大姨癌症姑姑癌症都他妈癌症而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哪”
“我们都信天主教”
“有人跟我说God bless you ”
“现在呢”
“上帝在哪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许…”
“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了……”
我拿起耳机冲出了教室,不停的给他打电话。
前面的几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后来被中途挂断。
被挂断的那一刻我竟不自觉的笑了——他还活着,在等我吗?还是他对于生的本能在拉扯着他?
第n个电话打过去,他终于接了。
无言,只有断断续续的,克制的、低沉的呜咽。
我记得他曾说过他愿意安慰他人,愿意帮助他人,希望人们都能好好活着,因为他不想那样的事再发生。
我说:“你在哪,你发个定位,我去找你。”
他打字说不要。
我说:“你不想那样的事发生,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我的朋友就这样离去。”
“你答应我,你不是还要我给你录生日祝福的视频吗?你至少活到你十八岁生日好吗?”
“算我求求你。”
他仍旧打字:“我尽量”。
他告诉我他吃过药,情绪稍稍平稳些了。
我说:“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上课时间也无所谓,我看到一定接。”
他说不要,嗓音沙哑,像受伤的小兽。
晚上八点,晚自习时间,他突然发消息:“你能…跟我打个电话吗?”
我说我在上晚自习。
他:“那不用了”
我:“别,没事,我不上了”
他:“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我把电话打了过去,第二次他才接起来。
“我去医院了,我现在在医院楼下的台阶那…没有人……”
“我姥姥……”他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开始号啕大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他稍稍平复,继续说:“我姥姥……”
然后再次大哭。
近十次,他也没能说出后面的字句。
我只好不断的轻轻告诉他,“我在呢”、“我在听”。
后来我指了指话筒,向旁边的朋友报以一个苦笑,拿起包匆匆离开自习室。
我漫无目的地绕着校园走着,听他一直不断的哭泣。
一个187的大男孩。
不知是第十几次的重复,他终于混着哭腔说下去了。
可是我几乎听不清他的每一句话,他说的断断续续,有时候再次爆发,一直在抽噎。
我所能听清的也只有他稍稍平静时带着委屈和绝望的几句质问:“我们家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啊?”“上帝在哪?”“你说活着是不是就是受罪来的?”“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我只能很无力的告诉他:“我在这”、“我在听”、“没关系”、“哭出来会好一点吧”、“要活着”……
我就听他慢慢讲下去了,他渐渐平复下来,渐渐开始说起他小时候和姥姥的故事。
“我姥姥从医院把我抱出来一直带到我长大。”
“我小时候啊就跟她一起,她给我摇着蒲扇。”
“以前我特别淘气……”
他说着,时而还开始笑了。
那时我才能插话,我说:“你姥姥很爱你不是吗?”
“她一定不希望你为她难过、她一定希望她的孩子可以幸福地生活。”
一直讲到我们的手机都快要没电,这个电话才挂断。
后来他说他挂断电话后仍哭了好久好久。
2019年5月4日晚21:31
我:“我来了”
他:“俺来了”
我们开始打电话。
这是他在我面前的第三次哭泣。
我们如日常一般说说笑笑了半小时左右,他说:“你想听我那个的故事啊……”
他总把他的双重人格称作“那个”,比如他曾说他难过时就想象有另一个人,把难过给另一个人,然后自己快快乐乐的。他说:“嗯……因为我有那个嘛……”
我不敢百分百的确定,也还是避开了“双重人格”这四个字,试探性地问:“DID吗?”
他有点气急败坏地笑了:“cnmd你还非要说出来!你不说会死啊!”
我:“哈哈哈哈不好意思,那我开始采访啦?”
他便开始讲述了,他让我打开备忘录,他一边说我一边记录下来。
凌晨两点,因为一件看起来很小的小事而哭到天崩地裂的男孩的故事。
他:“那是去年夏天的暑假。那时候我状态不太好……反正比现在差多了。”
他:“我那会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男的,我们关系特别好嘛……所以我就跟他兜了个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听不出情绪的笑。像是讽刺,像是无奈。
我:“也就是说他知道你有这个病?”
他:“嗯是。”
他:“他挺暖的哈哈哈,他跟我说过:‘以后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一直陪着你。’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点看上我了哈哈哈哈。”
他:“我觉得挺暖的。”
我:“嗯哈哈哈你继续说。”
他:“那天我跟别人打架了,就很小一件事,人家骂了我一句,然后就骂起来了。那人冲过来打我。”
他:“我这边人多,我一脚就把他踹倒了,我们就给他打了,打得还挺惨的。”
他:“我那天心情就挺不好的,我给人家打那么惨还有点过意不去。”他有点尴尬的笑笑。
他:“我那次打到指骨了,现在还有茧呢。”
我时而“嗯”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他:“我那会在骑车,我就把这事发微信跟他说了……”
我:“可以啊你骑车还能聊天!”
我这样打趣到,但也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事,对他来讲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他:“哈哈哈哈老子有单手骑车的技能啦!”
