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枫 │ 东京的童谣

　　我不懂音乐，喜欢听，斯梅塔纳、舒柏特。心烦时，还会想念童谣，不管那里，童谣总是真挚悦耳，仿如灯下外婆与你绵绵细语。听罢，心里流过山泉的水，口中饮入安神的茶。

　　在东京，有个奇妙的存在，一年里，无论春夏秋冬，每逢傍晚，从城市到乡村，四处几乎同时响起童谣声。童谣是何，象朝阳里小鸟的欢呜，象阳光下风铃的妙响，象夕照时牧苗的余音，播放的童谣就来之『晚霞渐淡』，词委婉，曲悠扬。

　　夕阳落，晚霞渐淡，山里传来寺庙的钟响，让我们手牵手，一起回家喽……

　　作词：中村雨红。作曲：草川信。人们分别为他们树了纪念碑。中村雨红故乡就在东京远郊的恩方村，是恬静幽美的好地方。当年作者每天从小村走向车站，路程有十六公里之遥，他坚持的信念，或许就是对家乡的无限眷恋。一天傍晚，雨过天晴，满目灿灿的晚霞，激起他内心的波澜而写下了这首童谣。

　　今天这首童谣，与其说召唤孩子们回家，不如说已变成对所有度过一天的男女老少的平安祝福。乐声中，孩子们玩心渐收，主妇们忙碌着晚饭，老人散步中也跟着轻声吟唱……

　　日本人在一些重大的集会场合结束时，合唱是童谣『故乡』，台上的政治家、各界名流跟台下的普通民众一起，神态庄重，一往情深地歌颂，小兔、小鱼、小河，儿女情长，绿水青山。没有国家、领袖、政党、奋斗的符号。其实，对一草一木，对乡村、友人、家族的感情早己与他们的祖国溶化在一起，这比概念化的宣示更实在，自然地铭刻在心里，流淌在血液中，危难时刻就是一种力量。

　　在东京，听过好几次NHK儿童合唱团的音乐会。曲目中自然有童谣，『春风』、『樱花』、『红蜻蜓』，一幅幅有声的水彩画。比起优美的歌声，我更喜欢孩子们的眼神，像深夜里的一束光，笔直、专注、明亮，少了一点机灵，更没有半点狡黠。

　　一次观看中，座位旁的过道，停着一辆轮椅，坐着一位穿着演出服的小女孩，清秀的脸上有些失落，她本该上台表演的，不幸腿脚受了伤。开场前，女孩几次向我致歉，打扰您了，真对不起。打扰您了，真对不起。演出结束，女孩又是几次向我致谢，给您添麻烦了，太感谢了。给您添麻烦了，太感谢了。她一点都没影响我的观看，委屈的她更应受到别人的安慰。

　　最后，她满脸虔诚，举手示意，让我先离场，并微笑地说，明年，请一定再来呀，或许我能站在台上唱歌给您听。遇上了这么一位女孩，无知的我，竟想不出有比可爱更好的词。

　　一群表演完的孩子，欢笑着向那女孩蜂拥而来，剧场里又传来了童谣。我不由地扭过身，双手摸寻着衣袋中的手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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