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防到躺平：越南如何成功走出新冠疫情

作者：Kaiko 一号

来源：青年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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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奥密克戎的肆虐，世界范围内的疫情正在升温。据世卫组织的统计，世界单日新增感染人数超过百万人，单日死亡人数超过千人。其中，仅越南单日新增确诊过万。

越南拥有9826万人口（2021年）和高达290人每平方千米的人口密度。但是，越南却在近日完全放开国门和国内社会生活，实现了与病毒共处。

越南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初期防疫政策——严防死守

根据越南卫生部通报，越南将国内新冠发展分为四个阶段。

2020年1月23日，越南发现两名感染新冠的中国籍父子，自此开启越南国内的抗疫征程。在这一阶段，一向效法中国的越南几乎没犹豫，就选择了“抄作业”的方式，学习我国严防死守的防疫政策，不惜代价，“防疫如防敌”。

对外限制人员出入境，限制货物进出口，对内实行封城隔离，禁止人员群聚，使用电子设备监控居家隔离人员，学校停课，打击口罩恶意涨价，惩处国内病毒谣言等等一系列措施。不得不说对病毒“放任自流”的国家都各有各的“躺平姿势”，对疫情严防死守的国家手段却总是雷同。

图片截自越南通讯社官网

严防的同时，越南的经济受到极大的影响，不得不承担 “保证人民健康”的经济代价，外贸企业更是困难重重。越通社报道称，由于新冠病毒的影响，越南GDP增长6.8%的目标受到极大挑战。

图片截自越南通讯社官网

但在严防死守的措施下，2020年4月末，越南的新冠病毒发展得到一定控制，社会管制也逐渐放开。此时越南全国累计确诊仅270人，0死亡病例。经济方面，越南全年进出口价值增长6.9%。越南的表现堪称“优等生”。

然而好景不长，2020年7月最炎热的时候，病毒也焦躁不安起来，第二波疫情接连第三波阿尔法变体的侵袭，让越南一改第一波疫情的从容淡定，应对措施更加保守和紧张起来。

当年8月，越南出台相关规定，要对公共场合不戴口罩的公民进行处罚。胡志明市处罚了841名公民。到10月，越南的确诊人数已经翻了好几番，累计确诊1113例，死亡35人，打破了之前0死亡的记录。越南政府开始实行大规模的隔离措施。

2021年4月，越南首次出现感染德尔塔变体的病例，这标志着越南第四波疫情开始。

5月，越南卫生部要求提升新冠肺炎疫情预警至最高级别。此后，疫情严重的省市，例如胡志明市，一度长期处于封禁状态。民众情绪紧张，物价飞涨，正常生活已经受到很大影响。

不能承受的封禁之重

严防死守的政策重创了经济。到2021年第三季度，越南的的GDP同比下降了6.17%。

越通社一篇报道提到：“越南工商会于2021年公布的《新冠肺炎疫情对越南企业的影响》报告指出，一些经济产业受到疫情严重的冲击。对于国内企业，纺织和服装是报告负面影响的公司数量最多的行业(97%)，其次是信息和通信(96%)以及电气设备(94%)。对于外商直接投资企业，房地产业是报告负面影响的公司数量最多的行业(100%)，其次是信息通信（97%）、农业和渔业（95%）。”

虽然越南在2021年前五个月取得了出口总额累计达1309.4亿美元，同比增长30.7%的成绩，但是贸易赤字高达20亿美元，贸易逆差额达3.69亿美元。

要知道，越南近年来经济增势非常迅猛，大有赶超亚洲四小虎的势头。从2012年到2018年，越南的gdp增速保持在5%以上，最高一度达到7.8%。越南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全球化的红利，也离不开越南积极融入全球化进程的策略。

