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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凌晨三点,我在医院门口为你排队”
以下均为真实事件,已征得故事本人同意
今天的这个故事,我将以主角的视角,用第一人称来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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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是一个抑郁症女孩的母亲,孩子刚满十九,还未见过大千世界,便想和世界告别了。
那天我出门没带手机,回家之后看到屏幕上有十二条孩子她爸打来的未接来电,跟着是一条短信:“你快来学校,丫头跳楼了。”
事后孩子嬉皮笑脸的问我当时是什么心情。我说我那会脑袋嗡的一下,根本没心情,就剩一个念头:你是活着还是死了。
后来她爸说没跳,下楼了,真是虚惊一场。
收拾收拾到了学校,孩子不愿意见我,老师说孩子不能上学了,在家的这段时间一定要看紧,一定要24小时陪护,孩子近期的情况十分危险。老师也要求我们尽快到医院再次就诊,强调一定要挂专家号,还给了我们推荐了校外咨询。
看了第二天的医院挂号,全是约满,不得已只好去试一把。那时候正值清明假期结束,听说北医六院有可能挂上补假的专家号。
那天凌晨三点,我来到了北医六院。我太清楚挂专家号是一个很难很难的工作,我尽可能的来早一点、再早一点,才有可能碰上一个机会。
那么早的时间,我仍然排在了队伍的十几名开外。随着时间推移,队伍也越来越长。北医六院是全北京乃至全国最好的精神专科医院,因此,天南地北的求医者都来到这里。
四月伊始,凌晨的风还格外的冷冽,我穿着薄羽绒服,竟冻的快要哭出来。我想哭的欲望应该不是来自于内心的委屈和身为母亲的焦虑,因为当身边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时,你不会觉得孤独。我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也许我的表情太难看,旁边的人竟然来找我说话,安慰我不要太着急。他说自己家孩子也十九,住过一次院,现在要来复查所以又要来这样挂号。他说住院没什么的,医生护士都和蔼,女孩本来也要死要活,一个月之后状态好了很多,也安静了很多,很少再大吵大闹。
最无聊的时候一定是深夜排队的时候,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灯光微弱到看不清自己鞋子的颜色,人们很容易互相聊起天来,那是比起玩手机更能让人有精神打发时间的活动。
排队的人都是家长,人们互相谈论着自己家的孩子,也询问着对方的情况。
我了解到,他们多是来自远方的外地人,条件好点的就在附近开了房,条件不好的连夜坐火车赶过来。我说我是北京人,就住在四环边上,离这二十分钟的车程时,周围递来艳羡的目光。
我就想,来到这里的人们皆是不幸,可是来到这里的人们也皆是幸运。他们的孩子被认为是生病,被家长关怀,这里的人们愿意给孩子最好的医疗,这些孩子一定很幸运。这些家长也有条件来到这里,家长也很幸运。我觉得我的孩子患上抑郁症已是祸从天降。可是我有着这么好的地缘位置,从某种角度说,我是这队伍中最幸运的一个也说不定了。医院总是一个令人哭泣哀叹、也令人学会感恩的地方。
凌晨四点,天还没有要变亮的迹象,我太冷了,回头看到不远处有家麦当劳,我转身告诉后面的人自己想去吃点东西,请她记得帮我占个位置。后面的女人爽快的很,连说你去吧你去吧。
果然麦当劳那么温暖,推门的那一瞬间,门口的暖风空调吹在我油到成缕的头发上,带给我莫大的安慰。
早餐已经开始供应。我花十多块钱,点了一碗粥和油条。就那时候,跟过来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围着我看,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这搭配好!这搭配可真好!我也想要这种的!”声音大的令人侧目。我见他走向柜台,盯着上面一个个的标价看,看了一大圈,却又离开了,推门回到呼呼的风中。
他也是来给孩子挂号的,我在排队的人群中见过他。
北医六院的专家号要一百元,特需门诊甚至要五百元。而麦当劳早餐也就十多块钱而已。
这让我想起上一次去医院,取药处的一个小伙子站在那里核对药品,随即把头伸向窗口问道:“这药怎么涨价了?有没有便宜点的药?”
我在一边看着,也看着自己千元的清单,我对这些钱毫无心痛,我只担心它的药效不是最好的。
我吃完早点,回到了队伍之中。
凌晨五点。
天空泛起鱼肚白,气温回升,人群开始逐渐焦躁,医院要到六点多才开门。那老头不知为何,开始念阿弥陀佛,声音越来越大。也许他自己没觉得,但他的焦躁传给我,让我变得十分烦躁和难受,可我也没有勇气去打断他的念叨。
我只是在想,住在附近小区的居民会不会怪惨的,每天天还没亮就要忍受这些嘈杂的噪音。
但队伍中没有一个人制止他。
早晨七点,排队窗口打开,在护士大声又带着一丝不耐的喊叫声中,人群被分为两组——成人和儿童队伍。
令我吃惊的是,成人队仅有七八十人,开了两个挂号窗口,而儿童区竟然有两百余人,开了八个窗口,熙熙攘攘的到处是脸上刻了岁月痕迹的家长。
早有耳闻儿童的精神疾病发病率逐年上升,可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景。又或许,孩子生了病,大人格外的关心吧。
十分幸运,我从十余名外变成了前五名——前面那些人全是给儿童挂号的。
我们开始拿号,成人号下来了九张,儿童号仅仅两张。我拿到了如此珍贵的一张专家号,欣喜若狂。
我想起凌晨三点冻僵的手和身体、想起周围叽叽喳喳的人群,竟深深觉得来之不易而又无比值得。
我又想起,儿童号居然只给了两张,那么——两百人白白的在风中站了一夜。
残酷吗?
我不再思考这些,迫不及待的给孩子她爸打了电话,告诉他挂上号了,阴差阳错、异常艰辛,要他一定带孩子过来,抓住这次机会。
她爸也十分惊喜。彼时,已是将近八点。电话一直没挂,我听到孩子不耐烦的拒绝,她说不去,坚决不去。
家里还有她爸和她姑姑,于是我们轮流的劝,说着这次的挂号历程是多么的艰难、能拿到号是多么的幸运。
可孩子根本不听,她说不想治、不想去,最后吼叫着让我们滚蛋。
我不得不挂断电话,求助学校的辅导员老师——毕竟她是更加专业的,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书。
好久好久过去,大概有半小时?一小时?辅导员告诉我,孩子什么也听不进去,劝导没有任何效果。我和孩子她爸一直保持通话,那段时间我们得有十多个电话。她的话,我都听得清晰。
直到早晨九点半,孩子终于起身大吼:“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孩子的姑姑高兴于孩子终于“不耐烦”的屈服,而我作为母亲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开始慌了,让她爸一定要把车的中控锁好、以及希望他把自己的手和孩子的手绑在一起。
因为我以前听孩子无意的提起:“我跟你说我现在分分钟想跳车。”
而她那句话,语气在我听来是那么的怪异,绝不像是妥协,反而,我仿佛听见了她的后半句:“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的。”
这话这么真切的在我耳边响起,我已经记不起那是我的想象还是她真的说过这句话。
总之,我觉得她要把这句话变为现实了。
他们兴致勃勃的换衣服出门。
我在医院门口,不敢再打电话。我只希望她爸能够护她周全。我攥着那张挂号单,发出了微信消息:“不行就别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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