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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抢的“独木桥”

秦鉴君 秦鉴 202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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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在天津师范大学度4年生涯的罗彩霞,忽然发现拿不到教师资格证,毕不了业了。


师范生毕业时有三证:学校毕业证、学位证和教师资格证。

当时,罗彩霞申请教师资格证的材料均已通过,但在传入网络版全国教师资格认定管理系统时,却因有名字相同、身份证号码相同的人已在贵阳申请过教师资格证,而被驳回。

原来,这世界上真可以有另外一个自己。

令罗彩霞吃惊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认识的同学王佳俊。

事件曝光后,更多信息揭露出来。

2004年高考,罗彩霞以514分名落孙山;而她的同学王佳俊只考了335分,却以“罗彩霞”的名义,考中贵州师范大学攻读本科。


罗彩霞才明白,这是被学渣的同学顶替了。

在这其中,王佳俊的父亲,时任湖南邵东县牛马司镇镇书记的王峥嵘起了关键作用。

为获取罗彩霞的高考分数和考号信息,王峥嵘找到班主任张文迪,后者爽快地将信息和盘托出。而这些隐私的“价格”不过是:

2200元现金和一些土特产。

事后,人们纷纷为职位不高的王峥嵘,仅凭一些关系和打点,就完成一场乾坤大挪移感到惊叹。

首先,利用从公安部门弄到的空白迁移证,伪造了“罗彩霞”的迁移证。

随后,王峥嵘依据王佳俊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领取高考档案,找“中间人”伪造成罗彩霞的高考档案。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学生到学校报道,纸质档案与学校提前提档的电子档案应该完全一致。而纸质档案,需要班主任签名、学校公章和学校校长的印章。

换句话说,造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王峥嵘后来的解释是:

找一个中间人做的,花了5万块,人已经失联。

在一众媒体和相关调查力量的包围下,这个“中间人”最终还是人间蒸发了。

随后,王峥嵘又通过同学关系,让贵州师范大学思想政治教育专业,通过降分20分,完成对“罗彩霞”的定向补录。

2004年,王佳俊冒名顶替罗彩霞被贵州师范大学录取

如果不是倔强的罗彩霞选择了复读,2004年对于王家来说,应该说在不知不觉中,已完成了对罗家的碾压式胜利。

王峥嵘在完成这些操作后,由镇党委书记调任临近的隆回县公安局政委,同年当选“湖南省人民满意公仆”。

女儿“罗彩霞”入学后,还通过了重要社会关系审核,光荣入党。

2009年,即使在罗彩霞选择维权之后,王峥嵘也没有想过,这个山村出来的女孩,有一天能反转棋盘。

他坐飞机到天津,找罗彩霞“协商解决”。提出认她做干女儿的条件,希望罗彩霞改身份证号。并对外放风说,天津师大的老师也同意了。

罗彩霞说,王峥嵘对她说的一句话,气得她当场跳起来:

“小罗,你认识我,我认识你,是你的荣幸。”

与之同步,罗彩霞的维权一波三折。

她向天津市河西区法院起诉(其当时户口所在地和学校注册地都在河西区),法院以罗彩霞所住地址为天津西青区为由,拒绝立案。

她向天津市西青区法院起诉,西青区法院以只审理经济案件与交通事故为由,再次拒绝。

她向西青区南河镇法院起诉,法院又以“案子太新”拒绝立案。

某种程度上,罗彩霞是幸运的。幸运在于她的性格执拗,不服输,幸运在于她的案件,引起了清一色主流媒体的围观。

2010年8月,长沙中级人民法院第二审判庭开庭,经过四个多小时庭审和调解,被告王峥嵘一次性给付罗彩霞赔偿金4.5万元,原告放弃其他诉求。

与之相关的其他人的处理结果是:
班主任张文迪,被给予留党查看一年和降级处分。王佳俊的学籍、党籍、户籍被注销,工作被开除。王峥嵘因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被判有期徒刑二年,与原犯的受贿罪所判处的有期徒刑三年刑法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四年。
很多人说,这些处罚太轻了。

还有人说,罗彩霞获赔的4.5万元太少了。

但在诸多高考顶替案中,罗彩霞却已是结果最好的一个。

2003年,河南沈丘的王娜娜考中周口职业技术学院被人顶替。12年后,外出打工、结婚生子的王娜娜才发现当年猫腻,此时顶替者已顺利毕业,成为河南淮阳一所公办学校的正式教师。媒体曝光后,13位相关责任人受处分,但相关赔偿遥遥无期。

2011年,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大四女生王慧,发现自己身份证信息被新疆大学学生“王慧”在教育部网站注册。但后来的处理结果不过是,“王慧”被取消学籍,另还有该校另外17名伪造高考信息、冒名顶替上大学的学生被一并清除。

2007年,河南考生李帅报考郑州科技学院,结果“石沉大海。因家境不佳,他选择外出打工。2011年,李帅偶然登陆中国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才发现自己已于2010年在郑州科技学院“毕业”。2013年媒体报道此事时,李帅正在北京一家公司做网络优化,收入微薄,因没有大学文凭,应聘处处碰壁。

当时警方介入调查,但再未见媒体报道。

迄今发现被“冒名顶替”最早的,应该是河南新安的张虎群。

他1976年高中毕业,收到大专岳潭农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但通知书没有写报到时间,只说开学时间另行通知。张虎群这一等就等到了1988年,才得知自己是被人顶替。为此张虎群展开漫长的上访。2001年,洛阳农专接到省纪委驻教育厅纪检组的来函,确认张虎群被人冒名顶替没能到校学习的情况基本属实。张虎群上诉,却因为找不到顶替者,无法证明学校存在过错,且法院认为“受教育权”是宪法赋予的权利,不能以受教育权被侵犯为由提起民事诉讼,被驳回了要求赔偿的诉求。最终,49岁的张虎群收到了人生的第二次录取通知书,一时泪如雨下,上了一个学期课程之后,忙于务农被迫休学。

大多数被冒名顶替者,应了罗彩霞那句刺痛记者的疑问:

 “为什么他们偏偏选中了我,难道就是因为我们家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家里没有任何社会背景吗?”

44年过去,张虎群的故事仍在上演。

山东冠县农家女陈秋媛报考成人教育,才发现自己已从山东理工大“毕业”。当时她的高考成绩是:546分。

如今的陈秋媛,一人在老家带两个孩子,照顾腿脚不便的公公和其他家人。丈夫李浩则在天津打工。

得知被冒名顶替的消息,丈夫李浩叹气说:

“如果当时上了大学,她也许就没有那么辛苦了。”

两口子朴实的诉求,令人百味杂陈:

“我们希望能够有个调查结果,并且能得到顶替者的解释和道歉。”

最新回应是,冠县成立联合调查组,“系某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的顶替者陈某某已被停职。

网友“@大卓子来也”留了句评论:你们光是把顶替者停职,被顶替者是不是可以去你们那儿上班呀?

2017年6月,还是这个时间,人民网采访了当年被顶替的王娜娜14年后再高考的“温暖故事”。

文章写道:34岁的“大龄青年”王娜娜进入复习最后冲刺阶段,为“大学梦”再拼一把。

记者提问了一个很正能量的问题:是不是也想找回当年读书的感觉?

王娜娜回答:

“很遗憾,因为被顶替,错过了继续学习的机会。可是,青春怎么找得回?”

作者:酌月
编辑:blanka 审核:Li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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