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实习还想赚钱？你太天真了”

“暑假放两个月，你找到实习没？”

“不用自己找，学校帮我们安排好了。”

“这么爽！做什么的？”

“在游乐场里扮鬼……”

上周，河北省渤海理工职业学校有同学爆料称，学校将他们安排在北京欢乐谷“打工”，他们参与的实训大多和专业不符。

参加实训的机电系同学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被送到一个叫做“异域魔窟”的地方施展拳脚。那里没有实验室、没有机电设施，他们要做的只是在魔窟里扮演吓游客的“鬼”。

确实，这“鬼”是挺吓人的，可相比之下，学校的这一迷惑操作才更吓人吧。

“不参加实习就留级”，你敢走吗？

对学校此次安排的实习环节感到匪夷所思的，不只有那些穿上了“鬼装”的同学们。

不过，比起机电系，该校经贸管理系的同学还算能在欢乐谷里学以致用一些，被委派去卖烤肠、检票和收银的他们，大概多少能习得一点儿接地气的营销经验。

有学生被安排去游乐场小卖部卖烤肠、收银。

岗位奇葩也就算了，“每天要做满10小时、甚至最多达14小时”的工作量，以及并不存在的实习工资，越来越让这些初次体验社畜生活的学生费解不已：

这哪是实践学习？说是碰上了黑心招工中介都不为过。

但中介再黑，你钱不要了、想甩手不干，他也拿你没办法。学校辅导员却能以“不参加实训就给学生降级、警告处分”等方式让人就范。

对于这样令人迷惑的实习安排，据澎湃新闻报道，学校给出的解释是学生在欢乐谷实训的属于“模块化教学”的一部分，根据《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的规定，实训是想让学生适应企业，学习相应技能。

让学生扮鬼、卖烤肠、打扫卫生，是出于“实训前一个月需要轮岗”的考虑，8月底会将学生转入与专业相符的岗位培养。

校方表示，老师在此期间也会和学生一起呆在欢乐谷，“我们想要打破单纯讲PPT的课堂模式，在实践性老师的帮助下，把理论融入实践。”

而关于超量工作、没有工资，是因为学校将这部分钱全部补贴到了学生的日常开销，包括吃住、水电、来回接送、体检、保险等，总之，“钱都花在学生身上了”。

至于“降级、警告处分”那些恐吓，只是学校辅导员的一家之言。截至7月29日，据新京报报道，该名辅导员已经被停职。

一番解释听下来，怎么人觉得安排学生到游乐场里“扮鬼”实习，好像真没什么毛病啊？

 廉价甚至免费学生劳力，不用白不用

这样在校方、在企业看来“没毛病”的实习，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中国青年报社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在2017年的一次调查显示，在参与问卷2021名受访者中，有半数同学表示曾在大学期间遇到过强制实习。

中国高校传媒联盟关于实习受骗的一份调查也显示，受访的200名学生在寻求实习时，23.76%的人有过受骗经历。其中就包括“被骗到非正规公司”、“实习结束后未领到原本承诺工资”、“签订不公平合约”等状况。

五花八门的实习乱象年年都在上演，不知坑了多少学生。

2018年11月，河南一所职业技术学院有同学向媒体爆料称，他们被学校强制安排在广州的一家磨具厂实习，每天工作时间长达11个小时，有时甚至还要上通宵夜班。

不仅如此，磨具厂的化学成分使得一些同学的身体出现过敏症状，可学生向学校反映后只被允许请假一天。如若不完成实习，学校将不给他们发毕业证。

2017年春节期间，云南某高职院校有学生称，校方逼他们到福建工厂流水线当作业员，日重复机械的工作，每天工作12个小时没有双休日，同样也以不让毕业、不发毕业证的名义来要挟他们上班。

2016年9月，南京一名大学生在学校安排的电器公司实习时，手臂被严重划伤，想请假却不被企业批准。受伤前他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做着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不允许请假，周末无休。