越南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从事农业生产，农业出口是越南经济重要组成。此外，在全球产业转移的过程中，越南继日本、中国、韩国和我国台湾省之后，成为了全球制造业的重要一环。我们熟悉的苹果、耐克、丰田、三星等公司，都在越南有生产加工基地。作为全球供应链的一环，越南要从上游进口，要向下游输出，对外经济要求越南时刻与世界保持一致步调。

但疫情明显打乱了越南的节奏。GDP下降6.17%，这样的经济衰退是不可接受的。

另一方面，越南的医疗资源并不能承受如此严峻的冲击。据2017年数据，越南公立医疗院所数量为1059家，私立医疗院所数量仅99家，公立医院数量为私立医院数量之10倍左右。如果以1200家医疗来算，则每万人拥有医院数仅为0.122家医院。医疗设备老旧，病床数供不应求。

而且越南民众看病的习惯和中国人非常相似，都是蜂拥至大型公立医院就医。病患众多而床数严重不足，经常有二位病患共享一张病床，或病患被安置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的情形。

在如此情况况下，越南的医疗系统根本不可能承受进一步的疫情冲击。

不妨对比一下中越医疗资源的差异。中国人口约为14.13亿（2021年），拥有医院35000家（2020年）。每万人拥有的医院数量是0.248家医院。几乎是两倍于越南。

由于严重的医疗挤兑，2021年8月，胡志明市每天的死亡数量达到了200例。胡志明市新冠康复医院重症监护医生黄光戴（音译）曾向媒体表示，“即便我们全力以赴，像比赛式地不断接诊，体力发挥到500%，还是无法阻止死亡”。

据越通社报道，截至2021年9月5日，越南新冠粗死亡率为2.5%，比世界平均水平高0.4%。胡志明市卫生部门称，该市死亡率较高，源于德尔塔变异株传播、确诊病例大量增加致医疗资源不足。

摸着石头过河：越南式政策转轨

鉴于沉重的经济社会压力，越南开始在开放和封闭的夹缝中寻找控制病毒和发展经济的两全之策。

一方面，越南早早就开始无门槛地引进疫苗，通过大规模接种疫苗来为疫情兜底。2021年上半年，越南从英国引进了3000万剂阿斯利康疫苗。3月，首批阿斯利康疫苗开始接种。

随后，越南的防疫重点工作之一转向了疫苗的宣传和接种上。在发展国产疫苗的同时，越南不断引进各国的疫苗作为补充。越南展开“疫情外交”，利用近年积累的外交资源以及通过“新冠疫苗获取机制” （COVAX），引进美国，中国，俄罗斯等国疫苗。2021年7月3日，越南卫生部副部长张国强签署批准文件，允许在抗击新冠肺炎的紧急条件下使用莫德纳疫苗。此时，越南已经批准允许使用5种外国生产的新冠疫苗：阿斯利康，卫星V，辉瑞，中国国药，莫德纳。引进疫苗的工作取得了成效，在长达一年的不懈推进后，越南疫苗接种率目前高达80%，成为世界上接种率最高的国家之一。

这为越南后续的政策转变铺平了道路。

另一方面，越南虽然依然对内实行严格的隔离和封锁措施，甚至不惜动用军力警力来隔离控制民众。但医疗资源的紧张让政府开始做出新的尝试。

2021年8月，越南疫情最严重的地方之一、经济中心胡志明市开始试点实施新冠肺炎患者居家治疗工作。9月初，胡志明市明确表示，清零已经不可能，遂提议从当月15日开始，摆脱严格的封锁措施以恢复经济活动，防疫策略从“病例清零”转变成“与疫情共存”。

此前，胡志明市按照新冠患者的病情严重程度，将患者分为五层。采取新的防疫办法后，病患分类被精简为三层，实行分层隔离和管理。其中无症状和无基础疾病的患者只需要在家进行隔离，轻重症患者和危重症患者又分别进行收治，并各自分配收治医院和场所。

