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EE学术 ║ 岳昌君：关于创新创业的必要条件
自2014年9月李克强总理在夏季达沃斯论坛上提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号召以来，全国各地掀起了创新创业的浪潮。高校在校生和毕业生成为创新创业的主角，接受创新创业教育、参加创新创业大赛、进行创新创业实践。从微观层次看，创新创业风生水起，热闹非凡；从宏观层次看，创新创业还处在萌芽之中，尚待成长壮大。如何将创新创业转化为我国经济发展的新红利、新引擎和新竞争力，需要政府、高校、企业、社会各方共同努力，提供和满足创新创业的必要条件。本期带来本期带来北京大学教育经济研究 38 34013 38 13126 0 0 4348 0 0:00:07 0:00:03 0:00:04 4349教授岳昌君的《关于创新创业的必要条件》。本研究原文载于2017年《教育经济评论》第2期。
作者简介：岳昌君
北京大学教育经济研究所教授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取得了非常快速的发展。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普及和国有企业改革对经济发展确实起到了重要作用，但经济发展真正进入“快速度、大幅度”阶段的里程碑是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2001年。这一年，我国人均GDP首次达到1千美元，实现这一目标自新中国成立后用了52年的时间。此后，只用了5年，2006年人均GDP就达到了2千美元，2016年超过了8千美元。这一时期，在外资外贸带动下的制造业迅猛发展，我国成为世界制造业大国，“Made in China”遍及世界各个角落。可是“Made in China”并非真的完全是“中国制造”，准确的翻译应该是“在中国制造”，因为很多企业的主体并不是中国的，即使是中国企业而其核心技术很多也不是中国的。经济发展使得劳动力工资显著上升，也使得外资企业的用工成本大幅度增加。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外资企业离开中国，转移到印尼、越南、菲律宾及印度等东南亚国家。因此，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不是面临的一种选择，而是现实无奈的挑战，是必需经历的阵痛。我国目前正经历着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时期，从日本、韩国、阿根廷、巴西等国家的经验和教训看，这个时期制造业的占比必须保持比较高的水平才能成功快速地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否则经济发展将在很长时间内停滞不前。经济学中资本的边际收益递减规律表明，靠资本推动的制造业发展遭遇瓶颈危机是必然的。我国要想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就必须通过技术、管理、制度等各种创新，使得我国从制造业大国变为制造业强国。
从全球产品市场变化的大趋势来看，尽管航空、航天、航海、铁路、公路、钢铁等行业仍然生产大型设备，但是总体而言，产品市场的新特点是产品由大变小、由有形变无形、由制成品变服务品。在大型跨国公司攻城略地发展的同时，无数的小微企业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形成大鱼小虾共生共荣的局面。比较财富世界500强前20名公司的变化，10年前的前20名公司除沃尔玛一家零售企业外，其余几乎都属于汽车、石油、银行等三大行业。近年来的显著变化是行业类型更加多样化，2015年前20名公司除了11个公司属于上述的三大传统行业外，还有9个公司属于数码、医疗、投资、保险等行业。从2015年《世界品牌500强》前10名品牌看，谷歌、苹果、亚马逊、三星、脸书等公司都属于数码和互联网新兴行业。
从全球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变化的大趋势来看，经济发展阶段不断提高。按照“经济发展四阶段”理论的划分，一个国家经济发展，从寻求生存阶段到经济起飞阶段，再到满足物质生活阶段，最后上升到追求生活质量阶段，与此相应的产业结构变化将从第一产业占比最大到第二产业占比最大，最后到第三产业占比最大。美国的第三产业占比已经达到80%左右，我国的产业结构于2012年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第三产业在增加值中的占比首次成为最大值。在第三产业中，IT、金融、教育、医疗、体育等行业成为创新创业的主要行业。创业模式可以大致分为产业模式、贸易模式、服务模式、智源模式，其中与后三者相关的行业都属于第三产业。在当今世界经济发展中，巨无霸公司与小微企业可以共生，并且小微企业有机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为巨无霸。
在人类科技发展突飞猛进的今天，新技术、新知识、新产品、新方法不是呈现“对数”增长方式，也不是呈现“线性”增长方式，而是呈现“指数”增长方式，即增长速度越来越快。突出的技术变化是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18世纪末期的伦敦，随着纺织业普及机械化，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了。从前的纺织工作是在各个织工村舍中靠纺织工手工完成。之后，纺织生产统一在棉纺厂中完成，于是工厂诞生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始于20世纪初期。当时，亨利·福特在知晓流动组装线的运作之后，开创了大规模生产的新纪元。前两次工业革命都让人们收入水平大增，并推动了城市化的大发展。