他的语气果然渐渐沉下去了。
他:“我没想到啊……他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他就指责我,说我脾气不好。”
他:“他还说我浑身都是病。”
他:“我本身打完架情绪就不好,他那么说我就更难过了。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他:“他说为什么别人都那么轻易的能扛下来你不行,为什么你不跟别人一样。”
我:“是你很好的朋友这样指责你。”我的声音也轻柔下来。
他:“对,那天晚上我就直接崩溃了。我那次夜里一两点往家走还没回家……”
我听到他的声音开始哽咽。
一年过去了,他回想这件事,仍旧难以释怀吗。
我:“别哭啊……对不起我在记录这些所以可能有些无暇安慰你。对不起。”
我的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打着,一方面好像难以说出什么,另一方面,我在想他那时候的状态。
我记得他状态很差的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通宵,每天向我抱怨头疼胃疼发烧,又抱怨要兼顾打工和学习,还会发他爸爸辱骂他的微信截屏,不堪入目。
满是负能量,濒临崩溃。
那时候有很多个晚上他会突然向我道歉,说会有突如其来的愧疚与恐惧——我想那应该是疾病的症状。
我庆幸那时的我一直温柔待他。我觉得我那时的角色似乎和他那个朋友有点像——被他当作可以理解的人、被他依靠和倾诉、他无比期待我们的理解与包容,也靠这些来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
而他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看见他说的那些话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我一个人,在大街上哭。”
他的哽咽变成了抽泣。我的心突然跟着颤了一下,有些堵得慌。
他说很久之后回想过去那一次次的崩溃,都是很小的事。
对未来的自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当时的自己,便足以被排山倒海的情绪淹没。
我:“别哭啊……”
他的抽泣停止了,他深呼吸了一下,声音重新平稳下来,依旧低沉。
他:“那时我路过广场,灯全部关了,我就坐在广场那,一遍一遍地看那些话。”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应景的画面:一个凌晨两点骑着车的大男孩,一路经过广场,在某一瞬间,他周围的光亮全部熄灭,连同他心里的光也是一样——在他心灵的依靠就那样坍塌,化成利剑反刺向他时。
黑暗、压抑、绝望。
他:“我那时还想,万一不是他呢?万一是别人拿了他的手机呢?”
他:“我一遍一遍的看,然后问,那到底是不是他说的。”
他:“他说是。”
他:“那一刻我直接泪崩了。”
我回想起他号啕大哭的样子。我想,假如那时候我在,或许可以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或许可以拍拍他的肩,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已经足够坚强。
他:“我哭着哭着就失去了意识……对,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他:“我起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我:“你醒来时已经在家里,在床上吗?”
他:“在家里床上而且洗澡了,你知道吗,我那时光着身子,裹着浴巾,也没盖被子。我意识到我那个了。”
他:“就在床上。枕头都是湿的。”
他:“那一刻什么感觉?就是绝望!”
自己的某一段人生被所谓的“保护者”夺去,然后被收拾好扔在床上,空洞地看着同样空洞的白色天花板。
无边无际的绝望。
无力吧,在那一刻被抽走了灵魂,在那一刻,握不住自己的人生。
弱小、无力、濒临崩溃的、一直在强撑的主人格。
是他。
他:“我那时起来听见手机有人给我发消息,有朋友说早安。”
他:“当时要找一个人聊天,我在划聊天列表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手机,三点四点五点都有消息,都是我自己发的消息。”
他:“就是那个。”
他:“我说了很多话,都是些不好的话。”
我:“你介意详细的说一下吗?如果你觉得说不出口,打字也可以。”
他犹豫了一会:“我介意。”那些话,他也许在脑海里对自己说了。
我:“嗯……好。”
他:“我夜里说话的那些人,有些是朋友,有些就是陌生人。”
他:“我一般的朋友圈子里没人知道我的病情的。”
他:“那次我还统一回复了,就说我喝多了。”
他:“那些陌生人还有一些朋友我就直接拉黑删除了。”
我觉得他做的有点绝了。可又感受到,他是多么排斥和恐惧那个叫做“双重人格”的疾病。
他:“我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在回顾这些事时我很崩溃。”
他:“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在大街上那样,不过那里……不管那个晚上有没有人……要是有人,会觉得这就是个神经病吧……”
他自嘲的笑了:“也对,我也就是个神经病。”
我试着想象,电话另一头他是怎样的表情,那双略显深邃的黑色潭水般的眼眸中,掩盖着怎样的痛楚。
他:“我曾经试过逃避,可是,又怎么样呢?”
他:“绝望,就是绝望。”
他:“我自杀过,吃了两百多片安眠药。哈哈哈哈……”
他:“我经常想,为什么会这样。”
他:“我更多的,是嫉妒别人。”
嫉妒什么呢?嫉妒那些平凡的人,生来就轻轻松松的拥有了平凡的生活。
他终于讲完了这两年中唯一的一次双重人格发作。
在回忆中,他大概又回忆起他的姥姥。这一次,他终于终于让我能够听清了。
电影一般的画面。
他:“我在医院那天哭了好几个小时,抽了得有两盒烟吧。”
他:“我接到电话,疯了一样冲过去上楼到医院看见姥姥。”
他:“进门之前我还安慰自己,没事的,对吧。”
他说着说着再度流泪了。
他:“我握着她的手说姥姥我来了,可是……可是……我看见我姥姥……”他再次泣不成声。
我:“对不起,让你又想起这些伤心事,我有些愧疚。”
他:“我姥姥歪着嘴呜噜呜噜说不清楚话!!”他带着哭腔,几乎是低吼着,从牙缝中蹦出了这几个字。
他说他在众多亲人面前当场就哭了
他怕他的样子被妈妈看见,怕妈妈更加难过。那一晚他离开病房,去超市买了烟,到楼道里给我打了那个不停哭泣的电话。
那位慈祥的老人陪伴他成长,希望以后见证他的婚姻,
给他看孩子
可是现在老年痴呆到连她丈夫的去世都已经忘却。
她曾经是个正常的什么都懂的老太太,
只是腿脚不好。
而如今她只记得他了。
那一天
她坐在轮椅上,
他坐在沙发上握着她的手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
给一切都镀了一层金
晚风静静地拂过树叶,吹进纱窗
老人低着头,微笑地看着他
她说:“我要等你结婚,帮你带孩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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