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元化” 意味着需要出现替代性货币备选，非美元的主要国际储备货币更有望担此重任。
今年3月以来，多个拉美国家宣布在对外贸易中探索使用非美元货币进行结算，这一现象被国际舆论界概括为拉美国家追求“去美元化”的迹象。日前，在南美国家领导人会议上，拉美国家关于“去美元化”的讨论再次引起各方的关注。
尽管每个国家的情况不尽相同，拉美国家的“去美元化”现象的产生有着相似和深刻的国内外背景。
从国内原因来看，阿根廷、委内瑞拉等拉美国家国内经济饱受通货膨胀和美元缺乏的困扰，阿根廷还需要偿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巨额债务。在对外贸易中采用更为多样化的货币结算，有利于部分缓解两国在对外支付中缺乏美元可用的困境。当地时间2023年5月30日，哥伦比亚、玻利维亚、巴西、阿根廷和智利五国总统在巴西举行的南美国家领导人峰会上合影。图源：路透社
从国际背景来看，美国的货币与安全政策冲击了他国对美元信誉的信任。俄乌冲突以来，美国从冻结美元资产和限制美元结算等手段对俄罗斯进行军事制裁，显示出美元“武器化”的迹象，加剧了已经遭受美元制裁的委内瑞拉、古巴等拉美国家的警惕。为应对高企的通货膨胀压力，美联储采取了激进的升息政策，引发美元资本回流美国，对拉美国家的货币稳定和资本市场产生了冲击。此外，新一轮左翼领导人的执政浪潮为拉美地区一体化和参与全球金融治理提供了新的政治动力，巴西的卢拉政府积极推动在南美地区和金砖国家范围内的新货币单位，从而降低在国际贸易结算中高度依赖美元的潜在风险和脆弱性。拉美是矿产、能源和粮食等大宗商品的出口地区。传统上，美元是石油和粮食的定价与结算货币，这也仍然是当今拉美对外贸易的现实状况。俄乌冲突以来，迫于美国制裁的俄罗斯在石油和粮食出口中启用卢布、人民币和印度卢比等货币结算，开启了大规模使用非美元货币进行大宗商品结算的局面。今年3月，中国海油与道达尔能源达成以人民币结算的进口液化天然气采购交易，预示着油气贸易领域跨境结算交易使用非美元结算的条件正在具备，这对拉美国家在大宗商品出口中采用非美元货币结算具有启示意义。拉美的资源富集国如能在国际贸易中更多使用非美元货币结算，将会极大提升该地区的“去美元化”进程。
“去美元化” 意味着需要出现替代性货币备选，非美元的主要国际储备货币更有望担此重任。考虑到中国是拉美地区的主要非美贸易伙伴，人民币成为较欧元、日元、英镑等更有现实可行性的贸易结算货币。实际上，正在推动“去美元化”的巴西、阿根廷、玻利维亚和委内瑞拉等拉美国家确实也把目光投向了人民币，探索在对华贸易中不同程度地使用人民币结算。比如，巴西和阿根廷在对华贸易中使用人民币结算的安排就略有不同。对本国货币雷亚尔更有信心，且在对华贸易中享受顺差的巴西宣布在对华贸易中可采用本币结算，无需再将雷亚尔或者人民币兑换成美元等第三方货币。而国内通胀率较高、美元严重短缺的阿根廷则宣布使用人民币结算自华进口的商品，以减少美元支出，并倾向于在对华出口中以美元结算，以此获得用于对外偿债的美元，同时借助人民币支付中国进口商品以减少美元支出。2023年4月26日，阿根廷经济部长马萨和中国驻阿根廷大使邹肖力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会面。马萨当天宣布，今年5月起阿根廷自中国进口将全部使用人民币结算。图源：德新社
“去美元化”的另一种选择是创建南美国家间的类似于欧元的共同货币单位，这也是巴西总统卢拉最近发出的倡议。然而，鉴于南美国家经济水平差异大和区内贸易量小的现实，创建行之有效的区域共同货币还需要很长的路走。相比而言，委内瑞拉、阿根廷等国如能接受人民币支付其对华大宗商品出口，将有助于提升其进口支付能力，但仍难以彻底缓解其美元荒的困境。综合上述情况来看，拉美国家的“去美元化”倡议，更主要是为了减少过度依赖美元的风险，外界对此应有合乎实际的观察和解读。撰稿 牛海彬（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