和他经历同样折磨的，还有同校70多名一起被安排在该企业实习的电子信息工程学院的大四学生。

不难看出，强制实习、廉价甚至免费“雇佣学生工”的重灾区多为职业学校。学校强制学生服从实习安排的套路，也都大同小异。

先以专业学习、学分要求的方式，将学生派至指定企业。当学生发现工作内容与专业无关、工作时长不尽合理或实习薪资不予兑现时想退出时，校方又以“拿不到学分不准毕业”等说辞让学生不得不继续实习。

那些一心想着“毕业要紧”的学生，多少人就此默默吞下了苦水呢。

另一边，企业当然也乐意用尽低可能的人力进行生产，比如缺乏一定社会经验的“学生工”。

这样一来，企业节省了成本，有的学校甚至还因此从中赚取了人力费用，校企双方一拍即合，叫苦不迭的只有被安排了的学生。

其实在2018年初，教育部就曾对职业学校的实习规范做出过更新和补充，其下发的《职业学校学生实习管理规定》指出要进一步规范实习管理，在实习组织、过程管理、实习安全等方面加以规范。

职业教育以工学结合、校企合作的培养模式固然没错，但在利益的驱使之下，一些学校却打着让学生实践的名号，暗中赚起了劳力费，甚至还危及到了学生的健康和安危。

照这样看，在学生实习的过程中扮鬼扮得最厉害的那个，应该是学校吧。

“你就是个实习生，别那么矫情。”

也有人说，对于学生来说，实习让他们得到了社会实践的机会，有些实践不仅包吃包住，还有报酬可拿。而对于企业来说，学生的到来减轻了他们的用工成本，这不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当然，如果学校和企业没有在一旁动歪脑筋，实习于学生、学校和企业三方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实习生这一群体都不能被冠以“成本低廉”、“相互成全”的借口，成为一所企业的“中流砥柱”。

中国青年报曾刊文《广州一家企业聘用实习生人数超过正式员工》，报道指出广州一家公司使用实习生人数多达1200余名，而其正式员工也不过1100余名。

不仅如此，这些实习生经过短时间的培训后，就立即和正式员工一样每个月高负荷加班上百个小时，远远超过了《劳动法》规定的工作时限36小时。

实际上，在大学生们天天哭喊“工作越来越难找”的当下，在求职需要有实习经验的刚需面前，尽管学生们知道某些实习岗位必然有坑、自己很可能会被企业压榨，但他们仍不得不自愿选择跳入这一竞争的漩涡。

在僧多粥少的形势下，硬气的当然是永远都不缺应聘者的企业们，毕竟，“你不想干，还有一堆人排着队等着来我们这儿呢。”

如此一来，外界对实习生们的要求也越来越“严苛”：

“让你做点小事就埋怨自己天天打杂，真矫情！”

“实习别总想着钱，能学到经验你就赚了不是吗？”

“遇到一些挫折就撒手不干，这实习生太玻璃心了吧”

而在实习生队伍中，将搬砖之苦经历的最透彻的，非医学生莫属。

在五年本科生涯结束后，迎接他们的将是三年的规培（“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生活。在过来人眼中，规培生的角色和实习生并无大太差别：

要派活儿时，你就是那个要冲锋上阵的临床医生；

说起“地位”时，“你不就是个学生嘛”；

到了发钱的时候，没错，还请你认清自己的实习身份……

相比美国规培医师每年4到5万美元的接近中产的收入，我们的规培生不知是多么廉价的劳动力。

当然，其他行业的同学在实习中遭受的待遇，也不比医学生们少惨多少。关于薪资、关于尊重上遇到的委屈，大多数人能将其与积累经验、体验社会等回报相消解。

可最令人难以理解的，大概还是那句“你就是个实习生，别那么矫情了，想当年我们……”

这样的说法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时代、竞争都在变化，当年就是当年，那时的老路，还要强迫现在的人也那样走吗？

撰稿 | 克里克

编辑 | 秋裤

排版 | 阿明

* 未标注来源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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