在计算机技术的支撑下，第三次工业革命已经来临，制造业正转向数字化。紧接着，德国率先提出工业4.0的概念，制造业在数字化的基础上实现智能化。归纳而言，工业1.0是机械化和动力化，工业2.0是电力化和流程化，工业3.0是信息化和数字化，工业4.0是智能化和差异化。如今，人类进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阶段，我们从物质为基础和黄金为基础的社会，进入了以能源为基础和信息为基础的社会。全球70亿人口中近30亿成为网络人口。三分之二的美国工作是跟信息处理有关的。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互联网等技术为创新创业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大好时机和便利条件。美国互联网企业的旗帜是脸书、领英、亚马逊、谷歌（FLAG，即由Facebook、LinkedIn、Amazon和Google四家公司名字的首字母组成)，到2017年平均年龄才17岁。我国互联网公司三巨头是百度、阿里巴巴、腾讯（BAT，即由Baidu、Alibaba和Tencent三家公司名字的首字母组成)，到2017年平均年龄为18岁，甚至比FLAG还大一岁。可见，基于互联网技术的模仿性创新对于我国企业来说并不难，而且我国市场广大，企业一旦成功，能够迅速长大从而获得旺盛的生命力。
1999年高校扩招以来，我国高校每年为劳动力市场输送数百万的高校毕业生，1999-2017年高校毕业生合计为8905万人。从高校毕业生数量看，我国与美国并列前茅，但是从质量看我国的高等教育竞争力还不强，对我国创新水平的影响还不大。在康奈尔大学联合欧洲工商管理学院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发布的2016年《全球创新指数排行榜（GII）》中，前10名依次为瑞士、瑞典、英国、美国、芬兰、新加坡、爱尔兰、丹麦、荷兰、德国，我国排在第25位。统计显示，创新指数高的国家教育发展水平也很高，二者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创新创业的主体是人，虽然人人都有创新的基因，但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创新创业成功的概率更大。教育的重要功能在于挖掘学生的创新创业潜力、激发创新创业兴趣、点燃创新创业热情、提升创新创业能力。如果我国高等教育在人才培养过程中，能够将创新能力与专业知识和通识教育三者融合、平衡发展，那么与生俱来的潜在创新能力就容易在实践中发挥出来，从而将规模庞大的人力资源变为红利。
以上提及的四个方面表明我国创新创业是必要的，我国已经具备了创新创业的有利条件，但是这四个方面不是创新创业的充分条件。创新创业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或许创新创业的充分条件并不存在。彼得·德鲁克在其《创新和企业家精神》一书中，系统讲述了什么是创新、创新的重要性以及如何进行创新，并列举了沃尔玛和集装箱等多个案例说明没有高科技也能创新。《创新的国度》一书的作者詹姆斯·布雷丁以瑞士为例，指出一个贫穷的山地小国可以成长为全球最具创新力的经济体，一个自然资源匮乏的国家如何把旅游业发展为支柱产业。《国家竞争优势》一书的作者迈克尔·波特认为：“由于过度使用低成本劳动力，多数企业的竞争基础迅速向知识的创新和吸收方面转移。因此，一个国家的竞争力高低主要取决于其如何利用本国历史和民族特性中的独特因素，去提高创新能力和劳动生产率。”
全球性的创新创业对人力资本理论提出了挑战，并给教育经济学研究带来新的课题。人力资本理论是教育经济学中的核心理论之一，教育之所以能够提高个人收入水平并能促进经济增长，是因为教育可以提高受教育者的认知能力，从而提高劳动生产率。人力资本理论是于20世纪60年代初期被提出来的，当时各国经济发展主要处在工业化阶段，属于工业2.0时代，工作特点表现为“人机交流”。只要通过教育和培训，人们就可以学到具体的机器操作和生产技能，从而提高劳动生产率。但是，人类进入21世纪后，各国经济发展进入到更高的阶段，生产方式发生重大改变，无论是制造业还是服务业，增长的驱动力在于创新，国家的竞争力也在于创新。人力资本理论不能很好地解释个人创新能力的大小和国家创新水平的高低，需要发展出新的理论，对教育经济学研究而言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本期责编：何章立
北京大学教育经济研究所成立于1999年，由原国家教委、原国家计委和财政部联合支持设立，是国家教育经济和教育财政问题的重要研究和咨询机构。研究所也是教育部普通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依托的教育经济与管理学科是全国重点学科。
研究所重点发展的学科包括：教育经济、教育财政、教育管理、教育政策等。研究所强化学科发展的意识，成了规范与实证研究结合，定量方法与定性方法结合，多学科综合研究的特色。在高校毕业生就业、学生发展、高考招生、教育经费等研究领域拥有丰富的大型数据库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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