分层收治的策略大大缓解了胡志明市医疗资源紧张的状况，大量的轻症和无症状感染者不必到医院就诊进而造成资源紧张，同时让患者能得到更精准和专业的看护。这种策略比起一旦确诊、无论轻重、统统收治的管理方式，更加科学、明智。

到2021年9月，越南开始在重点城市尝试大幅度放松防疫措施。

2021年第四季度，疫情已经得到初步控制，疫苗接种也初具规模，为谋求经济发展，越南做出了迄今为止最重要的防疫政策转变。

2021年10月，越南首都河内率先发布实行“安全、灵活适应，有效控制新冠肺炎疫情”的通知。这一决议代表越南的抗疫思路，已经从最初的严防死守，以经济增长换取极低的确诊和死亡数字，转变为了群体防疫，开放经济的思路。

图片截自越南通讯社官网

随后，越南承认全球72个国家和地区的疫苗接种证书与疫苗护照。进一步为开放铺平道路。

轻松应对奥密克戎冲击

春江水暖鸭先知，越南航空表示已为“新常态”做好准备，11月，越南迎来了两年来首批外国游客。

开放的政策让越南在11月份突破了累计确诊100万例，死亡病例达到3万例，但由于越南政府不断地推进疫苗接种计划，到12月18日，越南宣布已经基本实现群体免疫。之前的12月16日晚，越南航空局副局长武辉强表示，据政府和交通运输部的指示意见，将分两个阶段恢复国际定期商业航班。其中，第一阶段将重启9条国际定期航线，第二阶段将重启国际定期航班增加到15条。

等到去年12月29日发现让人如临大敌的奥密克戎时，越南已经显出成竹在胸的模样。越南卫生部于2022年初表示，完全接种疫苗的入境人员，需居家隔离三天，未完成的隔离七天，轻描淡写带过奥密克戎可能带来的第五波疫情。

目前河内每日确诊人数过万，但却并没有引发想象中的医疗资源挤兑的情况，奥密克戎虽然传播力极强，但加上高疫苗接种率，致死率大大下降。目前，河内新冠患者96%以居家治疗为主，医疗机构中的重症患者仅仅只有4%不到。卫生部为新冠患者准备的2180张病床，只有1000张派上用场。

到2022年3月，越南已经跟上全球脚步，宣布完全放开国境，全面恢复国际旅游活动，对德国、法国、意大利等13个国家公民实行免签政策，以促进国内旅游业的复兴。年初以来，河内市游客到访量约达280万人次，同比增长了45.3%，主要为国内游客。旅游总收入约达7.8万亿越盾，同比增长45.3%。

经济增长也反映越南政策转变的成功。2021年10月份企业经营情况逐步恢复，复工复产数环比增长29.8%，超过75%的职工返岗。在这个10月，出口额比上月环比增长6.4%，越南首次实现了疫情以来的贸易顺差。完全放开后，越南的经济发展不乏想象空间，可以预见的是，日后越南的经济发展将迎来抗疫两年来的新高峰。

纵观越南两年的防疫过程，最开始严防死守，虽然换来极低的确诊人数和死亡，但是经济发展极大衰退却引发了全社会的动荡。诚如张文宏今年1月在上海交大管理学院的演讲中所言，在医生看来，自然是希望没有交流就没有感染，但没有交流，又怎么会有经济发展呢？

确诊数字只是衡量防疫的一个指标，整个防疫过程，必然考虑经济社会各方面的情况，一味追求低确诊，只会让社会发展失衡。如果两年来隔离的艰辛，经济的压力，换来的只是纸面上的低确诊数字，想必越南也不会做出这般调整。

可以说，越南亲身示范了如何在经济繁荣、公民权利与高效防疫之间取得平衡。这份经验的要点就是：分类管理，重点照顾，精准投放医疗资源，逐步实现群体免疫。而赢得这份经验的秘诀无非八个字——实事求是，科学防疫。

鱼与熊掌真的不可得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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